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3章:哑姨成亲,了却一家人的心愿
到十一月底,大雪飞飞扬扬下了个把月,天气放晴,但冬阳打不起精神,白天气温提不起来,夜晚却还陡降十多度,渡河结了一层厚实的冰。
早晨,桂姑醒来,习惯看看挂在床边的温度计,红色水银柱在零下十八度的位置,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正起身下床,哑姨慌忙进屋来,向她频频做手势,意思说外面有紧急情况。
桂姑赶忙随哑姨出门。厚厚的积雪光亮眩目,踩上去吱吱响,身后留下深深的脚印。顺着哑姨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五个小男孩在渡河的冰面上嬉闹玩耍,桂姑认辨出其中三个是玉琢斋初级小学的学生。还有一只狗跑过去,蹿蹿跳跳的凑热闹。
“哎,你们快给我上来!快给我上来,太危险了——!”桂姑一边喊,一边往渡河走。哑姨跟着过来了,她们在积雪的路上小心翼翼地前行。
五犊子往渡河边走来了,桂姑先没注意到,所以她感觉五犊子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似的。只听得五犊子冲河里大声喊话:“你们这些小狗日的想作死啊?要掉进冰窟窿里做水鬼吗?你们给我上来,再不上来我拿棍子打得你们屁股开花!”
这么多年来,桂姑还是第一次听到五犊子高声骂人,他向来是胆小怕事的,桂姑觉得他这话虽粗鲁些但总比当缩头乌龟强。
孩子们乖乖上了岸。
回来的时候,走在积雪的田埂上,哑姨脚下一滑,重心不稳,跌滚到田埂下的田里,身子砸个深深的雪坑。紧随在后面的五犊子赶忙将哑姨拉起来,帮她拍打掉身上的雪,牵她上了田埂,像贴身保镖似的一路将她护送到威家门前,而后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这时桂姑和孩子们也到威家门前了。
吃过午饭,威尚一提出来要给哑姨说媒,威刘氏应和道:“嗯嗯,该了却我一桩心事了。”桂姑听得乐起来,她看着哑姨,冁然而笑。
哑姨使劲摇着头,表示不嫁。她用手势说,威家就是她的家,威家人就是她亲人,她过得好,不想离开。
威尚一说:“哑姨呀,你别任性了,我和婆娘商量,一定替你作个主,先把你落实了,……后面还有桂姑。”威尚一说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而瞅了桂姑一眼。
桂姑笑道:“爹娘给哑姨说媒怎么又扯上我呢?我不走,不走,下半辈子继续做爹娘的儿媳,陪着爹娘过一辈子。”
“哎,想你们俩都有个着落了,将来有依靠,我和婆娘都老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没了,到那时就顾不上你们了。”威尚一言语略带凄凉。
威刘氏对哑姨说:“哑姨呀,五犊子人好,他对你也有心哩。”
“哦,原来是五犊子叔呀,配得上哑姨的,也是的,我刚才还在想,哑姨找个怎么样的人才好,爹娘你们找对人了。”桂姑的话,赞同威尚一和威刘氏,也是故意说给哑姨听的。
给哑姨找个男人成家,当然是找个可靠的男人,回过头来想,威家人包括哑姨,都非常了解五犊子这个人。威尚一在同威刘氏商量时,认为五犊子人品好,是个老实人,勤劳,本分,又同哑姨年龄差不多,还一直打着光棍,确实是不二人选。
在如意堂威家打长工时,五犊子就对哑姨有意思了,但他们俩都觉得不可能有结果,将这份情感死死压在心里头了。后来五犊子同威家解除了长工契约,回到三间茅屋,家徒四壁,他自知自明,不再见哑姨,不登威家门了。
土改后,五犊子耕田种地、上山下河、烧水做饭,里里外外一个人,过日子也全家一个人,吃穿年年有余,遇荒年他还借粮给缺吃的人家。五犊子是渡脚冲第一个买收音机的,这小玩意儿没嘴巴,能说话、唱歌、奏乐,左邻右舍都称奇。后来人民公社了,五犊子是生产队精壮劳力,样样活都是好把式。
情如一坛陈酒,时间越长越醇。目前条件好了,五犊子又想那份心事了,想起来就牵肠挂肚。威欣回家探亲时威尚一把他叫到威家来了,见到了哑姨,他心底的烈火上又添了一瓢油烧得更旺了。
五犊子找到威尚一,说他想哑姨,如果威家不反对,他就娶她。先且别说五犊子老实巴交脑子难以拐弯,这事他也有心机,之所以瞒着哑姨,是想留一手:如果威尚一不同意他娶哑姨,他也就算了,就当他没提这事,哑姨不知道这些才好,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切归于平静。
可威尚一爽快地答应了他:“好啊!我对哑姨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那就托老爷给我说个媒吧。”五犊子说,他因激动涨红了脸。
“都什么年代了,还叫老爷?”威尚一说,“就叫我老哥吧。”
这天,为了极力成全他们俩,威家一家人都替五犊子说话。哑姨低着头,静默片刻,接着用手势表示,她舍不得离开威家。
“不都住在一个大队么,又不是隔山隔水隔得远远的,想回来看看就回来呗,不就是走几步路的功夫。”威刘氏这么劝说哑姨,可她双眼湿漉漉的。
威尚一说:“明天我就找五犊子回个话,好吧,就这样了。”
第二天早晨威尚一去找五犊子,很快他就带着五犊子满面春风地回来了,一进门就喊:“哑姨呀,事情就这么定了。”
见到威刘氏、哑姨和桂姑,五犊子显得拘束,半晌才说:“匆匆忙忙的,空手来了。”
桂姑笑道:“五犊子叔,这次没带见面礼,要加倍补给哑姨哟,还有,欠了我们的喜糖,这帐我记下了。”
威刘氏对哑姨说:“哑姨呀,你们没在一起,有好多年了,今天多说说话。”
哑姨坐在桌边,五犊子站在她面前,憨笑,没说话。
桂姑向五犊子使了个眼色,随即她对哑姨说:“哑姨,今天你的任务是陪好五犊子叔,午饭不用你操心,我和娘做。”
威家五个人的午餐,一碗炒鸡蛋、一碗烧河鱼,另加三碗小菜、一碗冬瓜汤,虽不丰盛,却荡漾着超物质的喜气,比美味佳肴更可口,比香醇美酒更醉人。
“今天是腊月初三了,等过完年,你们就把大事办了吧。”威尚一说。
五犊子说:“老哥、老嫂,哑姨舍不得离开你们,只要你们同意,我过来。”
威尚一笑道:“你想做男到女家落户的促进派啊,呵呵。”
“本来都一家人嘛,又都住在一个大队,路近,有事喊一声都听得见,你过来还是她过去,都一样。”威刘氏对五犊子说。
关于五犊子和哑姨的婚事,威尚一叫桂姑写信告诉远在新疆建设兵团的威欣。二十天后,收到威欣的回信。
威欣的回信是五犊子带到威家的,全家人像召开新闻发布会,坐到一起,看着桂姑将信拆开,静静地听桂姑念:
父亲:
来信收到。首先请您给我们传个话,对五犊子叔和哑姨表示革命新婚的祝贺!来信中说家里一切都好,我很放心。
算日子我已有五年没回去了,很想念您和娘,也想念嫂子。但这次五犊子叔和哑姨大喜,我不能回来,部队的革命工作要坚守岗位,一切听从党的指挥,一颗红心永远跟党走,只能遥寄美好的祝福了,在此深表歉意。顺便寄60元钱给五犊子叔和哑姨作为贺礼,聊表我的心意,祝他们革命情谊地久天长!革命家庭永葆长春!
致以
革命的敬礼!
女儿:威欣
一九六五年二月十日
威欣的回信字里行间流露家国情怀,全家人不好说什么了,对她的理解支持辗压了思念的惆怅。话题转到五犊子和哑姨的婚事上。
五犊子虽没念过书,但他处处留心时时在意,看到的听到的他懂了,明白该怎么做。他当着威家全家人的面对哑姨说:“移风易俗,婚事简办吧,只要两个人好,什么都好,又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搬到一张床上住就算了,不收贺礼,不办酒席,不放鞭炮,不闹洞房。”
哑姨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
“这样也好,这年头,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只要你们俩恩爱就什么都好,过得坦然。”威尚一表示赞同。
“移风易俗好,可你们怎么着也发几个喜糖吧?”桂姑笑道,“一人十个,怎么样?表示你们夫妻恩爱十全十美。”
“好吧,明儿就给。”五犊子满脸憨笑。
去结婚登记那天,像当时大多数结成革命劳动伴侣的同志一样,五犊子肩扛铁锹,哑姨手挎箩筐,他们先到小队长威成那儿请了一天假,再到渡涧村大队文书马三子那儿开了介绍信,接着徒步到官埠泅公社婚姻登记处进行登记。
婚姻登记员给了两张饭票,他们中午在公社食堂吃了饭,就双双徒步回程。从这一刻起,他们直接走进婚姻生活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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