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大浪淘沙

陈县令敏锐捕捉到霍云朝一瞬间的落寞和不忍，拍拍他的肩膀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云朝啊，能送自家闺女到圣人面前，这是多少世家大族梦寐以求的天降大喜事，你可不能想岔了啊。”
换做是视家族利益为根本的世家大族的人，得知二妞有望成为祥瑞送到圣上面前，哪怕是最稳重的家族继承人也会透露出一丝丝兴奋。
毕竟，这是足以破例将此女的姓名记录在族谱上的天大喜事啊。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霍云朝真跟陈县令所熟知的那些人一样，他也不会对霍云朝另眼相看，一再破例插手去管事关霍云朝前程的事情。
霍云朝不合时宜地想到另一句俗语：容易折磨才子气，最难消受帝王恩。
原句是“最难消受美人恩”，霍云朝记错了，更换主语后两句话的意思大差不差。
斗升小民哪有什么话语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手握重权的大臣尚且要听凭帝王差遣，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底层老百姓呢？
“霍云朝做出再多实绩，他这过于耿直的性格怕是在官场混不下去。”
陈县令心知他的劝说收效甚微，半是惋惜却又半是开心地说道：“霍云朝此子，再如何得罪朝中的大臣，只要能得圣上嘉奖，终究是有大造化的。”
师爷觉得霍云朝那等特立独行的性格和但凭本心的为人处世，只需凭借他的实绩，还真有极大的可能入当今
圣上的眼，
只不过，圣心难测，师爷不好给霍云朝喂定心丸，只跟陈县令私下说：“少爷，只要霍云朝初心不改，多多为国为民做贡献，他必将有大造化。”
越是往下说，师爷也觉得霍云朝成为圣上的肱股之臣是迟早的事情，当务之急是由陈氏一族鼎力支持霍云朝，不让其他权势家族的人摘走胜利的果实——发现新粮种和祥瑞的功绩。
陈县令口不对心地来了句：“霍云朝就一没有功名在身的平民，哪值得你这般夸赞？”
说到这里，陈县令停顿了一下，改为催促师爷：“师爷，你的考试纲要写好了没？写好了就让仆从给霍云朝送去，最好让他在圣上的嘉奖下来之前，考取功名。”
因为霍云朝没有功名傍身，再会种地也改不掉他是命贱如草芥的泥腿子。
敌方阵营随便派出九品芝麻官就能轻易找到借口弄死霍云朝，当务之急是协助霍云朝考取功名，有功名和没功名的嘉奖有着天壤之别。
陈县令是真心实意地为霍云朝打算，由衷希望霍云朝能有更好的前程，不只是基于家族利益的考量。
师爷正了正神色：“少爷，考试纲要已写好，又从京城买回十本考试相关的书籍。等会儿我命仆从一并给霍云朝送去。”
他顿了顿，又说：“少爷，郑少玄的基本功比霍云朝扎实，关系亲密又住得近，由他来当霍云朝的夫子再合适不过。”
陈县令
白了师爷一眼：“行了！你不就是稀罕郑少玄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郑少玄品行高洁，为人处世比霍云朝圆滑些，更擅长跟形形色色之人打交道。可惜，郑少玄不适合当霍云朝的副手。”
师爷动了动嘴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出他的真实想法：“少爷，我的看法与您正好相反。我觉得郑少玄挺乐意给霍云朝当副手的。少爷，郑少玄之母病危之际，是霍云朝主动出借买药钱，这份恩情延续了他们的友谊，再到如今结成干亲，关系更加密不可分。
更重要的是，霍云朝百分百信赖郑少玄，比亲兄弟更亲密，甚至连口角都不曾有过。此等信任，乃是二人携手并进的基石。因此，郑少玄非常适合给霍云朝当副手，再没有比他们更完美的搭档。”
陈县令没赞同也没反驳，只说了句：“大浪淘沙，留下的是金子还是石头，待大浪退去自会见分晓。”
师爷一怔，点头表示赞同：“是也是也，少爷说得对。”
陈县令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也亲眼见过多少风华绝代的才子佳人盛极转衰的悲哀场景，他无法再像年轻气盛的小毛头那样轻易对其他人的人生下定论。
“世叔的家书送到了吗？”
师爷忙不迭取来知府大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家书，“少爷，请看。”
陈县令看着家书多出一枚特殊标记，心头一凛：“世叔家书中提及的事非同小可，
清场！”
“是，少爷！”
师爷躬身退下，命贴身守护陈县令的家族死侍务必要把守书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半个时辰后，陈县令反复看了好几遍知府大人送来的家书，才出声叫师爷进来。
“少爷。”
师爷低垂着头，躬身等待陈县令的指令。
陈县令一改往日的随和好亲近，面若冰霜，杀气腾腾地下达命令：“从今日起，派人保护霍云朝及其家人。一旦发现有行为不轨之徒，格杀勿论！”
师爷大惊失色，随后注意到陈县令攥得死紧死紧的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在忍怒不发。
正在一旁等候村民将开荒手续办完的霍云朝，在他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写文章，他的灵魂来自遥远的异世，行为认知与大胜朝的人们有极大的差异，所以他的文章远不如郑少玄的那么地道够味，需得多多练习才能做出符合时下的评判官们喜好的文章。
师爷鬼魅般出现在霍云朝的身后，看到他不单是文字精炼，书写笔画也过于精简的文章，摇头叹息：“云朝啊，你这文章写得太差劲了！”
“嗬！”
霍云朝吓了一跳，差点给师爷一记手肘：“师爷，您上辈子是属猫的吗？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师爷没好气地瞪了眼霍云朝，气咻咻地说：“少跟我打马虎眼！趁着你我有时间，我好好教你如何写出让评卷官拍手称好的好文章！就你这文
章水准，别说明年考上秀才了，怕是连童生都成问题！”
霍云朝难得羞涩地红了脸，小小声说：“师爷，求轻骂。”
师爷生生被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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