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黑云压城城欲摧
斥候话音未落,兵营里早已哗然。虽然自傲云国意欲重开战端的消息传出,楚天阔大将军就愈加严明治军,身处国家边疆的众军士们亦愈加紧紧防范敌军入侵,但毕竟敌军始终未至久无战事,兵营内始终现出些许祥和景象,以致伍长在西方天色初变时依然认为此为边疆常事不足为惧,众军士们皆未想到敌军会毫无征兆地骤然来犯。而与此同时,饶是南棹晚向来沉稳,蓦然听闻敌军来犯,亦不禁有些手心冒汗,毕竟此为他首次真正身临两军厮杀战斗。然而此时此刻,楚天阔大将军却依然镇静自若,连番发问:
“……来犯敌军距离大营还有多远?”
“……来犯敌军规模如何?”
“报……报告大将军,我等发现敌军行踪时,其距离大营已然不足三里!”斥候有些犹豫言道,“而经估测,此次傲云国来犯敌军当有万余,但是……”
“快讲!”楚天阔大将军见那斥候竟有些闪烁其词,遂不禁厉声喝道。南棹晚正疑惑于斥候缘何未能提前发现敌军踪迹,却见那斥候迅速站起身来,上前附在楚天阔大将军耳畔悄然低语,而楚天阔大将军面上神情则由愤怒转为震惊,令南棹晚不禁愈加猜测斥候究竟有何秘事上报以至需如此掩人耳目。南棹晚正如此想着,却听楚天阔大将军再次厉声道:
“传令官何在?”
其话音未落,原本按剑立于楚天阔大将军身后的精干汉子急大步上前,俯身听命。
“传我将令!”楚天阔大将军厉声喝道,“众将士尽皆披挂,全军出击,随我迎敌!”
在周围众军士们的齐声回应声中,南棹晚急转身返回营帐戴好自身那顶熟铜盔,却又蓦然发现自身入军以来竟还无何趁手兵器可供使用。就在此时,南棹晚蓦然听闻耳畔响起伍长那粗豪嗓音,急转身看去,却见伍长径将打磨得刃如秋霜寒光粼粼的长剑隔空掷来,南棹晚遂顺手接过,紧握剑柄,顿觉胸中杀敌报国豪情油然而生。然而,当南棹晚与兄长秦朝在伍长带领下随楚天阔大将军迎出兵营时,却被眼前景象震惊当地。
距离兵营数百米外,成千上万名傲云国敌军兵卒发出震天鼓噪呐喊声,如搏命般冲向兵营,飞扬起漫天尘沙,无论前方任何障碍皆无法阻止其如潮水般的前进势头。而南棹晚亦同时讶然发现,那些狠命冲锋的傲云国敌军兵卒面上除却凄厉狞狰外别无其它表情,看上去竟形如野兽,再无人性影子。面对如此惊世骇俗景象,南棹晚惊心骇神之余,同时亦若有所思,似若有所悟。而就在此时,却听楚天阔大将军当先喝令道:
“枪盾兵在前,弓箭手殿后!”
随着楚天阔大将军令下,近百名枪盾兵左臂挽着巨大铁制盾牌右手紧握长枪隆隆向前,横排列于队伍最前方。弓箭手则紧随其后,单膝跪地,拈弓搭箭,时刻准备放箭攻击。楚天阔大将军紧紧逼视着汹涌而来的傲云国敌军兵卒,猛然挥手下令,箭矢顿然如暴雨般飞向敌阵,冲锋在前的傲云国敌军兵卒们纷纷应声倒地,却依然无法阻挡其前进洪流。楚天阔大将军座下跨着照夜玉狮子宝马,将那柄鏊金虎头枪横在身前,遥遥戟指,连吼三声:
“放箭!”
“放箭!”
“放箭!”
箭矢愈加如同暴风骤雨般飞泻而下,令傲云国敌军阵前渐渐堆积起小小坡丘,稍稍延缓其前进势头。然而很快,那些仿佛已然完全失去人性理智的傲云国敌军兵卒即冲破那小小坡丘,继续冲杀而来。楚天阔大将军当先跃马横枪,向着敌阵直冲杀而去,众将士亦随即纷纷掩杀。南棹晚深深呼气,提剑紧随。
“秦川兄弟,你紧随在我身后!”此时此刻,南棹晚于嘈杂混乱中听到兄长秦朝在耳畔高声言道,心下明白身为兄长的秦朝意欲以此来在战斗厮杀中保护他,不禁有些感慨。然而与此同时,那些傲云国敌军兵卒皆已然近在眼前,南棹晚急收敛心神,迅速反应,弯腰闪过迎面劈来的巨大钢铁弯刀,紧接着毫未迟疑,反手将手中长剑深深刺入对方身体。眼前那名傲云国兵卒所发出的尖啸声愈加凄厉,紧接着戛然而止,如立木般重重倒下去。南棹晚手握长剑,默然望着已然悄无声息地倒在脚畔血泊中的冰冷尸体,却竟似有些茫然。
在此之前,南棹晚与兄长秦朝皆曾跟随老猎人武林爷爷深入山林狩猎,亦曾亲手用武林爷爷那柄枫木猎弓射杀过小至野兔、大至野鹿等许多野兽。然则,山林狩猎与战场厮杀毕竟截然不同。所谓狩猎山林者,无非为向天地万物取用而已,虽亦为取生灵性命,却是理所当然,心下亦无生波澜。而战场厮杀者,却须取人性命、断人生死,稍有僭越天地,且此为南棹晚首次亲手杀敌,方才虽于生死瞬间里无所犹豫,但此时此刻,看着命丧于自身剑下的那傲云国兵卒,心下却有万千思绪翻腾而过。然而就在此刻,南棹晚蓦然听闻兄长秦朝在附近高声疾道:
“秦川兄弟当心!”
南棹晚闻声急收敛心神,回首处即见那漫天刀光罩顶,遂急闪身堪堪躲过傲云国敌军兵卒攻击,按捺住心下那万千翻腾思绪,再次将手中长剑刺出,那凄厉尖啸声再次响于耳畔。此时此刻,南棹晚举目四望,却见身畔已然尸堆如山,阵阵血腥恶臭亦不断扑鼻而来,令人作呕。身前远处,全身披挂的楚天阔大将军座下跨着那匹照夜玉狮子宝马,将手中那柄鏊金虎头枪舞得滴水不漏,死于其枪下的傲云国敌军兵卒已然难以计数。身畔近处,在伍长带领下,兄长秦朝与昨夜所见那胖新兵、中年新兵皆持兵奋战、浑身浴血,与傲云国敌军兵卒呈胶着态势。南棹晚遂振奋精神,持剑杀入战团。
然而就在此时,南棹晚蓦然隐约感觉到,身畔仿若有某种惊怖气氛在周围战友间悄然弥漫开来,甚至有些军士面上已然现出惊骇莫名神情,以至止戈息武,南棹晚不禁有些如堕烟海。然而很快,当南棹晚目光穿过此前正惨烈厮杀而此刻却竟似静止的血腥战场于渐渐变得愈来愈浓厚的无尽滚滚乌云下望向远方时,其景象竟令南棹晚近乎窒息,亦立刻明白其中缘由。
只见在那些始终不断凄厉尖啸着的傲云国敌军兵卒身后,棋布星罗般,漫山遍野竟皆为泛着莹莹绿光的渺渺阴魂!而与那些毫无章法蜂涌冲锋的傲云国敌军兵卒截然不同,虽然其为由阴间亡者魂魄凝聚化形而成,身形与手中兵刃皆缥缈并无实体,但那万千阴魂竟仿若提线木偶般,贝联珠贯,于滚滚厚重浓云下机械前行,看上去竟似愈加恐怖。见此景象,南棹晚不禁愈加寒毛卓竖,未曾想到昨夜那胖新兵所言竟然成真,同时亦心下担忧军心会因此而涣散,遂目视左右,却见众军士皆愈加面如土色,甚至开始有些许临阵逃脱之意。然而就在此时,却听身畔某人骤然高喊道:
“是阴兵啊!”
其话音未落,楚天阔大将军麾下众军士却立时崩溃,疯狂嚎叫着返身向着大营亡命奔去,其情状竟与那些傲云国敌军兵卒无异,就算楚天阔大将军高声呵斥亦难以约束。而在那些神秘阴兵驱使下,始终不断凄厉尖啸的傲云国敌军兵卒愈加疯狂进攻,众军士伤亡惨重。南棹晚下定决心,不顾兄长秦朝呼唤,反而奋力逆流而行,抢至楚天阔大将军马前。
“大将军,如若属下所料为实,此为幽冥世界阴兵!”南棹晚扬首对楚天阔大将军高声道,“那些傲云国兵卒表现之情状如此反常,皆拜阴兵操控所赐!而我军斥候之所以未能提前发现敌军踪迹,亦为阴兵掩护缘故,我等普通凡人根本难以发现!倘若傲云国敌军与阴兵同时展开进攻,我军断难抵挡,不如先稍作撤退而后徐徐图之,亦可减少我军伤亡!”
“此刻大敌当前,我军已无暇后图,唯有众军士勇往直前、背水而战,方可破之!”楚天阔大将军高声言道,“且倘若我军此刻贸然撤退,士气定将愈加低落,大军亦将崩溃而不可复,断不可行!”言及于此,楚天阔大将军面上却愈加惊愤:“此等消息,你如何得知?既然知晓,为何不上报?”
看着楚天阔大将军那讶然神情,南棹晚愈加断定,楚天阔大将军完全不知道傲云国敌军兵卒会与这些神秘阴兵同时现身战场。如此想来,云荒国朝廷极可能并未知晓此事,神秘阴兵传言仅流于边塞,即使朝廷知晓此事,亦极可能对楚天阔大将军有所隐瞒。如此说来,楚天阔大将军……而此时此刻,面对楚天阔大将军严辞质问,南棹晚正欲答言,却听周围再次响起混含着惊怖的阵阵惨痛呼喊声。南棹晚与楚天阔大将军急举目四顾,却见那些神秘阴兵同时施展法术,射出漫天无形明绿光箭,竟照亮这天地间昏暗战场,亦令大军连连折损。至此时此刻,无论何等布阵、战法,皆已无用,众军士尽皆只顾亡命奔逃,大军败象已现。面对如此战况,楚天阔大将军不禁仰天长叹。
“鸣金收兵!”楚天阔大将军高声喝道。
就在此时,兄长秦朝手持长枪奋力杀出战团,亦来到楚天阔大将军马前。南棹晚举目看去,却见秦朝浑身血污,左臂上赫然有道寸来长刀伤,汩汩流出鲜血来,倒无甚大碍。而秦朝亦不甚在意,喘着粗气,语带疲惫地对南棹晚言道:
“同伍战友皆已阵亡!”
南棹晚闻言悚然,眼前立时浮现出那胖新兵、中年新兵的朦胧面容,心下却因无法再向其询问幽冥世界阴兵与当朝太师汉宫春之事而莫名感到些许愤怒。此时此刻,那些傲云国敌军兵卒进逼愈甚,南棹晚遂再次劝请楚天阔大将军速退。楚天阔大将军遂拨转马头,径直向着中军大帐奔去,南棹晚与秦朝弟兄两人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此时,那名南棹晚于昨夜里在那片兵营外梧桐树林间遇见的绯衣女子竟自中军大帐内跳将出来,令这昏暗血腥战场顿然明媚起来,亦令南棹晚内心蓦然有种清丽忘俗感觉。此时此刻,南棹晚举目看去,却见那绯衣女子面带惊惧,并不似昨夜那般悲不自胜,亦不同伍长所言那般泼辣蛮横,却又不知身畔兄长秦朝于此情此景得见其真颜作何感慨。而就在此时,那些幽冥世界阴兵再次同时施法,周围众军士愈加惊骇,在那漫天无形明绿光箭攻击与众军士自身纷纷践踏下,楚天阔大将军麾下大军折损愈重。至中军大帐前,楚天阔大将军挽缰勒马,紧紧护住身后那绯衣女子,南棹晚遂愈加确信方才伍长所言为实。然而此刻,傲云国敌军兵卒已然欺进兵营,南棹晚与兄长秦朝急反身持兵抵挡。
“大将军,您速与小姐远离此地!”南棹晚以手中长剑格挡开敌兵横劈而来的巨大弯刀,高声道,“如今战况已然回天无术,这座兵营亦断难守住。您与小姐当立刻返京,向朝廷报告此间状况,同时亦能以此保住国之柱石、西北长城!”
南棹晚于厮杀中并不知晓楚天阔大将军是否听到他此番话语,待他回首望去时,楚天阔大将军已然在秦朝扶助下将楚江秋小姐拦腰抱至马上,紧接着策马而去。见那些傲云国敌军兵卒凄厉尖啸着意欲前去追赶,南棹晚遂不禁大吼,手中长剑于寒光中起起落落,早有三四名敌兵应声而倒。兄弟两人且战且退,渐渐将那些本欲追赶楚天阔大将军父女的傲云国敌军兵卒尽皆吸引过来,却浑然不觉自身已然渐渐于昏暗中靠近兵营外那片梧桐树林。
“不妙,我们已被重重包围!”
在南棹晚渐渐战至精疲力竭之时,兄长秦朝那略带恐慌的声音蓦然在耳畔响起。南棹晚堪堪避过敌兵攻击,向后退至梧桐树旁,举目四顾,确然见那无尽黑暗中,影影绰绰,现出无数双莹绿眼睛来,凄厉尖啸声与鬼哭呜咽声不绝于耳,煞是恐怖。南棹晚与兄长秦朝两人相互倚靠,望着那些团团围来难以计数的幽冥世界阴兵与傲云国敌军兵卒,心中不禁油然生出穷途末路的绝望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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