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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诗集破败不堪,李衼喃仔细想想,从处理絮化开始下手,接着几天或是和学生一起或是独自坐在小院,处理薄薄的几页。

        桌子上镊子,浆糊,各类娟纸杂乱无序,一目了然。

        光线从迎风晃荡的柳叶枝桠间隙大把的透进来,隐影也随之而动,条条缕缕落在李衼喃的背上。

        他神色专注的望着手里的诗集,纤白的手指拿着镊子,胆大心细的一点一点将碎片归位,粘合。

        一页一页重复这一步,额头不知不觉沁了薄汗。

        忽然,他展颜一笑,眼前的诗集焕然一新。

        李衼喃松了一口气,抬眼朝房间里墙壁上挂的钟表望去,下午四点,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站起来动动僵硬的膝盖以下部位。

        边运动着边想文向的事情,文向跟着文物局的人一起去英国谈判,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正想着,文向的声音就传来了。

        “衼喃你在这啊,平宵和褚良呢?从进门就没见到这两个小子,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呢。”

        文向是典型的浓眉大眼,不笑时眼睛直勾勾的瞪着,看上去渗人的慌,令人生出几分心虚。

        李衼喃转身笑着寒暄,对他的到来没有感到一丝惊讶。

        “我让他们去买点面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文向摸着下巴的胡渣,一拍脑门,声音放敞了说,“前几天,先去学校交代一下,过了忙活劲赶紧来你这看看,过几天一起去看老爷子呗。”

        李衼喃请他坐下,“行,刚好我找人把老爷子的门给修缮一下。”

        文向也知道那大门的漆都快掉完了,囫囵点头。眼睛很快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的东西,翘着二郎腿,一手靠着桌,一手搭在腿上,眼神指着东西。

        “老爷子让你补的?”语气是反问,表达的意思却是肯定。

        文向暗觉不好,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不禁暗怪自己多嘴。

        果然,李衼喃斜眼过去,语气不善,“看来他找的你啊,师兄。”师兄加重了咬字,听的文向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俩之间有一个君子协定,但凡是长辈的要求,第一个点谁名谁负责完成,显然这应该是文向的任务。

        事情要从头说起,那时文向去看老爷子,正巧老爷子的好友上门请求修补,李相旬转身把它递给了文向,文向一是身为人民教师没有太多时间,二是要准备出国参观。等那人走了,文向也着急忙慌的走了,装作忘了这一回事,李相旬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大洋彼岸了。

        他现在看着忙活了几天的师弟,不忍告诉他真相,一句“我当时忙,没时间”打发了事。

        “而且按理来说,这一类不是你的长项嘛,下次你有什么瓷器雕塑尽管来找师兄,绝无二话。”文向豪气万丈的拍着胸脯。

        李衼喃默默记下这句话,等着下次偷懒,正色询问他正事情况。

        “这次参观怎么样?”

        文向上扬的唇角一下子放平了,眼神暗淡,好像浑身被抽了力气,他动了动唇瓣,说不出一个好字。

        中国在外文物多达两千多万件,大英博物馆是已知收藏文物数量最多的博物馆,藏品两万多件。

        七十年,经过一代代前辈不断的努力,仅有十五万的文物成功回归,然而就是这些还是几代人努力的结果。更多的瑰宝还在他国的博物馆里,前路漫漫,回归不易。

        粗狂的男人沉默着,周围有说不出的静寂,李衼喃拍拍他的背。

        “这次……又失败了。”

        文向的目光盯着头上飘摇的嫩芽,它们无忧无虑,像年轻的孩子不知人间疾苦,只欢乐的生长着,透过这里他好像又看到那一日。

        出发前张维先生叮嘱,“这批是1907年,英国商人从敦煌莫高窟一个道士手里以白银两百两买走的经卷文书手写本,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将它们迎回家。”

        张维先生可以说是文物界的魁首,如今已经两鬓斑白,仍在为它们奔走效劳。

        此前有消息称这些经卷文书手写本要重现在一场富商拍卖会上,文物局通过多方查证确定属实,紧急商议对策,走法律程序开启诉讼。

        然而因为应用的国际法律对文物持有者并没有约束力,初步谈判失败。

        国际法庭上,英国代表律师眼中的居高临下和轻蔑文向一辈子都不会忘。

        散庭后观众席上,文向看着庄严肃穆的法庭,迟迟没有离去,有人凑在英方代理律师皮埃尔耳边说着什么,他走到张维身边,用蹩脚的中文说:“你们……还需要……努力。”

        张维先生缓慢扬起一个笑,一字一句的说:“终究会回来的。”

        皮埃尔路过文向时,眼神中的居高临下和轻蔑仿佛在看一个蝼蚁,文向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控制住自己。

        回程时飞机上一路无话,大家都沉浸在深深的无力感中,谁都说不出话,年轻一点都当时红了眼眶。

        …

        如今置身于这个s市不起眼的角落里,文向才有几分真切的回家之意。

        李衼喃听他说完,眼睛中的笑容淡了,拍拍肩,只说一句,“道阻且长。”

        祝平宵和褚良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袋面粉,看见文向眼睛一亮,亲切的喊师伯。

        文向一扫颓靡,过去帮他们扛面粉,把在英国买的礼物给他们。

        李衼喃收起桌子上的东西,说要带他们出去吃饭,文向拍手称快,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难为侯爷还兴致冲冲。

        看一眼日历,明天周四。

        …

        可能是老天爷也心疼温理,怜悯似的下了几滴雨,为她感到委屈。

        昨夜干到十一点堪堪在十二点前将评优稿交上去,用词遣句朴素无华,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第二天早上第二节课,解决一个麻烦,心情破天荒的好,底下的学生装作拍笔记实则拍这位难得一见笑容的美人理,秀眉弯弯,眼尾上挑,笑起来风情万种。

        论坛上传疯了快。

        “原来美人理笑起来这么好看!”

        “卧槽,失策失策,以前对她无感,现在码住码住。”

        “哈哈哈,楼上你太搞笑了。”

        “听说美人理要评优了,明天开始投票,速速围观。”

        “前排前排,听说美人理的证件照也很好看,哪位友友有图,求。”

        “蹲一个。”

        “有了踢我。”

        上完课温理被通知去学校宣传处,她敲开宣传处的门,宣传处的老师抬头看见是温理,指着几张表让她填一下,“对了,下午补交一张二寸证件照过来。”

        温理点头便回去了,心想交二寸证件照还得回家一趟,她看一眼课表,下午还有课。

        既然这样,她就打道回府了,先犒劳自己,然后换上西装出门拍照。

        楼下的打印店老板认识她,笑着问来拍照?

        温理点头,坐在红底前。

        “右边肩膀抬低,头往前,对。”

        咔嚓一声,证件照拍好了。

        敲开宣传处的门,没有人在,她在门前踌躇要不要把照片放桌子上直接走,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

        纠结时有人过来了,应该是学生,看见温理眼睛一亮。

        她犹豫着开口:“你好,你是来找宋老师的吗?”

        学生激动的点头,女神和我说话了。

        “能麻烦把这个给宋老师吗?我待会还有课,不方便一直等。”

        学生一口答应了,温理道谢后就走了。

        学生捧着温理的二寸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穿着西装,涂着口红,中长头发黑而直别在耳后,露出完整的脸,轮廓清晰,五官深邃明艳,又冷又御。

        她迫不及待和朋友分享这个消息,很快这张证件照就在学生圈里流传开了。

        温理对此毫然不知,进教室也引起一阵骚动。

        他们很快口口相传看过这张照片,远不及看真人来的惊艳,慢慢又有一批学生进来。

        温理撇眉,我记得学生没这么多啊。

        淡定的讲完一节课,在教学楼门前偶然碰到了李衼喃和文向。

        李衼喃挑眉,“又见面了,温理。”

        温理:……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嗯……好巧,李……衼喃。”

        他们侧身而站,路上不少学生瞩目,纷纷吃瓜的表情。

        “我先走了,李衼喃。”

        李衼喃点头,侧过身让出一条路,她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文向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等她走后才琢磨过来,转头问李衼喃:“刚才,她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

        李衼喃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眼,嫌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文向:很好。

        这一幕完整的被某些学生看到,论坛上又炸了,有人问李衼喃是谁,历史系的同学神秘一笑,将这位神秘帅哥的讯息抖搂的一干二净。

        李衼喃,男,27岁,生日十一月三号,天蝎座。顶顶的古董修复师,和历史系老师文向同处一门,古董界的传奇人物李相旬。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道他的来历这么厉害,他们在看的同时温理也捧着手机在看有关李衼喃的帖子。

        “之前他来给我们带过课,只带了两节就走了。”

        “楼上的,数学生表示很迷茫,我们老师评优课的时候他还坐在后面听课。”

        “对对对,我还说他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朋友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们不会……”

        “卧槽,有可能,据可靠消息,两人目前单身。”

        没有多余有关李衼喃的信息,温理就退出了论坛,没看见后面学生发的。

        也不知道一座cp楼腾空而起,如果知道她会亲手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温理拿着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两条直线,它们在某点相交,目光冷冷锁在那个交点上,眸子里毫无波动。

        在温理的设想中,一定不会再和李衼喃有关系,就像两条在同一条平面上无限延伸只会有一个交点,他们的交点已经出现了,以后只会越来越远。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温理打算来一场测试,这也是学校的硬性规定。

        将下周一测验的消息发到课代表群里,课代表一一回复收到。

        温理开始选择测验的题目,她懒,随机抽了几道书上的原题,又在其他地方找了一些题,编辑在电脑里。

        做完这些,她伸个懒腰,准备睡觉了,明天周五没课,她可以连着休息三天,希望系主任别再开会,那将是一个完美的周末。

        松软的浅蓝色床一陷,温理沾枕即眠。

        与温理分别后,李衼喃和文向一起前去李宅,车上还捎了祝平宵和褚良。

        李衼喃开着车,和修门的师傅打着电话,确定他们一会儿到,又给老爷子打个电话,老爷子依旧中气十足,听说他们要来骂李衼喃不提前说,都没有准备什么饭。

        李衼喃在这头明显的听出来孙姨慌乱的声音,最后决定带上老爷子一起出去吃,又劈头盖脸挨一顿骂。

        大意是钱不是钱,败家子,最后气呼呼的让他们回来,一个都不准跑。

        车内噤若寒蝉,两个小的屏气凝神听老师的老师训斥老师。

        挂断电话后,文向咽了咽口水,讷讷的说:“老爷子脾气还是这样。”

        李衼喃笑的人畜无害,“等会儿师弟会帮你求情的,师兄。”

        祝平宵也说:“师伯,放心,我和阿良也会的。”

        文向呵呵一声,看车子离李宅越来越近,心里惶恐不安。

        三人笑的直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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