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殿下伤心了
“太傅,你为何要偷穿太监的衣服?”
陆怀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公子,被强行塞进太监服里,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
别说。
违和之中带点新奇,新奇之中还带点别样的……刺激。
陆怀咳嗽了声,默默移开目光。
顾焱瞧着少年不自在的样子,唇角微勾,转而顺其自然关上书房的门,踱步到他面前,低声解释。
“臣待会儿留在文华堂内侍候,见机行事,为殿下解围。”
末了,一边抽出书翻阅起来,一边补充道:“臣方才是为演练,詹事府的大人们尚未来访。”
陆怀恍然大悟,同时倍感疑惑,他蹙眉问道:“太傅,为何不装成侍卫?”
顾焱听之回眸,捧着书卷负手而立,连那身太监服都沾上了些许贵气。
“殿下身子弱,太监宫女进去侍奉理所应当,但侍卫武功高强、煞气颇重,一来会惊扰各位大人,二来容易遭人猜测,认为殿下不放心他们,读书还需侍卫在旁保护。”
“毕竟,文官口舌,不得不防。”
“话虽如此。”
陆怀欲言又止,堪堪吁气,头疼道:“太傅真的不像太监。”
顾焱听闻,不急不缓,脱口而出。
“刚切不久,尚未适应。”
“咳咳咳!”
陆怀被自己口水呛到,捂着胸口咳嗽不止,直到顾焱递给他一杯水,才渐渐停歇。
他哭笑不得,无奈道:“那本宫为何要用一个新的太监?”
顾焱沉着应对,继续语出惊人。
“容貌端正,身姿笔挺,远胜旁人,为何不用?”
“……”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陆怀咬牙,再接再厉,“太傅的模样,旁人总归能认出来吧。”
顾焱点头,赞同一二,旋即抛出最后一击。
“臣略通易容之术,虽不及若风出神入化,但掩盖原本样貌,绰绰有余。”
“……”
你赢了。
陆怀输的体无完肤,麻木的同时,又意识到顾焱在帮自己,莫名舒心很多。
然,就在这时,顾焱突然靠近,俯身捏住他的下巴,带有薄茧的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侧脸。
“殿下的脸上,沾了些泥土。”
那人淡淡开口,声音低沉有力,恍若在他的耳边打转,引来一阵痒意。
陆怀薄唇微启,大脑一片空白,等反映过来,顾焱已经收手,行礼道:“臣先去准备。殿下,文华堂见。”
“嗯……去吧。”
然而,顾焱出门时。
陆怀随意一瞥,竟发现一抹红晕浮上对方耳边,尤为明显。
他一怔,旋即摸了摸刚才被触碰过的侧脸,似乎也有灼烧之感。
……
跑,跑什么。
至少得等他解释完,泥土沾上的原因吧。
陆怀一边抱怨,一边继续欣赏画。
一丝笑意却悄悄挂上他的嘴角。
先前对于永安宫的不安,也淡了许多。
陆怀麻了。
他没想到大早上一堆人来文华堂待命,还都是比他年龄大两轮的老先生。
陆怀叹气,瞥向一旁站着的顾焱,使劲使眼色:能行吗?
顾焱颔首:杨维和文远会在一旁协助。
陆怀犹豫片刻,看向斜侧方站着的文远,对方不忍直视的转过了头。
他不死心,又朝正前方和一位老先生相谈甚欢的杨维看去,对方承受着他灼热的目光,舌头突然打结,连说了好几句‘之乎者也’。
陆怀:……我觉得不太行。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殿下。”
刚和杨维聊天的老先生捧着一卷书,朝他走来,恭恭敬敬道:“臣听闻杨大人之言,殿下最近在读春秋,既如此,对于《春秋·庄公十年》可有见解?”
……
一筹莫展之际,他发现杨大人忽然拉着其他人辩论起来。
文远见状,立刻拽着余下一人谈论史诗。
至于顾焱,早就移步到提问之人的斜后方,于死角处拿出一把折扇,潇洒展开,最上方写着两个大字‘左传’,山水画覆盖之下是一行小字。
不多时,悄然收起。
陆怀懂了。
昨天,杨维和顾焱早就设计好题目,备好答案。
今日,杨维和老先生聊天,只为让对方提问此题。
恰好,还是他有点印象的。
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他了。
陆怀清清嗓子。
“本宫读过这篇,可惜春秋记载不够详细,也有翻阅《左传》。当时,本宫犹记,齐国攻打鲁国,曹刿面见庄公,庄公言: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本宫看到此句,恍然大悟,身为太子,须得为百姓谋福,而非小恩小惠,才是长久之计,当即下定决心,为源江大河下游百姓讨回公道,也为杨大人平反冤屈。”
说到此处,杨维驻足原地,感慨不已。
估计暂时忘记太子只会三字经第一句的事情了。
陆怀见状,更如文思泉涌一般,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而后,齐国与鲁国打仗之时,曹刿几次阻止庄公,却成功击退齐国,并言: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本宫看到此处,越发明白两军交战,战士士气决定成败,细节则决定能否长久胜利。且,不由想起,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今放眼望去,我朝百姓丰衣足食,大燕定能长存不息。”
“说的好,说的好。”
老先生满意的摸着胡子,欣慰不已。
“殿下有此觉悟,实乃大燕之幸。”
“先生过奖。”
看着老先生们终于开始讲课,陆怀一边听,却一边叹气。
一股莫名的愧疚涌上心头。
想想以前,他连作弊都不曾有过,现在竟然和考官勾结,实在难以启齿。
然而这点羞愧与自身性命相比,便能忍受了。
陆怀长吁一口气,看向众人,眸色渐暗。
这些人中必定有皇帝或其他势力的党羽,若他们知道太子并非不擅于读书,而是完全不会,轻则惹怒圣上,招来一顿骂,重则幽禁,牵扯他人。
往后,就别想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但,绝非长久之计。
唉。
这段时日,哪怕是头悬梁、锥刺股,也得抓紧补上一些,否则皇上亲自考问,迟早会出大事。
毕竟,不是自己的,终究拿不到。
……
晌午,用完膳后,接着授课。
直至申时,来了一次随堂测试,象征着一天的学习,即将结束。
考试期间,杨维和文远时不时站在他面前,挡住他写的东西。
顾焱则借口熬药,行代写之事,等时辰差不多,又趁着给太子送药的机会,在杨维、文远掩护下换掉考卷。
且,顾焱没有写到十分完美,只出了三四分力,极大程度上保证了真实性。
考试完毕,先生们都十分满意。
此行,亦是顺利。
然,陆怀全程闭口不语,简直把闷闷不乐抒写在了脸上。
直到他们一一回去,便只剩下顾焱等人了。
陆怀长叹一声,将毛笔置于笔架上,伸了个懒腰,开始闭目养神。
文远也泄了气,苦笑:“这堂课上的过于惊险,臣后背都湿了一片。”
陆怀默默睁开双眸,小声道:“今日,多谢各位相助。”
文远顿时察觉出异常,正要解释,被杨维一把拉住。
“哎呦,臣站了一天,腰不太行了。”杨维笑道:“殿下,臣先行告退。”
“詹事保重身体,回去吧。”
杨维应声,又给文远使眼色,“少詹事,还得你帮忙扶一段路。”
文远迅速反映过来,连忙道:“好好好,您这腰真得治治。”
两人一边打趣,一边走远。
陆怀听到关门声,才瞥向负手而立的顾焱。
“太傅打发他们离开,要对本宫说什么吗?”
“殿下果真聪慧。”
顾焱坐到他身边,将折扇递给他。
陆怀接过来瞅了一眼,自嘲道:“若是有真才实问,哪还需要这个。”
“不过小聪明罢了。”
顾焱没有回答陆怀的妄自菲薄,却道:“殿下,您仔细看看上面的字迹。”
陆怀皱着眉,细细打量,才发觉字迹不像是新添上去,更似放了多年。
不过,折扇选材讲究,笔墨用料上乘,方能完好无损。
他疑惑道:“这是?”
顾焱回道:“当年,臣幼时贪玩,读书不过三分钟热度,有次父亲临时起意,要考察这篇,大哥见状,便想到用折扇舞弊,可惜还是被父亲发现,挨了顿打。自那以后,臣便开始专心读书。”
说到这儿,他淡笑道:“其实,那不过是父亲和大哥演的一出戏,只为让臣读书。”
陆怀心情好了些,打趣道:“谁能想到,堂堂神童,还有如此顽劣的时候。”
顾焱听闻,却不言语,只静静的看着他。
彼时已近黄昏,夕阳的光打在那人脸上,散去一片冷清,徒留无限温柔,直盯得陆怀不知所措起来。
良久,顾焱才道。
“殿下,皇城之中,瞬息之间,千变万化,一件小事,便能要人性命。今日之举,不过是缓兵之策,殿下不必介怀。”
“往后,臣会好好教导殿下。”
“嗯……”
陆怀温声细语的应道,随即叹气。
“道理本宫都懂,但心里的坎,需得时间缓和。”
说完,他笑了笑。
“太傅,多谢。”
顾焱听之,沉默半晌,蓦然起身,绕到他身后,旋即俯下身,凤眸微敛,不多时,哑着嗓子,低声道。
“殿下,尚有时间。”
“臣教您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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