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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多事四


夜风吹得老高,怜天独在那一头打电话探听人家八卦事替人尴尬,趋夺在风芜没有阑干的山巅楼阁端端正正地摆好脚,剑也摆在旁边,拆下来的简单银发冠也摆在旁边,人挂在楼阁的边缘上,等夜风把身子吹冷。

        冷一茹疼爱她,摘星星不给月亮,在她独得宠爱的那些年,趋夺几乎能够得到世界上所有但凡沾了一点儿好的东西,她把那些都好好地放在房间里头,日也打扫夜也精心,房间干干净净,连被褥都一尘不染,漂亮得像个摆设。

        山海大关一迈,俗尘无忧,她什么也不要,只留下了一把剑和初来风芜时冷一茹亲手替她绾上的发冠,银光抛了灰色的锈,有些年头了。无论去往哪里,趋夺非带走不可的,从来只有这两样东西。

        趋夺眨眨眼,晃眼一过去,就三百多年了。

        有人轻轻落在趋夺的旁边,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落了地,挂在脚边的铃铛响起了一串涟漪。趋夺一愣,条件反射跳起身抓剑往身旁撞过去。那大概是一个防卫的姿态,只是不知为什么动作做得大了些,趋夺一下子没控制住,脚踩了空,半个身子就往没有阑干的边缘倒过去。

        来人虚虚地伸出了一只手架住了她,腿一别,把她整个人别到了阁楼里边的安全地带去。那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孩儿,眉目带笑,好像没什么气力似的虚虚浮在边缘上,却轻而易举就勾住了往下倒的趋夺,半点儿劲儿没费似的。她脚边挂着一串银铃铛,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回响,漂亮得有些勾魂摄魄了。

        她勾起眼睛唏嘘吐气似的笑着倒地的女孩儿:“小广茵,做什么每次都显得我这么吓人呀?”

        怜天独替人尴尬的毛病是好不了,偷听了人家的八卦,就担心上演什么‘他逃,她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戏剧戏码。可趋夺师姐毕竟是体面人,人也就负责接待一下小豆丁们,跟他们平日里的上课没多大交集,来看他一眼算垂怜了。两个月时间一到,这群小豆丁们按点儿滚蛋,下一次来的又是另一拨人了,师姐出场费高,也不必回回上场,怜天独完全是杞人忧天。

        师姐是没什么毛病,那小的又蒸腾起来了。

        趋夺靠着脑补在偶尔他们遇上的时候会多给些眼神,路过剑道课的时候也会指点两句,在旁人看来应当应分的,都觉得师姐面冷心热。趋盈盈就有些不开心,像小玩伴被人抢了似的,小孩子独占的心思警铃大作,甚至一时咬牙狠心抛弃了公为容,开始寸步不离地粘着怜天独。

        晚上的时候,趋盈盈穿着条睡裙就往怜天独他们的房间跑,一头塞进怜天独的被子里头腻着不走了。怜天独挠挠头,夜晚风凉,趋盈盈却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裙子,少女初长成的身姿有了线条,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可以加塞进他被窝里,他一狠心,一手把她挖出来拎出了门外。

        毕竟是两个男子的房间,怜天独站在门外,正愁着怎么和趋盈盈解释虽然她一口一个‘怜姐姐’‘怜姐姐’的叫,但她的怜姐姐其实是个带把的,而且男女有别这个事实。他还没开口,趋盈盈被他提溜在手上愣愣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然后鼻子一抽搭,眼眶瞪得大大的,接着啪嗒啪嗒地就掉出泪来。

        趋盈盈委屈极了,像是控诉一样地问着怜天独:“你不要我了吗?”

        怜天独:?

        怎么这么个渣男辜负家中寒妻出轨现场始乱终弃一样的台词。

        仙门仙山长得慢,可小姑娘也都二十岁了,还是一样爱娇。怜天独凭着多年来的奶孩子经验寻摸出这个时候不能讲道理,只能顺毛哄,于是一把捏住趋盈盈瘪起来的嘴,堵住了她想要张嘴哭的趋势,蹲下来摸摸道:“我怎么就不要你啦?”

        趋盈盈委屈得把手背了起来,在他手里和自己的嘴巴争夺了半天,闹得累了,扭扭捏捏半天才说:“你都不跟我睡,你跟我才是一边的,不能不理我。”

        怜天独:

        他选择性地忽略某些台词,忽然福至心灵了领悟了一点儿趋盈盈闹起了别扭背后的深层原因,“噢”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你不喜欢趋师姐?”

        趋盈盈低着头没回答,又是闹了一会儿,才小小声地说:“是她不喜欢我的。”

        趋盈盈明艳热烈,大方开朗,不过分越界,又恰到好处地照耀着身边相处的所有人,是广陵上下都喜欢的小师姐小师妹。她小的时候又乖巧又可爱,招人疼,还长了一双说话似的水灵的大眼睛,生来一幅得天独厚的撒娇命格。

        撇去个人因素,她还是趋百味和冷一茹得来不易的明珠独女,风芜山的下一任山长,是所有人手上不化的珍宝,是高岭上不落的骄阳。就算山中个人心思良莠不齐,谁还抱有些什么不热切的心思,那都得塞在腌臜的角落里藏私去,轻易不能也不敢面世。

        由此,趋盈盈从小伸手能够碰触大多都是别人的爱和善意,她更加擅长面对那些正面或是于她不相关的负面情绪,至于该如何处理那些针对她本身负面情绪,趋盈盈对此则有些不知所措。只不过她藏得好,迄今为止也算侥幸,都叫她糊弄过去了。

        只有趋夺除外。

        想获得周围人的喜爱是大部分人的常情,只是对于趋夺的立场而言,趋盈盈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法改正什么,她从出生开始,对趋夺而言就是一场‘争夺’的灾难,而她只有被剥夺的立场,趋盈盈天生就没办法被趋夺喜欢。就算是仙山圣地也没办法管束一个人的心思,你没办法让趋夺变得大度慷慨,让她变得不像趋夺,她生来野心勃勃,不乐意品尝被剥夺的滋味。

        若是趋盈盈和趋夺两人的生活重叠在一块儿,无论怎么看,她们的生活日常都应该是趋夺的憋屈史才对。

        趋盈盈瘪瘪嘴心说:才没有。

        趋百味常年在外奔忙,山中由冷一茹和多个风芜长□□同协理,平日里挤不出太多的时间和女儿黏腻,趋盈盈又是这样贵重难得的珍宝,轻易不好担待,冷一茹便将女儿交由最为信任的趋夺照顾。

        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趋盈盈的房间就在趋夺房间的对边,两面同时开门,山风的气流能同时将屋里的人吹个对穿。

        风芜家族产业式管理,趋夺作为风芜山的大师姐还得教导初入门的弟子们基础剑法和功课,算山中入门子弟的半个老师。趋夺上班赶工,除了趋盈盈这个小的,平时还要带一带众多初入门的小弟子,不可谓不分身乏术。风芜山的早课上,趋夺在中间的高台上模样死板地重复架势,一比一划照演教科书,底下密密麻麻的弟子们拖拉着模仿。趋盈盈开慧后就被迫提前上课,生无可恋地拿着剑跟大家伙儿一起跳那蹩脚的剑舞,排在高台的脚边近距离观看趋夺臭脸。

        趋夺每日负责管她两个时间段——上午和下午,基本都是上课。

        晚间趋盈盈下课休息了,趋夺却还没能脱身,还有大堆的事务要跟领导打报告等审批,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山中岁月’楼阁上,月上中天了才结束。趋夺要求趋盈盈将当天的功课做好,睡前摆在门外,她回来的时候看到课业捡起来就顺手改了,点一点一天未处理的事务,然后才能落榻休息,第二天晨未亮时又得起身准备一天的课程。

        若趋盈盈躲懒,她没找着当天的课业,趋盈盈是绝不可能靠撒娇耍赖人情常理躲过去的,哪怕三更半夜睡得正沉,理由花样百出又合情合理,趋夺也会把人晃醒让她把事都处理好了。

        事不过夜,这也是趋夺的规矩,既然她负责盯着趋盈盈,趋盈盈就得照做。

        哪一天趋夺回来得早,碰上趋盈盈去外头找同门顽了,趋夺便起身去找人,然后在不远处盯着,等到了时间,便把人拎回房中,硬是押着她歇息去。

        趋盈盈的成长史背后总有一双叫做趋夺的眼睛不错眸子地在盯着,盯得她如芒在背,又觉得窒息。

        因为盯着她的眼睛并不是什么温和的姊妹或者长辈,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没有表情和情绪的偶人。

        自她有印象以来,趋夺从不会对她笑一笑,不会对她温声,也不会有那些面硬心软的语重心长,她只是收到了任务,然后执行任务,绝不出错,自然不会有额外的补偿。

        趋盈盈小的时候不是没尝试过跟她撒娇,绕着她转,把所有自己喜欢的小玩儿意儿都送给她讨好她,想得到这个不苟言笑的姐姐的一丁点儿的喜欢。也曾在小伙伴中间隐晦地觉得长面子,她姐是管着所有小鸡仔们的老大,天天管教他们,教导他们的功课,而她是这个冷冰冰的‘领头’唯一关照的妹妹,一山之长的父母面子都没这个血缘不亲的姐姐大。

        趋夺注意到了,就把趋盈盈叫来,跟她掰扯开来细细地讲,讲她出生前,讲她的父母,再讲她自己,末了总结道:“所以别白费劲了,我是不爱你的。”

        趋盈盈兜头的冷水一下就浇了下来。

        可即使如此,趋盈盈还是控制不了自己,仍觉得这矛盾并非不可调和。毕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有趋夺一直在旁陪着她。有不懂的功课,她会很细致地教,从没有不耐烦;趋盈盈夜晚怕黑,她就会彻夜站在门口守着趋盈盈睡下,并不敷衍;趋盈盈有想要的东西,在合理的情况下她也都会想办法给趋盈盈争取来;每一次闯祸,也都是趋夺给她补的篓子,还不和她的父母打报告邀功。

        当一个人所作所为都能浓缩成一句明明晃晃的——为你好,还不说出口时,她的锋利言辞便能够软化,减去了几分可信度。世人相信心口不一,却不太爱信世上竟有人是心中私情和所为竟能分得明明白白。

        趋盈盈就想,她一定是说得狠,说完就后悔了。趋盈盈自觉体谅,跟在趋夺的屁股后边亦步亦趋,想来想去,又不争气地原谅她了。

        趋盈盈觉得时间长了,再冷的冰也会随着温情被春风吹化,她便想:等她以后后悔了,一定要叫她给我道歉才行——我多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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