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6章：妹妹定亲，娘母亲仍遗憾离世

到了周末，桂姑准备回娘家了。

        清晨，威刘氏叫哑姨捉了两只老母鸡，捡了一百个鸡蛋，要桂姑带给亲家母桂叶氏吃。威尚一买回了一斤糖果和一斤红糖，叫桂姑带着。

        早饭后，哑姨找到一只网兜和一个竹篮，将老母鸡放进网兜里，将鸡蛋放在竹篮里，递给桂姑。桂姑将糖果和红糖放进挎包，一手拎着网兜一手拎着竹篮出门。

        桂姑走上威家塘塘埂时，遇到威成在水塘里挑水。威成准备将盛满水的两个水桶挑起来，瞥见桂姑走过来了，他刚欠下的身子又直起来，扁担还是原来的姿势扛在肩上，双手还是原来的姿势握着悬在扁担两头的水桶钩，像行注目礼似的看着桂姑：“哎，嫂子回娘家了啦？”

        “是啊，还不是为你的事！”桂姑脚步没停下，但稍稍放慢了些。

        “呵呵，嫂子的好我威成记得的，回头好好感谢，我威成是什么样的人，嫂子清楚，嫂子多说好话啊。”

        桂姑没再回应威成的话，这一阵子该说的话她都说了，现在只管赶路。

        登上渡冈，前方的金镂庄尽收眼底，回家心切加上身子的惯性使然，桂姑下冈的速度比上冈快了些。

        桂姑看到桂家大屋门前空场上，桂子涵、桂子茹和另外两个小男孩在一起玩耍，他们蹲在地上，头碰着头，远远地看好像在做什么游戏。桂子涵突然起身，蹦蹦跳跳挪了个地方蹲下来，桂子茹和另外两个小男孩跟着蹦蹦跳跳挪到桂子涵跟前蹲下来，他们又头碰着头的在一起了。桂姑觉得他们的举动很像在四只一块儿觅食的小麻雀。

        还是桂子涵眼尖，或许他抬起头正准备再挪地方，一眼就看到桂姑了，一边惊叫着一边站起身来：“姑姑来了！姑姑来了！”

        桂子茹闻声抬头就跳起来了：“哦，姑姑来了！”

        另外一胖一瘦的小男孩跟着就站起来了，静静地观望。

        殷月影和桂花闻声出门了。同桂姑打了招呼过后，殷月影接过网兜，桂花接过竹篮；桂子涵和桂子茹像两只小狗崽蹿跳着跟大人们进了屋，另外那两个探头探脑的小男孩捏手捏脚地跟着进来了。

        “来来，给你们糖果吃。”桂姑说着从挎包里拿出糖果，分给四个小孩每人十来个。那两个小男孩拿到糖果就跑出桂家大屋了。殷月影说：“瘦子是住在东头的桂三娘家的，胖子是住在西头的桂二狗家的。”桂姑将剩下的糖果连同那包红糖递给了殷月影。

        桂姑问：“娘呢？”桂花用手指一下桂叶氏卧室说：“在屋里哩。”卧在床上的桂叶氏搭话了：“桂姑回来了啊。”

        “娘。”桂姑应声直奔桂叶氏床前，坐到床边将手搁到桂叶氏的手背上，感到桂叶氏冰凉的手在瑟瑟发抖。“娘你怎么啦？”

        “受了点风寒，不打紧的，打过针吃过药了，躺天把两天就会好的。”桂叶氏说话有气无力，面色苍凉。

        殷月影和桂花进了桂叶氏的卧室，桂子涵和桂子茹跟着就进来了，“哔叽哔叽”吃着糖果，香甜的气味从他们唇舌间散发出来，在屋子里迅速弥漫。

        桂花到堂屋里搬来两只方凳，递给殷月影一个自己留一个，她们二人面对桂姑坐下。

        殷月影说：“姑妈呀，奶奶这次病狠了，我们想到如意堂去跟你说，她就是不要我们去。”

        “姐，我准备瞒着娘去找你哩，恰巧你就回来了。”桂花说。

        桂姑眼圈红了，说：“娘，你病了还成心要瞒着我，我知道了，我心里好难过。”

        “孩子，娘不是好好的么，人老了谁没有个头痛脑热的？跟你说什么呢？本来没事的，说了让你无故的担心，影响正经事，为娘的能这么做吗？你要教书，上面还有公婆要孝顺，也忙得很。”

        “娘，你不能瞒着我。我也是你亲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就不能让我分担些？”

        “好了好了，姑妈回来了，高兴高兴才是，别说这些了，聊点开心的，奶奶是吧。”殷月影见状打岔说。

        “姑姑，你不要难过，你难过我也难过。”桂子茹做着鬼脸说了句童声童气的话，逗得大家笑了。

        话题自然聊些家长里短，不知不睡觉中过了上午十点，殷月影说：“姑妈先同奶奶聊着，我和桂花去准备午饭。”

        “嫂子别急，还早，中午随便吃点什么，我今天回家还有个事要说哩。”桂姑说。

        “那你说吧。”

        桂姑将她受威成父母和威成自己委托的事说了。桂花一直在低着头静静地听，脸上一阵接一阵地泛起红晕。

        桂叶氏面色平静，她深深喘了两口气，说：“桂姑啊，你妹早该成家了，这是我的一块心病啦。”

        殷月影说：“奶奶叫我找人给桂花介绍，前后介绍了两个，她都看不上哩。”

        “桂花啊。”桂叶氏喊。

        “哎，娘。”桂花应答。

        “你姐说的这个人家，你要好好考虑。你们姐妹俩感情好，你姐只盼着你好，她说的人家不会差。哎，我这把老骨头……就盼着你快点成家。”桂叶氏说。

        “娘，我……”

        “桂花呀，奶奶话你要听得进去了啊，姑姑帮忙的那个没得挑，都在为你操心哩。”殷月影说话时盯着桂花看，愀然不乐。

        “桂姑呀，你要多开导你妹妹，她听你的话。”桂叶氏说。

        桂花倏地站起来：“好吧，姐说的那个，我答应了。”她说着就快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事情就这么顺利，第二天桂姑回渡脚冲径直去了威成家，给他们送去了他们期待的结果，是喜讯。

        过了一个月，经双方家庭沟通商定，端午节过后就将威成跟桂花的亲事定下来。

        在五月初八那天，威成父母威尚炳威周氏，男孩威成自己，由桂姑陪着到桂家大屋去，同女孩家人和女孩桂花见面。

        定亲响应了政府移风易俗的号召，但还没完全摒弃本地过往的习俗，原因是威尚炳威周氏觉得第一次到桂家大屋总不能空着手吧，何况是定儿女亲这样的头等大事，虽然不是送厚礼，但见面礼还是要给的，不在多少，在乎情意。

        于是男方带给女方的见面礼有，两只鸡（成双成对），两条各二斤重的鲤鱼（象征礼节，“鲤”谐音“礼”，又有“鲤鱼跳龙门”之意。），两个各二斤半的礼刀肉（带整根排骨的猪肉，通常一份为二斤或二斤半，送大礼才有。），两斤白酒（“酒”寓意“天长地久”），两斤红糖（寓意红红火火甜甜蜜蜜），两条方片糕（“糕”寓意“高”，越来越好。）。

        礼物都是双份的，这是威成父母的特意安排，取好事成双之意，图个吉利。

        桂叶氏靠坐在床上接待男方，男方人也不在意这个，老古话说得好，仰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重要的是两家能谈得拢，合得来就成，况且桂叶氏确实病了，还要多劝她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女方在自家客厅里办了午宴招待男方，酒杯摆上桌，也把酒拿出来了，威尚炳说：“我们都不喝酒。”

        威周氏说：“亲家母身体不大舒服哩，我们来就是打扰了，酒就不喝了吧。”

        房间里的桂叶氏说：“不要紧的，哪有定儿女亲不喝酒的？不喝酒也不热闹。”

        “喝点吧，不喝我奶奶不高兴哩。”殷月影劝道。

        桂姑也劝了一句：“能喝就喝点呗，还揖什么礼呢？”

        威尚炳说：“酒就不拉了，回头来喝，都结儿女亲了，我们跑得多哩。”

        这么劝了男方还是不愿喝酒，也就算了。桂叶氏说：“不喝酒饭要吃饱。”

        周威氏回应：“劝酒不劝饭，我们老实吃就是了。”

        午餐后，男方的人就要回去了，桂叶氏说不能让他们空手回去，叫殷月影回男方一条糕、一斤红糖、一个礼刀肉、一条鲤鱼，男方先是不愿意带东西回去，殷月影说有来有往嘛你们一定要带回去，男方人就只好带东西回去了。威周氏客气地说：“喜气喜气，在亲家既吃着了又带着了。”男方临出门时邀请女方到他们家去，得到女方回应：一定去。这样，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可是，老天没随人愿，桂叶氏没有捱到桂花成家的那一天，两个月后就离开了人世。

        桂叶氏临终前，眼角滚出两滴老泪，嘴唇翕动，有许多话要说没说出来，但桂姑明白，最让娘放不下心的，是父亲桂如燃和哥哥桂扬帆，他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一丁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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