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8章:医院见闻,威欣的老师不简单
县城医院的夜晚,不像在渡脚冲那么清静自然,夜深人不静,呻吟,咳嗽……还有“咚咚咚咚……”或“嚓嚓嚓嚓……”的脚步声,撩得桂姑无法气定神闲,她眼睛一会儿睁一会儿闭的,就这样苦苦的煎熬着。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闪进来一个人,就黑漆漆的身影来判断,是个男的。那人走到卯先生床前,猫下腰同卯先生嘀咕了几句话,卯先生一个鱼跃翻身下了床,跟着那人离开病房,卯先生还随手轻轻把门带了一下。
过了片刻功夫,听得楼底下几声震耳枪响:
“砰!砰!”
“嘣!”
“嘣!”
有人大声叫喊:“抓地下党啊,别让彭荣先跑啦!”
恐怖的气氛在深夜突然降临,整个医院躁动起来,脚步声、踹门声、叫喊声、哭闹声、尖叫声,混成乱糟糟的一团。
又有人在楼底大声叫喊:“彭荣先,你们跑不掉了,医院被保安团包围了,出来投降吧!”
桂姑一阵剧烈的心悸,坐起身来,身边的威悦被惊醒了,翻了个身,急风暴雨似的猛咳了几声。
四号床上的威尚一,起身坐到床沿,将腿悬到床下,脚插进鞋里。
二号床上的杰儿,钻进他母亲的怀里,说话声音颤抖:“妈,我怕。”他母亲搂紧他,说:“杰儿别怕,别怕啊,有妈妈在,妈妈抱紧你了,他们是来找人的,跟我们无关哩。”
嘈杂声到了病房门外。有人叫嚷:“给我仔细搜,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咣!”
虚掩的病房门就被一脚踢开了。
闯进来的三个人应该是保安团的,全副武装,因为他们的服装桂姑眼熟,跟刘大毛队伍一模一样的。他们当中,有个胖得像树墩的矮子,扯着嗓子问:“我们是保安团的,有没有见到头部受伤的大个子?嗯?”他锋利的目光在病房里每个人的脸上像刀子一样划过来划过去。
病房里这一刻很静,仿佛满屋的空气都凝结成冰了。
保安团的人没发现什么值得可疑的地方,离开了病房。
“砰!”一声惊天动地枪响。
有人高声叫喊:“彭荣先跳墙跑啦!快追呀!”
乱糟糟的脚步声像退潮似的渐行渐远。
第二天上午,医院恢复正常秩序,似乎昨晚发生的一切已烟消云散。
高医生给威悦看了病,说:“住院治疗吧!”他瞅瞅威尚一,抬手将掉到鼻尖的眼镜向上提了提,说话很认真的样子:“你儿子这病,要打青霉素注射液,这药是西洋进口的,价格贵,三担稻的价钱才买一支,货还奇缺,碰巧用上算是万幸。”
威尚一想到家里捉襟见肘,又逢灾荒之年,想起威刘氏的吩咐,他咬紧牙关说:“我们虽然来了,就是要把病治好,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了,我们都不怕,只要病治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有这样的决心,大家都尽力。”高医生点头赞许。
威悦接受住院治疗,董月妍负责他的护理,两天后,董月妍在病房里曝炸了一个新闻炸弹:“大家晓得么?这一号床的卯先生是县城地下党负责人,化名卯三,真名叫彭荣先,彭祖的彭,光荣的荣,先进的先。”
“彭荣先?”这个人威悦和桂姑听说过,不约而同地问董月妍。想起那天栗丽来玉琢斋找威欣的情景,桂姑又问:“是不是女校的老师?”
“是呀,他是女校老师。这阵子保安团抓他,闹得县城鸡犬不宁人心惶惶,每次他都跑掉了。啧啧,这人神通广大,你们说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呢?”
董月妍说话像开机关枪似的哒哒哒不消停,不过她很快从激情状态跌落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唉,保安团说,我们医院窝藏地下党哩,这可不得了啊,院长被带走了,医院是不是要关门了也难说。”
说到女校,桂姑自然想起了威欣,不知威欣的处境如何,桂姑用目光留意了威尚一和威悦,他们个个神情忧郁。
下午,威尚一去女校,威尚一本来就打算今天去女校找威欣的,把威悦治病的情况告诉她,顺便带她到医院来看看,现在他担心女儿的安危,更要去找她了。
到傍晚威尚一从女校回来,垂头丧气地说:“没找到威欣,听说她早就离开女校了,女校里没人知道她去哪了。”
“那,栗丽呢?”桂姑问。
“栗丽,她们俩还不是连着一根筋?”威尚一说,“都走了。”
安顿好威悦,威尚一要回家了,早晨临走时,威悦说:“爸,玉琢斋不能放假停课,找个先生来代课吧。”
威尚一有点为难,说:“到哪去找呢?有人愿意干吗?”
“你问问栗子轲保长,他熟人多路子广。”
“嗯,我回去把事办妥,悦儿安心治病好了。”
回到渡脚冲威尚一先没回如意堂,径直去找了栗子轲,谈了威悦的想法,栗子轲说找先生的事没问题。第二天栗子轲就将一位姓马的老先生带到如意堂了。
马老先生秃顶,面容清瘦,戴着老花眼镜,是官埠泅镇上一所官办学校退休的,给玉琢斋代课不要报酬,早来晚归,想在如意堂吃午餐,说给伙食费。
“马老先生嫌我做人小气?” 威尚一生气了。
“都不扯了,马老先生的伙食花销由村公所承当吧。” 栗子轲说。
“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马东山拱手作揖说。
“拜托马老先生了。” 栗子轲拱手作揖还礼。
马老先生道:“哪里哪里,威先生仁义之举令人敬佩,我代课理所当然,反正退休在家闲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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