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连环计出

说来也巧，太子前脚才出了丞相公署，后脚二皇子就来了，说是奉父皇指令前来学习。

        张辅之沉默无言，皇帝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呢，太子来就罢了，现在二皇子也来了，还说是父皇的旨意，这是要打太子的脸么？

        而在丞相公署外的直道上，有又几个皇子陆陆续续往这边来。

        太子穆如弘满脸阴郁地坐在自己宫中，拳头用力握得紧紧的，手上皮肤泛白还微微颤抖着。

        半晌之后，问出一句话来：“父皇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身边的太常寺少卿不敢说话，他奉皇帝陛下之命前来辅助太子，哪里敢随意发表言论呢。

        况且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些事莫名奇妙，有些事心惊胆战，谁知道谁，明天还能不能见到早上的太阳升起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太子的心就像积下了一块块垒，梗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还是按捺不住，还是来到凤仪宫中，把自己所看到听到和自己所想的在母后前面发泄一番。

        他端起茶杯，说道：“母后知不知道？这样下去，朝中能用的人都不多了。还有外面传话可多了，说朝廷大兴讼狱，滥用刑律，人人心中畏惧，谏路堵塞，离乱不远矣。”

        牧云皇后淡淡看了儿子一眼，说道：

        “你虽为太子，在这一点上远不如老二。他可比你镇静多了，你几时见过他像你这样浮躁？忧心朝政那是你父皇的事，你的事就是做好每一件你父皇让你做的事，不能出错。

        你父皇要磨炼你，同样也要磨炼他们。只要你自己不乱，在你父皇面前能沉住气，就没人能撼动你。”

        牧云皇后没有对太子说，她向庆亲王府求助之事。她觉得这事委实不好说出来。

        接着又说道：“你要知道，若是你母后背后没人了，也许你父王就安心了。但那时候你的太子之位又不安全了，早晚被老二觊觎了去。”

        太子穆如弘经过母后的一顿开导，渐渐冷静了下来，说道：“谢母后教导，孩儿心里好多了！”

        牧云皇后继续说道：“你在朝会上的一举一动，大臣们都看着呢，所以，你要小心谨慎，凡事三思而行。”

        太子穆如弘说道：“孩儿明白了！”

        然后牧云皇后就这样结束了与儿子穆如弘的谈话。

        ……

        开春后，天岱京都上方的天空下了几场雨，黄河水面上的冰层渐渐融化并朝下游飘去。干了一冬的麦苗借助老天的赏赐也长势快了起来。

        在田里劳作的百姓们没有抬头，只想在天边那朵雨云飘来之前，将麦田的土壤疏松一下，好让长势更好点。

        穆如止戈看着远方工地监工翊卫拿着鞭子，大声斥喝督促加快进度，心里觉得很悲哀。

        出了京都，就看到黄河两岸趁着雨讯到来前加固堤坝，拓宽河堤的工程。虽说这也是造福利民的工程，怎么到了有些人麾下，就变得没有人性了呢？

        这些年轻人也是良家子弟，可怎么对着河工民夫那么疾言厉色，他就是看不惯他们的蛮横。

        正月过后，他就向老祖宗提出，重新游历体验一下民间疾苦。老祖宗是没有意见，庆亲王爷觉得这段时间家里也空闲，放着他在京都也做不了什么，到外面增长一点见识也好。就给唐三下了一个指令，增派几名府卫暗中保卫。

        说到几个月来，及这一路上的遭遇，穆如止戈虽然没有做什么，但眼睛看到、耳中听到的都不免感慨万千。

        唐唐倒也罢了，可穆如止戈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他曾一度想停下脚步到工地上劝说那些翊卫。

        可吴老头说了，这天下的不平事，管是管不过来的。

        除非你当上了一方州牧郡守，拯救这一方的百姓。可那又怎么样呢，上面的政绩做不出来，还不是落实在最底下使用最粗暴的方法？七哥儿怜悯苍生，就多拯救几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吧。

        一路上都会有情报从铁钎先生那里传来，除了宫中秘事。只是没想到，最让人震惊的消息，却是从宫中传来。

        昆邪牙死了，听说是自杀于狱中。曾经最会“见事风生，以严酷清廉”著称的北军中尉，就这样死在廷尉司。

        情报上说，宰相张辅之接到有人密报，前年大将军秦远之死，乃是他伙同下属臧疾设计诬陷，花钱买通小吏做的假证。

        后来秦远一心腹好友济困无意中发现昆邪牙与那小吏暗中来往，那小吏还问对方索要钱财。昆邪牙气不过便派人前去暗杀，不料被济困提前发现救了小吏。济困问明原因便把证人留在身边保护他，还说只要他出来作证，就可解除昆邪牙的威胁以后不会有人追杀。

        然后书写两份文书，将昆邪牙合伙臧疾诬陷秦远之事，有时间、有地点、有金额、和当时说的什么话详详细细记录其上。一份自己暗中保存，一份托人秘密交到宰相张辅之手上。

        然后大朝会时，宰相张辅之当廷禀奏，并将秘报文书呈交御座前。

        当时皇帝陛下大怒，当着所有朝臣的面责难昆邪牙，此时庆亲王爷又出列，说有人举报昆邪牙平时结党营私，作假舞弊，收受贿赂。

        听到“结党营私、作假舞弊”，皇帝陛下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廷尉司收监，要好好查、细细审、务必一查到底，不可遗漏。

        本来秦远死一案，昆邪牙只是推手。当时皇帝陛下就觉得称心如意，因为有人出来替他做了。当廷责难昆邪牙只是做个样子，他总不能对朝臣们说秦远死得好，这事是朕要他做的。

        但“结党营私”就不行了，平时他最恨朝臣私下交往，尤其是密谋造反。这根弦划过了皇帝陛下的心间，触动了他那根敏感而紧绷的神经，他怎么可能放过。

        接着，昆府几处宅第被抄，抄出大量超过他俸禄的银钱和美玉、有关军方内部来往书信。于是北军内部大清洗，中尉再次换人。

        张辅之扬眉吐气，昆邪牙虽保持沉默，但想来心中也一定懊悔，因为通过此事他也看清了朝政。

        可庆亲王爷就没那么乐观，因为在查抄的物件里有两块属于皇家的玉佩。这事交到廷尉司查，定然还会一直查下去。

        所以眼下之事，得知道那两块玉佩是何人所有。

        让当朝宰相心寒的堂堂宠臣，继秦远之后又来了一次族灭，竟然是这样死了！这个看似荒谬的消息，却已经被证实是无比真实。

        穆如止戈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了一声，想到情报里铁钎先生的描述，不禁有些心惊，还有对父亲城府和谋算的佩服。

        父亲同意自己外出游历，让自己远离京都是非，真是眼界高明。

        情报里没有说的事，还在继续。

        廷尉司丞审查昆邪牙一案时，拔了昆邪牙又带出了许多朝臣。这一个个名字让廷尉司心惊胆战，拿着狱词的手都在发抖。

        因为他知道皇帝陛下除恶务尽的做法，若是将这样一份名单呈上去，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昆邪牙？

        夜阑星稀，当廷尉司其他司丞和署僚全部回府，廷尉还在公署伤脑筋。最后决定将这份名单转抄一份带出了廷尉司。

        他不敢直接去找庆亲王爷，只能先找到丞相汇报此事。

        穆如止戈摇了摇头，没有想到父亲听了自己的话后，对昆邪牙的报复竟是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

        他在脑补朝会时精彩辩驳的场面，父亲是如何将天雷炸响了朝会，让整个大殿摇晃不止。昆邪牙又如何不置一词保持沉默？

        其实自他攀附太傅行末炎之后，他就得罪了不少人，陷害了很多人。所以当张辅之突然拿出密报文书呈给皇帝陛下前，他就感觉对方一定还做了更多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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