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殿下!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一大清早,楚昭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府上。众丫鬟侍卫纷纷侧过脸去,只见楚昭手里捏着一封信,欣喜若狂地朝卫玧的书房奔去。
风桓守在门口,见到她来,便主动将她带进书房。
“殿下,楚姑娘,那你们聊,我去门外守着。”
自从楚昭那日在码头明确立场之后,风桓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转变。
卫玧放下手中令他头疼的文书,抬头宠溺地看着楚昭,无比温柔道:“什么好消息?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楚昭兴奋地把那封信拿给卫玧看。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它就在我桌上了。”楚昭指着信封右下角一个朱红色的‘音’字,“是凭音阁的信件,有音枝的消息了!”
“真的?!”
楚昭点点头:“我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信上写的这个地方。”
卫玧有点不明所以:“我们要找的人?”
楚昭想起来自己还没跟他说过,便道:“您还记得,有一位名叫束英的老嬷嬷吗?”
“记得。她是我母妃的贴身宫女,当年我母妃死后,她一个人偷溜出宫,至今下落不明。”卫玧的语气平淡,眉头却微微皱起,不明白楚昭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
想起束英,卫玧又怀念又气愤,她是贤妃的贴身婢女,事无巨细,忠心耿耿,深得贤妃的信任,只是卫玧不明白,她作为贤妃在宫中最亲近之人,为何在贤妃自尽那日,逃出宫外,看不出半点恩情……
“我怀疑,贤妃娘娘临死前很可能把音枝交给了老嬷嬷,嘱咐她带出宫去。”
卫玧不解:“为何要带出宫去?”
楚昭道:“在宫中,她的遗物免不了被一番搜查,她深知凭音阁的力量强大,不希望有人得到音枝,用它干坏事。她宁可让音枝永远消失。”
楚昭对贤妃性格的把握如此精准,令卫玧都有些难以置信,他看着楚昭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仔细?”
楚昭辩解道:“我也听我爹娘说起过,贤妃娘娘生前是个极其善良温暖的人,老嬷嬷跟了她多年,也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所以我猜测,她逃出宫应该是听了贤妃娘娘的话,而且很有可能和音枝有关。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人。至于音枝在不在她身上,我们去看看便知。”
卫玧一脸赞许的神情,对楚昭的欣赏又加了几分。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楚昭催促道。
信上写的“尧化辛庄”在几百里以外的偏僻境地,过去也要将近一天的时间,楚昭和卫玧商量决定,还是别太张扬,就由他们二人前去。
两人各骑了一匹骏马,快马加鞭往目的地赶去。
赶了一会儿,马儿的体力渐渐不支,于是两人便停下来将马拴在树上吃草,聊起了贤妃的往事。
“殿下,贤妃娘娘一事,您究竟知道多少呀?”
楚昭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蓝天问道。
卫玧曲着一条长腿坐着,思绪又回到了他十四岁那年,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他满心欢喜地从尚书房下学回到长荣宫,正想着如何和母妃报喜,今天得到了太傅的夸赞,却见到宫人跪了一地,侍卫从里面抬出了自己母妃的尸首,那双惨白的手就在他眼前垂下……
他以为父皇只是暂时地怀疑母妃,等查明事情真相,自然会还母妃清白,母妃还能回到以往荣宠。只是他没想到,母妃竟刚烈到如此地步,一次的怀疑就让她对父皇彻底失望,或者是厌倦了宫中的争斗,人性的冷漠,她没有了活下去的打算,甚至弃他这个亲生儿子于不顾,以死明志。
可以死明志,以讹传讹,添油加醋之后,就被人说成了“贤妃娘娘嫉妒徐昭仪怀有龙嗣,下毒陷害使昭仪产下死胎,谋害皇嗣事情败露,贤妃失宠禁足以死谢罪”。
连皇帝都开始对这曾经的白月光心生厌恶,甚至不许她葬入皇陵……
“殿下……”楚昭知道自己勾起了他最不想回忆的往事,“您要是不愿意提起,就别勉强了。”
楚昭还想着怎么安慰卫玧,却听他淡淡开了口,道:“本王只知道,这事和皇后、贵妃脱不了干系。”
“等我们拿到了音枝,一定会有新的进展,一定能为贤妃娘娘昭雪。”楚昭道。
休息得差不多了,卫玧伸手将楚昭拉起,他的目光依旧温柔,还有对未来的坚定。
天还未完全黑下来,两人就找到了尧化辛庄。
尧化辛庄是一个极小的村落,只有十几户人家,依山傍水,远离战火,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虽不富裕,却也有滋有味。
刚好有村民背着锄头回来,楚昭礼貌上前,问道:“大叔,请问村子里可有一位叫‘束英’的老人?”
魁梧大叔放下锄头,声音洪亮道:“你们找她呀,就在最后面,门前种了棵杏树的那个小茅屋,就是她家。”
楚昭道了谢,便拉着卫玧过去。
门前的杏树长着茂密的绿叶,叶间还垂挂着几个翠绿的小果子,茅屋前围出了一小块鸡圈,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拿着簸箕给它们喂食。
卫玧站在外面,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还是楚昭先问道:“请问,束英嬷嬷是住在这儿吗?”
老妇人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了,当她转过头看到边上玉树临风的卫玧时,喂鸡的手一松,金黄色的谷壳撒了一地。
她颤颤巍巍地走向卫玧,饱含热泪,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摸卫玧的脸,奈何卫玧个高,身份又悬殊,她终究是垂下了手,长叹了一口气,道:“娘娘,您在天有灵可看到了吗,您的玧儿如今,如今已是个玉树临风的好男儿了!”
说完,她便痛哭起来:“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老嬷嬷,您还记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也许,只有您最清楚了。”楚昭扶着她,轻声道。
束英止住了泪,招呼两人进屋,开始述说起当年的事:
“娘娘当初因为救下了一只野猫而受到皇上的恩宠,最后却因为善良命丧黄泉。她想以真心换真心,却还是低估了女人为了争宠可以有多少不折手段……当年徐昭仪怀孕,娘娘有什么好的东西就往她宫里送,没成想,最后昭仪产下死胎,在娘娘送去的首饰,药材中,都验出了剧毒,皇帝查都没查便下令将娘娘禁足,那些曾受了娘娘恩惠的人,趁机指责娘娘的不是,娘娘心灰意冷,最终……”
卫玧紧握着拳,眉头紧锁。
“娘娘是无辜的,她绝不会残害皇嗣,娘娘善良但绝不愚蠢,就算要下毒,怎会在自己的东西里下毒?!”束英胸口起伏着,“一定是有人陷害!”
楚昭给她倒了杯水,又帮她顺了气,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楚昭问道:“贤妃娘娘为何要让您出宫呢?”
束英一愣,所有人都以为她背弃主子,不忠不义,唯独楚昭。
“你是怎么知道的?”
“您侍奉贤妃娘娘多年,或多或少都与她有着相同的心性,再加上您刚刚见到殿下的第一眼就想着娘娘,我相信,您并非背信弃义之人,离宫一定有苦衷。”
束英十分动容,道:“确实是娘娘让老奴出宫的,临走前她交给老奴一样东西,让老奴好好保管,如果不是殿下来找,就让老奴带进棺材,为了等这一天,老奴苟活到了现在……”
楚昭眼光一下子亮起来,难掩心中的激动:“是何物?!”
束英缓缓起身,从自己的床板下取出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盒递给楚昭:“老奴也不知道是何物,娘娘说十分贵重。”
楚昭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根金色的,树枝形状的物件,十分精致小巧,轻轻敲击还会发出美妙的乐声。
“殿下,是音枝!”楚昭确认,欣喜地交给卫玧。
就在门外的杏树边,一名绝色女子听见了这一切,她一袭黑衣,身手矫健,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之中……
——
太子住处。
听完霜月的回禀,卫琏深觉危机四伏。
贤妃死后,他派人明着暗着搜查了无数遍,就是没算到音枝早已被人带出了宫。
卫琏朝侍从喝道:“那个姓顾的呢?去把他给本王叫来!”
顾况出现在太子面前的时候,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眼神中有了从未有过的坚定。
还没等顾况问,太子急匆匆地先开了口:“你跟了楚昭这么多天,就没发现她有什么把柄?”
顾况摇摇头。
太子低声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又道,“楚昭背叛本王,绝不能让她好过,本王现在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杀了楚昭。事成之后,你们巫族长老的位置,就是你的。”
杀了楚昭?!
顾况瞳孔猛地睁大,一口回绝:“顾某做不到。”
太子眼睛一眯,靠近道:“做不到?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你可是守擂赛的擂主,区区一个女人,你都杀不了?”
“顾某恕难从命,今后也只想照自己的意愿做事,太子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顾况根本不稀罕什么巫族长老的位置,当初也是被迫去参加的擂台赛,为整个巫族的长远计划而不得不帮太子做事,他早就厌烦了生不由己的生活,他更想在为数不多的时光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护着自己在乎的人。
趁早分道扬镳也没什么不好的。
顾况刚转身想走,就被一旁的张京拦下,外面的守卫也都纷纷拔剑,做足了与他交战的准备。
“本王派你去监视楚昭,你倒监视出了感情?!”太子冷哼了一声,“原以为你是个识趣之人,没想到也如此不知好歹。”
“是顾某无能,不能辅佐殿下。”
“你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本王的威信何存?”
“还请殿下明说。”
“听巫族族长说,你身上从小便养着感蛊,感官比寻常人要灵敏数倍。”太子对张京使了个眼色,张京会意,拿过来一只黑色的木盒。
木盒里蠕动着一只褐色的蛊虫,坚硬的甲壳,长长的胡须一直伸到了盒子外面,看着都恶心。
太子派人按住了顾况,玩味道:“本王不杀你,要你两只耳朵换取自由之身,不过分吧?”
“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顾况猜到太子下一步的动作,为了能获取自由,为了能坦坦荡荡地站在楚昭身边,他握紧了拳,紧闭双眼,静静等待着。
拇指大小的蛊虫蠕动着,一直爬进了顾况的耳朵。
……
顾况离开了太子住处,等耳朵不再流血,清理好衣衫上的血迹才回到楚昭所在的客栈。
这天夜里,顾况睡得异常安宁。
经昨日一事,他只有左耳还能听到声响,右耳已完全失聪,再也听不到夜里的吵闹声。不用为了睡觉而去荒无人烟的地方,这对顾况来说,更是一种解脱。
第二天清晨,楚昭打算跟顾况商量,和恪王一起去鉴微山庄一事。她在房门外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应,顾况听觉灵敏,往常都是她还没敲门,顾况就听到她来的脚步声,比她早几步就开了门。楚昭怕他出什么事,一脚就踹开了门——
顾况正裸着上半身,准备穿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楚昭连连道歉,尴尬地替他关上了门。
在外头等了一会儿,顾况才把门打开。
“我在外头喊了半天你都没反应,我担心你出意外,一着急就……”
顾况听不见她说了些什么,只能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小嘴。楚昭又想起刚刚看到他的健壮的上身,一时间面红耳赤。
顾况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还是能感觉出来她在担心自己,心里欢喜了许多。
见顾况一直盯着自己发愣,楚昭提高了音量问道:“你怎么了呀?!”
轻微的声音飘进顾况的左耳,顾况突然笑了。
楚昭正纳闷,顾况就拉着她的手坐下,柔声道:“我没事,约莫是这段时日感蛊懒散,自己的感知能力也有所下降。”
楚昭点点头,便跟他说起自己要去鉴微山庄一事。
“我与你一同前去。”
“不用,你留在这儿,替我好好照顾云婵和阿生。”
顾况眼神有些落寞,还是答应了。
“那你万事小心。”
“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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