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谢褚略带迷茫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很快,夜自习的时候方浩把名单投到了教室的电子屏幕上,告诉大家没问题的话这就可以定下来了。
谢褚看了眼长跑后面并排的三个名字,纳闷了一瞬,他怎么也在上面?
他不就只报了跳高吗?
问到方浩那里,方浩也是一头雾水,他挠了挠脑袋,仔仔细细询问谢褚:“你确定你没填?这字不挺像你的吗……啧,我吃饭回来后就看到这个名单了。”
未说出口的一句话是,他感觉班里不至于有人这么损来着,不经别人同意就写了名字。
方浩有些讪讪,说着让大家核对一下再改,其实他心里都默认不用动了,不然后续操作还挺麻烦的。
谢褚看着满脸纠结豫色的方浩,想了想说:“算了,我去就去吧,没事,不用麻烦你了。”
方浩顿时感激涕零:“好人一生平安!”
谢褚淡定地回去接着写卷子,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就算他不上场了,但最初的名单一班长跑已经报上去了三个人,介时不管怎样都得要再在班里找出一个人来,否则就会扣一班在运动上本就少的可怜的分数。
……所以上就上吧。
前夜,北城。
一辆黑色豪车在兰新大道上疾驰,几乎与深黑天光融为一体,季有行在前面亲自把着方向盘,开车速度极快。一个十字路口,绿灯闪烁着岌岌可危的时间,他把车缓缓停了下来。
养尊处优的手指不急不慢地轻拍着方向盘。
车前方的挡风玻璃浅浅照出来一张属于成熟男人的脸庞,眉目间近乎和季杉从一模一样,纯粹的黑瞳颜色似乎比此刻的夜色更深。
——只是相比季杉从英俊五官透露出来的逼人的清冷,他周身气质更为内敛。却仍然强势,是在商场官场多年沉淀下来的不怒自威。
季有行通过后视镜看到正懒懒拿着手机的季杉从,父子二人一样缄默无言。
绿灯亮起,豪车再次启动,季有行这回将速度减慢了点,皱眉问:“为什么不回北城?”
他这次带季杉从回来就存了让他转学的心思,好好的本地学校不上,非要跑到快千里之外的临城。
季有行问:“张家那位不是也转过去临城了吗?他都过去了,你怎么还要在那里待着?”
季杉从顿了两秒,淡淡答:“临城挺好的。”
“……”季有行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我管不着,你回家自己跟你妈说吧。”
他从不曾怀疑过自己这个独生子的卓越和优秀,所以自然相信他的决定都会有自己的考虑。他几年前自认自己尚可做季杉从人生航行轮船上的那尾帆,而现在他认为这艘轮船已经可以独自远航了。
“不过,可以给我一个更具体一点的原因吗?”季有行温和道,“其实有时候我比你妈更想知道你的近况。”
季杉从收起手机,转头望着车行驶到有灯区后的风光,黑沉沉的墨瞳里映出路灯橙黄的光,像一颗又一颗不断后移的星星。
灯光熠在眼底,他却想到了某个人的眼睛。
季杉从过了会儿笑着说:“这种事好像说不明白。”
季有行觉得他这儿子讲话迟早有一天能把自己堵死。
他思考片刻季杉从话的含义,突然悟出了点儿味:“碰到喜欢的人了?”
季杉从懒懒靠在后座,十指交叉,垫在了车后座位的头枕上。
而后用之前从来没听过的语气轻声说:“可能吧。”
他看不太清季杉从现在脸上的表情,但光听声音只想到了一个词,柔软。
季有行顿了很久。
他忽然感慨自己终于能从自家儿子身上嗅出来些人味儿了,笑意爽朗,半调侃道:“真难得,啧,之前让你处理公司项目时都没听到过你说可能这个词,从小到大也没听过几次。”
他笑开,眉间经年的皱褶平坦,对自己正处高三的儿子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十分欣慰,高兴远远大于惊讶。
“也是……想不到啊。”
季有行轻声叹息,这一句话低的几乎他自己都听不清。随着尾音逸散在风中,车子驶进市中心,在马路上飞驰而逝。
终于驶进家中车库,季杉从指纹解锁大门。
季有行看着门前身高已经高过自己的儿子,内心百感交集,但不可否认的是骄傲也油然而生。
他再三叮嘱:“待会你妈那关你得自己好好解释,不然肯定过不了。”
季杉从冷静点头,开门便对上了欣喜的目光。
“儿子!”齐淑云眼含热泪惊喜望过来。
季杉从眉目也舒展了很多:“嗯,妈。”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季杉从,口中呢喃终于回来了,轻轻揩去眼角的眼泪,连忙将父子二人迎进来。
齐淑云笑起来左颊也有个酒窝,但比季杉从的明显许多,等到人回来后就一直拉着关问个不停,左颊的酒窝就没下去过。
季杉从自打转学去临城过后就可以说是没怎么回过家,上次回来已经是过年时候的事了。他对环境的顾虑向来很少,当时才上初一的小孩就能在国外自己独立生存了,齐淑云没见过他因为思家向自己打电话。
眼前也是,大半年没见,情感也仍然是克制的,字字都是让自己无虞。
担忧地询问好半天,她提到了正题上。
“怎么还不转回北城呢?”齐淑云温柔地笑着看让自己自豪不已的儿子,转身向季有行剜了一记眼刀,似在埋怨他怎么没把事办好。
季杉从正坐在沙发上,小臂线条流畅又凌厉,俊眉微微蹙起,是正在思索的神情。随即,他平静的目光也看向了季有行。
父子俩在一瞬间默契地明白了彼此的暗示。
季有行咳嗽一声,体贴地扶着人,把齐淑云接进了卧室。虚虚掩着门,低声絮语。
“……”
齐淑云听他说完话后惊讶地扬起了眉:“他在临城有喜欢的人了?!”
“是啊,孩子大了。”
季有行犹豫片刻,又低声说了几句话,齐淑云眉间浅浅担忧不散,她叹息一声,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不出十分钟,齐淑云又回到房间里。
客厅里一片漆黑,很明显是关了灯,她也让季杉从回去睡觉了。
“不再担心儿子了?”季有行轻轻揉捏鼻梁,劳碌了一天的脸上神色略带疲惫。
“我没问那么多,孩子自己心里有数。”齐淑云低嗔道,“你才把人接到北城就带去了公司?怪不得这么晚才回来。”
季有行稍带无奈地苦笑:“我哪敢啊,这他自己要去看的。”
“尽跟你学!现在就天天想着管理公司了,到时候还不又成了一个工作狂。”她带了点嗔怪和淡淡的恼意。
季有行的强势在自家夫人面前尽数脱了去,音色亲昵又温和:“现在担心个什么,孩子出息点我们该高兴的,再说确实是他自己对这些感兴趣,之前他做的不都很好吗?”
他有三四百度的近视,现在摘下了眼镜,眼睛微微眯着,挺费力才能看清的样子,正用镜布轻轻擦拭着镜片。齐淑云看到他惫倦的神情,顿时也忘了再追问些什么了,心疼地上前用指腹在男人太阳穴上轻揉着。低哝轻语间,只听到树上蝉声不歇。
房间一片漆黑,仅有手机屏幕的微弱亮光。
季杉从才洗了个澡,靠在床上,周身湿润的水汽似乎都在身边浮动,不一会儿又被空调散出的冷气吹散。
冰冷的拇指安静地在屏幕上点击,数条对话消息闪过,不甚明亮的手机光照出黑夜中少年冷凝认真的一双黑眸,像一对名贵的黑曜石。
突然传来几声叩门的响声。
季杉从摘下戴着的蓝牙耳机,过去开门。看到来人,他微扬起眉梢,平淡的声线中带上了一丝疑惑:“爸?”
季有行望着挺拔俊冷的少年,心潮几多起伏,眸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突然去过问一家早餐店的事?”
季杉从面色不改:“您知道了?”
季有行顿了顿:“是我做的不对。”
他合了下眼睛,脑海里忍不住再次浮现几年前看到的那幕景象,鼻尖充斥上刺激难闻的汽油味,像是下一秒就能燃烧起一场冲天的火灾,对视上男人惊恐睁大的双眸,耳边仿佛就快撕裂喉咙的呼救声大到要穿破耳膜,原本急匆火燎的脚步瞬间定住,惊愕的目光旁转,看到了斜后方冷眼旁观地上男人的季杉从。
许是当时的看到的第一眼让人太过震撼和难以置信,事后他镇定地封锁所有消息,可是再去想那一刻的心理活动,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他原本应该是受害人的儿子那时无比冷静的目光。
——一如之后做完心理疏导后那样冷静的目光,像是从始至终根本没受到这次在国外发生事情的任何影响。
——“请不用担心,您的孩子心理非常健康。”
……这算是好是坏?
季有行睁眼,眼中情绪难言,嗓音和缓:“你在这里多待几天吧,帮我处理处理公司的事,顺便也多陪陪你妈。”
不管怎样,都得让步了,他想。
再开口,他目光悠长晦暗,一声叹息余留在心间:“你之后做什么我不会再探听了,这次是我心急,有喜欢的人……好事,好事。”
季杉从点点头,墨瞳冷静自持,客厅中红木落地钟滴答声音不休,似乎都快盖住男生低沉轻缓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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