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殿下晕倒了
文华堂内,放眼放去,书卷堆满屋舍,却摆放的整整齐齐,唯有香气萦绕在四方,旁人一看,便知主人对书本的喜爱,只多不少。
果然,杨维四下望望,欣慰的摸了摸胡子。
“殿下如此用功,臣待会儿回去,定要同他人说上一番。”
陆怀端坐在案前,背挺得笔直。
他看着案上摆放的水晶笔架、宣纸,以及散发香气的松烟墨,手中握着笔,动也不敢动。
果然。
差生文具多。
一旁大宫女正在研磨,见状道:“殿下不舒服吗?”
陆怀僵着脖子回道:“嗯……”
正在和杨维聊天的文远听之,快步走来,俯下身子帮他调整握笔的姿势,叹道:“殿下,臣已经让宫女去催过若风了,药应该马上端来。殿下不妨先歇歇。”
杨维捧着一卷书,痛心疾首道:“殿下身体有恙,连拿笔的姿势都弄错了,不妨臣下次再……”
陆怀尴尬之余,眼睛一亮,正要应允。
关键时刻,若风踏着风而来,端来一碗药,急冲冲道:“殿下,药好了。”
他似乎听到了杨维的话,连忙解释道:“殿下不用担心,今日宫人熬药时,顾大人专门带了西北特有的草药,据说最适合调养气血、滋补身体。”
陆怀扶着额头,恹恹抬眸,有气无力的咳嗽了几声,颤声道:“本宫,咳咳,本来想着身体好些了,再见人,岂料还是高估了自己。若,若这药无法立竿见影,本宫疲惫乏困,怕是……”
“殿下。”
不知何时,文远走到了若风旁边,在对方警惕的表情下闻了闻药,眼睛一亮,转过身朝着陆怀微微行礼。
“臣略通医理,刚发现顾大人带的草药确为罕见之物,素来生长在高山峡谷,常人极难获取。殿下,此药药效极快,副作用小,寻常有钱人家买都买不到,顾大人有心了。”
说到这里,文远皱眉,悠悠叹气,“若殿下服用此药,效果仍旧浅显,说明殿下身体已是十分虚弱。不过殿下放心,臣会为殿下把脉,寻其他方子,长久调理,必定见效。”
“……”
取来那药,绝非易事。
怕是和西北驻守的顾家军交涉过。
来来往往,麻烦不已。
更别提还不少。
陆怀没想到顾焱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心下莫名一暖,还带点道不明的痒意。
罢了,不就是一场考试吗?
不装了。
他咬着牙,面色复杂的盯着那碗药,将手中毛笔搁置在笔架上,轻声道:“若风,药给我吧。”
若风应声。
陆怀深吸口气,木着脸一口气喝完,又将碗重重摔在案上,再抬头,忧愁气色一扫而空,竟是满眼的斗志昂扬。
“詹事,出题吧,本宫已经迫不及待了。”
众人一惊:药,药效这么快的吗?
杨维摸摸胡须,清清嗓子,笑道:“臣不知道殿下学了些什么,不如四书五经随意一节,写下部分即可。”
陆怀重重点头,准备开写。
文远瞧了一眼,小声道:“未免过于简单了。”
杨大人摇摇头,悄声低语:“殿下刚刚受到圣上重视,难免心气不足,必须先行鼓励,再行鞭策,自然要从简到难,慢慢缩小范围。”
文远道:“大人的意思是,若殿下所写出自《春秋》,下一道题便从《春秋》中出,反之亦然。”
杨大人笑笑:“所言极是。”
文远点头,定眼一看,忽地皱眉:“大人有没有发现,殿下一直没动过?”
杨维扭头一看,就见陆怀握着笔,死死盯着面前的宣纸,似乎不盯出个洞来不罢休,旁边的大宫女和若风侍于左右,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
杨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仍不死心道:“殿下?身体还不舒服吗?”
陆怀一惊,本就贫瘠的知识量越发雪上加霜,他扯了扯嘴角,额上渗出了冷汗,旋即抬眸,露出灿烂笑容,恍若星辰,美的愈发动人。
“詹事,本宫不会。”
却是破罐子破摔了。
文远差点没站稳,他咽下口水,讪讪道:“殿下不要玩笑了。”
陆怀机械的偏头,皮笑肉不笑道:“你看本宫,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杨维捂着胸口,后退一步,堪堪稳住精神,问道:“《大学》《孟子》《论语》《中庸》,殿下都不会吗?”
“当然不是。”
杨维放下心来,擦了把汗。
陆怀面无表情道:“《周易》《诗经》《礼记》《尚书》《春秋》,本宫也不会。”
“哐当”一声,杨维坐在了地上,文远抽着嘴角连忙扶起了他,将他安置在太妃椅上。
若风和大宫女已经把自己隐藏了。
陆怀实在不忍,他揉着太阳穴,鼓起勇气道:“詹事,除去四书五经,还可以再出题。”
杨维沉默半晌,气若游丝的抬手。
“殿下,三,三字经会吗?”
陆怀十分难受,硬邦邦道:“詹事放心,本宫会。”
杨维生生扯出一抹笑,欣慰道:“不限时辰,殿下写吧。”
文远扭过头。
似乎不忍直视了。
一炷香后,陆怀写了一行字——人之初,性本善。
一刻钟后,陆怀加上了一句——性相近,□□。
半个时辰后,还是那行字。
陆怀抬头看了眼他们,麻木的小脸上写满了尽力二字。
杨维坐不住了,他让文远搀扶着自己,颤颤巍巍走到陆怀身边。
观那字体,横撇竖捺,样样都有,却时而聚集,时而分散,细细看去,各有乾坤,如牛鬼蛇神走过,让人望而却步,恐怕鸡爪爬行,也不过如此。
杨维望着房梁,堪堪一笑。
“此事,绝不能声张。”
话音刚落,他两眼一闭,直挺挺过去了。
“杨,杨大人昏过去了!”
“等等。”
“殿,殿下也晕过去了!”
“来人啊!”
马车行驶在嘈杂的街道上,路过清茶阁楼,顾焱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楼阁似有人影略过,恍若在注视自己,堪堪一现,匆匆而过。
他凝视片刻,放下帘子。
“回府。”
绕过街巷,行到城南,不过一里,顾国公府赫然出现。
年迈的老管家站在大门前,后面跟着几个仆从,一见他下马车,急着来迎接,声音颤抖不止。
“二,二公子,老爷夫人已经回府了,正在里面等你。”
“梁管家,许久不见。”
顾焱注视着面前的老人,恍惚间回到了前世。
顾家出事,对方听闻噩耗,重病缠身,撑着一口气见到他,让他不要想不开,好好活下去。
只剩下他一人了。
顾焱默不作声,跟着梁管家入了门,刚进大堂,一道凌厉的女子声音响起,震得他停滞了一步。
“跪下!”
顾焱默默跪下。
听话的不得了。
正要教训儿子,准备迎接一场血雨腥风的慕容珂:手中的枪收起来了。
担心儿子被打,又怕自己劝架被媳妇揍的顾年:咳嗽两声,安然坐下,竭力装出一家之主的模样。
一旁战战兢兢的老管家,突然腿不抖了。
慕容珂有些诧异,她绕着顾焱走了两圈,瞧见儿子看过来,迅速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看什么看?你老子娘在外面消遣,你倒好,把京城搅了个底朝天!”慕容珂越说越气,走到顾年旁边,一把将人拉起来,吼道:“圣上叫我们回来,你一路上磨磨唧唧,明摆着不想要脑袋。现在教训儿子,你又一甩袖子,什么不管坐的倒快!”
顾年怂怂的站起来,小心翼翼道:“念白还在这里,给点面子……”
“面子有命重要吗?”
“……”
看着生龙活虎的父母,顾焱幽深的凤眸中沾了点颜色。
他的父亲顾年原是太后远房表弟,并不受重视。
当年,还是他母亲慕容珂救了太后一命,加之顾年为人清廉稳当,便举荐了顾年一把,顾年也算争气,抓着机会一路平步青云,成为了当今圣上的得力干将。
而在圣上登基十年后,他大哥因为抗敌有功,屡次升迁,也是在那时,顾年一步步卸任身上权利,直至去年,告老还乡云游四方。
这是他母亲慕容珂的主意。
慕容珂出身江湖,武功高强,脾气火爆,眼光却长久,明白功高盖主不可取的道理。
且虽为顾国公第二任妻子,却帮着顾年亡妻之子在军营里打拼,助对方扬名西北,心胸亦是宽广。
但就是这样的女子,倒在了一片血泊中,怀中抱着肢体残缺的大儿子。
他爹听闻爱妻惨死,一口血喷在了书卷上。
血染红了精忠报国四个字。
却是再也没起来。
顾焱闭上眼睛。
前世,登基多年,他已经不记得爹娘长什么样了。
闲暇时刻,只能回忆起一家子闹腾的身影。
他爹他娘他大哥都是闲不住的。
唯有他,始终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吵闹。
就如同,看着他们死去。
……
“顾念白,别以为你不出声就能躲过去!”
说完,慕容珂提着枪威风凛凛的站在顾焱面前,不自在道:“赶紧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功臣。”
顾焱又乖乖的站起来。
慕容珂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今天这孩子,怎么这么听话?
慕容珂狐疑的打量着顾焱,下一瞬,突然低头,一个漂亮的出击,直冲顾焱肩膀,顾焱目光一凌,错身躲开。
慕容珂又是一击,顾焱脚尖一点,飞身上梁,却不还手。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交手几十回合。
顾年急得在下面大喊:“珂儿,念白,你们别打了。”
“我练练他,你别管,一家子人就你最废,连只鸡都不敢杀!”
莫名躺枪的顾年:“……”
又是一盏茶功夫,慕容珂擦去额上的汗,将枪随手扔给仆从,摆摆手。
“不打了,你只管躲不出手,实在没意思。”
顾焱稳稳落地,淡淡道:“念白不是母亲对手,若是强攻,自取其辱罢了。”
慕容珂莞尔:“嘴皮子功夫见长,不愧是我儿子。”
顾焱递给她一杯茶,“气消了?”
慕容珂没说话。
顾焱又道:“茶楼的人是母亲安排的,念白看出来了。”
慕容珂才道:“不错,没得意忘形,失了警觉。”
说完,她接过茶,一口气干完,才欣慰道:“你和顾佑那小子的事情我知道,他无法无天很久了,要不是他爹娘护着我早就收拾他了。你做的很好,干净利落,杀伐果断,为顾家正了家风,还得了圣上信任。”
“不过……”
慕容珂眉间紧锁,脸色很难看。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太子一党。”
“念白,不要忘了,先帝在时,九子夺嫡,情势严峻,太子按耐不住,联合其党羽刺杀先帝,企图强行登基,事情败露后,太子被关入牢中,自戕身亡,一干人等被抄家,无一生还。”
“现今二皇子势头正强,余下几个皇子紧随其后,太子不一定顺利继位。”
“念白,你选择太子,当真不怕重蹈覆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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