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追查
这么多年不来往,突然来看望,祝玫倒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说了国安来找她的经过,又把日记本,递给了刘子山。
刘子山看到刘卫承的笔记,又听了当年的事,难过到哽咽。
刘卫军道,“当年我们只知道你爸爸是搞军工的,在805厂上班。但后来有一次,你奶奶听她的同事说,你爸爸不知因为什么事,被工厂开除了,你奶奶去工厂问,工厂里推托说不知道。你奶奶就认定,或许是因为和你妈妈恋爱,才让他连工作都丢了。后来每次问他在厂里做什么工作,他都不说,也不让问。那时候,就起了隔阂。现在看来,当年的事,的确是不能问的。”
刘卫国说,“是啊,你奶奶所以反对你爸爸妈妈结婚,这当中——”
刘子山摆手道,“不提了,当年的事,怪我,都怪我。”说着又难过了起来。
想到自己儿子其实是在搞秘密研究,那些年背负了那么多误解,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也是难以释怀。
祝玫给刘子山递了张纸巾过去。
刘子山摆了摆手,随后抹了抹脸说,“怪我啊,都怪我。”
祝玫说了句,“都过去了。”
活着的人背负了一生的愧疚。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痛苦吗?
刘子山已是满头白发了。
当年好几次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时候,他是充满威严,意气风发的。
公道世上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
祝玫放开了些,谁也不是圣人,都会犯错。
而且如今看来,当年的事,也有很多偶然的因素,才让误会变成了死结。
爸妈走了,奶奶也过世了,外婆也离开了,人生,活着才有意义。
也只有活着的人,才在乎那些恩怨纠葛。
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亦皆是梦。
祝玫彻底放松了下来,也不再带着防备。
刘子山的儿子女婿都在繁都当官任职,刘卫军算是祝玫的半个上级,瞿斌是叶墨珲的上级,倒是不少话题可聊。
得知祝玫来家里,就连外借在岭中办案的刘雯都给瞿斌打来了电话,关照他,不要让自家老爷子情绪太激动。
到底还是女儿贴心。
刘子山这一趟算是圆满了。
祝玫也接了电话,问了刘雯,有没有关于谢衡的相关信息。
刘雯听了,倒是说,“电话里不方便讲,等我下次回家的时候和你说,这案子,太复杂了,甚至还有干扰。”
祝玫一听,有些揪心,她说,“他是我发小,我也为他请了律师,我只希望给他一个公道的判决。”
刘雯说,“小玫,要相信法律。不管别人信不信,但我始终坚信,也会为之努力。”
祝玫应了一声。
刘子山要留祝玫在家吃饭。
祝玫没有推辞,面对着一桌的山珍海味,她却没有什么胃口。
不是不想吃,而是这几天肠胃总是不太舒服,可能是熬夜加班太多了。
叶墨珲陪着瞿斌坐着喝酒,两个人在聊北化工项目的事。
他见祝玫坐着,面色不好,也不怎么动筷子,一家人也都看着她,于是低声问,“怎么了?”
祝玫说,“不是很饿,而且这两天胃不舒服。”
大伯母钱晓芳忽然问,“小玫不是有了吧?”
祝玫一愣。
大家都一愣。
叶墨珲一下子笑了起来,凑在她耳边说,“这个月好像是晚了。”
祝玫瞪他。
这家伙,记得倒是比自己清楚。
刘子山本以为祝玫还是对自己有隔阂,所以一直不怎么动筷。
这会儿一听,却是喜出望外,问,“是不是有了?”
所有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祝玫。
祝玫忽然被这般的温情包围,有些不好意思。
钱晓芳说,“小玫,一会儿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刘卫军道,“你大伯母是市卫生局的,她能给你安排。”
祝玫点头道,“好。”
如此一来,大家都无心吃饭了。
刘子山催着钱晓芳陪着祝玫去检查。
一番检查来下,孕早期。
全家人欢天喜地。
外公祝庆东得知之后,尤为高兴。
对门的魏婶婶,都开始给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准备虎头鞋了。
不过,祝玫这妊娠反应有点大,前三个月是吐过来的。
然而女强人就是女强人。
她愣是能一边吐一边开会。
陈逢时有一天凌晨,居然还收到了她的工作邮件。
他发了视频聊天过去问,“怀孕了还这么拼干什么?”
祝玫说,“怕失业。”
陈逢时道,“你明知道我不会因为你怀孕生子就不要你,而且这违反劳动法。”
祝玫说,“难受睡不着,工作使我忘却烦恼。你不是说,当我体会到心流的时候,就能忘却烦恼么?我想着未来繁盛里开业,繁星城建起来,带着我的孩子在那里玩耍,我会很期待。”
陈逢时淡淡笑了笑。
祝玫没有问关于他的婚事。
倒是他自己说了起来,“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期待做一个父亲了。”
祝玫道,“看来有计划?”
陈逢时说,“是啊,人生每个阶段,都该有一点变化。你都这么努力为我准备新婚礼物了,我不结婚好像有点对不起你的这份心意。”
祝玫无语道,“这倒也不必,您给我加工资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了。”
陈逢时说,“就算我同意,薪酬委员会也不会同意的。”
和资本家说什么呢?
祝玫哼哼了一声说,“您保证我的休假就行了。”
陈逢时道,“你也可以居家办公,没人能拦着你,我们公司从不考勤。”
祝玫还要再说,叶墨珲这个准爸爸耐不住,把手机抢了过去,对陈逢时道,“陈董,你们虽然不考勤,但我怎么感觉你们也不下班啊?大家都这么熟了,劳动局如果要约谈你们,我也会劝着点的。你年纪大了,早点睡吧,晚安。”
陈逢时第一次被人当面说年纪大了。
他看着挂断的视频,陷入了沉思。
叶区长哀怨地抓着祝玫睡觉,说,“你这样,以后孩子生出来日夜颠倒,会很难带的。”
祝玫说,“那肯定是像你。”
怎么能不好的都像他呢?
叶墨珲说,“顾家像我,心态好像我。”
祝玫表示,“有这种心态,我相信不论男女都能活得很好。”
叶墨珲说,“谢谢夸奖。”
嗯,脸皮是真的厚,心态也是真的好。
厚脸皮的叶区长,也是很忙的。
常务还是常务,渤江依然没有区长。
宋修和看来是和叶墨珲杠上了,反正叶墨珲是不会认怂的,他马上要当爸爸了,还等着把常务也卸了呢。
很快又到年底了,老婆大人给力,渤江的六块地,终于是在今年上半年拍出。
但土地出让收入,只能用于城中村改造、保障房建设等基础设施建设,并不能解决政府税收依然在持续下降的问题。
渤江产业薄弱的问题,靠着今年招引来的工业企业,暂时还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很多工作成效,是无法立竿见影地显现的。
紧日子要过,发展也要发展。
所以,叶墨珲必须要想办法,用两三年时间,咬咬牙,把北化工项目落到渤江,从而带动整体产业升级。
活是干不完的,也不可能指望一个人把所有的事干完。
黎沐风回政法委上班的时候,方诚也还惦记着那场车祸。
黄泳思先前也同黎沐风提过车祸的事,是不是能申请再查一查。
黎沐风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同方诚提。
但方诚却不肯罢休,吩咐局里刑侦大队的干警,又把那场车祸相关的当事人各方和亲属的银行流水查了一遍。
这一查,发现了问题。
肇事司机的女儿,10月的信用卡账单将近3万元,这与她一个月3000块的工资,有些不匹配。
办案的干警顺藤摸瓜,查到了一条线上的一串人。
这件事背后主谋,正是那位被网上通缉,一矿三卖的赵金生!
方诚是全程皱着眉头听完案件的,他问经侦大队大队长,“这玩意儿都被抓了怎么还被放出去了?叶区长抓来的人,你们倒是好,就这么给放了?”
经侦大队大队长说,“当时章局打招呼,取保——”
方诚一拍桌子道,“取保是这么取保的?保证金呢?!这人根本就是特么的大摇大摆出的派出所,你们跟我说取保?看守所都没送进去!”
他把手上的报告甩得哗哗响。
来到渤江之后,方诚被各种离奇骚操作给整不会了,一个学法的人,看着这么多无法无天的事,暴躁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一起听案情汇报的黎沐风看了看他,对他抬了抬手。
方诚看着那大队长,指着身边坐着的黎沐风和陶树青道,“差一点他俩就没命了!你跟我说章坚打招呼?”
经侦大队大队长不敢说话了。
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方诚道,“说话啊,后续打算怎么办?!”
刑侦的副大队长说,“人已经到案,在看守所了。”
方诚问,“定什么罪名?!教唆故意杀人,是什么罪名,我问你们啊?!”
这特么——
经侦大队大队长说,“领导说的对。”
压力给到了刑侦,刑事犯罪,找证据录口供审犯人,这是他们的事了。
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想骂人,还没张嘴,只是瞥了一眼方诚的脸色,就闭嘴了。
是,领导说的都对。
但得讲证据啊。
自从渤江出了这么多事,公安内部的管理系统都升级了一遍。
摄像头都高清了,还怎么搞大记忆恢复术?
而且方诚现在搞各种检查抽查督查也很严格,规矩立起来之后,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小了。
如果证据不全,检察院也是会打回来的,办案讲的是证据。
但领导说什么都对,他又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黎沐风却很平静,他理了理面前的案件材料,说,“根据审查结果确定吧。”
方诚粗重地吐了口气,抬了抬手,让他们干活去了。
黎沐风和方诚、陶树青三个人继续坐在小会议室里。
方诚给黎沐风递了烟,黎沐风婉拒,方诚笑道,“出了江焘那档子事,现在大家互相递烟都谨慎了。”
黎沐风道,“我的确不抽烟。”
方诚点了点头,说,“压力大,这玩意儿就戒不掉了。你们两位是不能抽,身体得保重。”
说着,他掐灭了烟说,“我也不抽了,免得搞二手烟害你们。”
陶树青说,“这一年都是方区长顶着,压力是大。”
陶树青比黎沐风早了三个月回来上班的,已经走完了提拔程序,提任了政法委专职副书记。
然而和提任比起来,车祸造成的后遗症却是严重的,他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精神也越发不济,很容易劳累。
一场车祸,造成了他身体不可逆的损伤。
方诚叹了口气说,“以前的渤江真的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无法无天!”
黎沐风的手指,敲了敲桌子。
方诚对他二人道,“车祸的事,我会彻查。如果当初赵金生被抓后正常执法,又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章坚罪该万死!”
黎沐风不说话。
陶树青是知道的,其实黎沐风和章坚的关系还不错。
黎沐风开口道,“听说,市局江华静的案子,还有很多问题?”
方诚听了,倒是没说话。
方诚当时在做公安分局政委的时候,和江华静也打过交道,其实江华静人还不错,八面玲珑,业务上,能力也很强。
见方诚沉默,黎沐风说,“只是一个政治部主任,在局党委会上,是摆不上话的。”
这句话的意思太明白了,江华静也要听命于更上层的人,同样的,章坚做这些事,也未必是他的本意。
官场上,只唯上,不唯实。
已经湿了鞋,就没有脱身的可能。
黎沐风说,“当年章坚也是扫黑先锋。”
方诚抬了抬眉,叹了口气,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笔,说了两个字,“环境。”
气氛沉闷。
黎沐风笑了笑,拍了拍方诚的肩膀道,“环境也是人造就的。”
方诚点头道,“所以,这是给我的警示。”
黎沐风道,“大家都有责任。”
方诚说了声,“是啊。”
黎沐风问,“章坚的案子,什么时候会判下来?”
方诚说,“还在审理,基本是十年以上了。”
黎沐风问,“江华静呢?”
方诚说,“江华静据说查下来,受贿1.6亿。”
陶树青问,“这么多钱,她花得完吗?”
方诚说着,又想抽烟了。
他说,“当年她真的很风光,所有分局的一把手,看到她也都恭恭敬敬的,但其实她没什么架子,当初为了一些市中心区新入职民警住房困难的事,她还特地同繁都投资协调下来了两栋公寓,作为公安干警专用的保障房公寓,我们很多小民警结婚,都是在那公寓里。”
黎沐风点头,吐了口气说,“也是做了不少工作的。”
方诚叹息一声说,“是啊,外面都传说她是陆译伟的女人,可你看,真出了事,陆译伟会保她吗?自己先把自己摘干净了,专案组周延,可是陆译伟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呐。”
黎沐风听后,静默不语。
方诚拿了手机,起身说,“先走了,下午还要去渤东园看他们整治。”
陶树青问,“是为了北化工项目吗?”
方诚说,“是啊,真要落下来,渤东园那一带以后倒是有大发展,叶墨珲不愧是姓叶,普通人哪儿能比啊。”
他拍了拍陶树青的肩膀,同黎沐风打了招呼,走了。
黎沐风也起身,对陶树青道,“走吧,我们去法院。”
两个人一起出了会议室,去协调龙腾集团后续资产剥离的案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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