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忆梦谱 > 第15章 李兰莘(七)

第15章 李兰莘(七)


兰莘醒来时,床边坐着神医,他正垂头打着瞌睡,应该是刚刚才熬了草药,身上一大股苦涩的药味,兰莘闻着有些难受,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这两声令神医从睡梦中惊醒。

        “你总算是醒了,再不醒你爹也要躺这儿了。”神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脑子一片混沌,缓了会儿,慢慢清醒了。

        “我爹?他怎么了,他没事吧!”

        “放心吧,你爹没事,就是在你床边哭了一天,我怕他厥过去,趁他不注意,给他茶里放了点安神的药,这会儿正在隔壁睡着呢,我让你的小丫鬟去给你煎药了,有什么需要的先跟我说,端茶倒水之类的,我暂时代劳。”

        “没关系,我爹没事就好,谢谢虞叔。”

        “你之前帮我那么多忙,说什么谢不谢的,倒是你,小丫头,我是不是嘱咐过你,你的身子禁不起过分激动,不把医嘱当回事儿?”

        “我没有……”

        “人都躺这儿睡两天了,还没有。”

        “两天……师兄……对了,我师兄呢?”

        “你昏过去那天,他抱着你来找我,我给你诊治的时候他就走了。”

        “走了……他走了……”

        “嗯,走前黑着一张脸,你们都说什么了,看起来,是不欢而散?”

        “是我的错,师兄他……应该是失望了。”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好的时候比糖还腻人,不好了连病都能搞得气发了,我这个老家伙是真看不懂,也不好插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离嫣吧,命是你自己的,丫头,你得学会自己把握啊。”

        听到离嫣的名字,兰莘沉默了,明摆着深有感触,神医见她如此,只能叹气,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他只能是干看着,说什么都没用,或许,这是她们共同的命数?也不知道这丫头那个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若还像扶羁那样……神医的脑瓜子开始隐隐作痛。

        兰莘重新开口,问出了上次就想问的那个疑惑:“所以,虞叔,到底要把握什么?命,还是人?”

        “这得问你自己,”神医停顿了一下,“我能做的,是在你想要命的时候,尽力保住你的命,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我……”

        “别着急,你仔细想想清楚吧,说真的,我不希望离嫣的故事在你身上重演,她……唉。”神医偏过头去,不愿多说,兰莘看的分明,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是失落,虞叔,应该对自己没能阻止离嫣的悲剧结局而感到很遗憾。

        “行了,你多休息,刚醒过来,身体还弱着呢,我去看看你那小丫鬟药煎好了没,切记,不可过分激动,再来一回,我就是大罗神仙转世也救不了你。”神医没再多说,顺手将旁边的两个油纸包带到了桌子上,走前贴心地帮她关上了房门。

        兰莘的视线随着转到了桌上,其中一个油纸包印着糕点铺的招牌,兰莘认得,她最喜欢吃那家糕点铺做的栗子酥,那么另一包一定是她更喜欢的饴糖了。

        兰莘看了半天,眼睛有点酸,索性闭上了眼。

        兰莘病好回学院的第一件事先去见了师父,请过安,她直接去了师兄的屋子,敲门,却无人应答,兰莘有些泄气,但想到神医说的话,和师兄的那句“打扰了”,她还是鼓起勇气,一定要找到师兄,有些事该有个决断了。

        兰莘接着去了湖上亭,她强烈的直觉,师兄会在那里。

        拐过最后一丛竹子,兰莘看到了人,以及,散了一地的空酒壶。

        贺兰长云仰躺在长椅上,右手高举着一个白玉酒壶,正往嘴里倒着,浓烈的酒味充斥亭中,只是闻一口都能醉倒。兰莘看着那酒一半进了他嘴里,另一半全顺着修长的脖子流到了衣服上,墨绿前襟一大片洇湿的痕迹。

        “师兄忘了,师父不喜欢学子在书院喝酒的。”兰莘与躺倒的贺兰长云隔着一臂远的距离,他自然听到了,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瞥了兰莘一眼,酒倒得更猛了。

        兰莘见状,上前一步直接夺下贺兰长云手上的酒壶,抬手就想往自己嘴里倒,可她没能如愿,贺兰长云比她更快一步,一支笔飞来,精准打中她手中的酒壶,白玉瓷壶脱手,“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当真是个不要命的,”贺兰长云眼中带有寒意,数九寒天都没那么冷,“有事说,无事就出去。”

        “你该少喝些酒的,师兄。”

        “与你何干。”贺兰长云鼻间泄出一声冷哼,脸上写满不耐。

        兰莘走到贺兰长云身前,拉过他垂在半空的右手,起初他还忍不住挣脱,想是念在兰莘身体不好的份上,他才没下大力气,终究还保留着一点他不愿承认的怜惜。兰莘掰开师兄紧紧攥住的拳头,像他当初做的那样,在手心里放上一颗饴糖,淡黄色的糖纸轻轻扯开,露出里头包裹着的糖,仔细嗅辨,满亭酒气中好像掺入一丝甜味,极其微弱的,属于饴糖的香甜。贺兰长云偏头看向手心里多出来的糖,觉得有些刺眼,她这是做什么。

        不等他作出什么反应,兰莘将纸上的饴糖塞进了他嘴里,猝不及防,他下意识握紧右手,那里此刻只剩一张薄如蝉翼的糖纸,天气燥热,贺兰长云心有些乱。显然兰莘不打算让他冷静,或许她也需要一鼓作气的勇气,再而衰,三而竭。

        那一刻,她自愿投入汹涌浪潮,在燥热午后,亲吻风暴的中心。

        贺兰长云脑子一片空白,兰莘清澈的嗓音从他的耳朵传入,绕着,绕着,竟直击心脏。

        “……师兄,你得给我回答的机会。”

        “我们是一类人,我想,你的看法亦是如此,毋庸置疑。你说你是疯子,那么,我也是,我们本质是一样的。”

        “唯一的不同在于,师兄你的生命不受威胁,你是自由的,你能任性追求你想要的一切,而

        不用考虑其他,而我时时受制于病痛,不管是放弃还是接受,都无法忽略周遭的一切。你眼中的炙热,让我一时有些退缩,或许你永远也不会懂那种感受。”

        “可你说‘打扰了’,我全身都在抗拒,我想我知道怎么回答你了。”

        “师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这个药罐子,下辈子可能离不开你的饴糖了……”

        暴烈阳光总归是有了消散的好兆头,泰林书院湖上亭,一双佳偶笔墨传情,书画双绝,郎才女貌。

        农历六月初八,宜嫁娶,李家嫁女,贺兰娶妻,大吉。


  (https://www.uuubqg.cc/46624_46624983/37794430.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