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濛濛不安地坐在娜拉姐姐旁边，讷讷始终垂着头单膝跪地，翅膀已经不再生长了，却变得没有生气地落了下来。

        濛濛忍不住了，她对着娜拉姐姐试探地开口：“娜拉姐姐，我们不是偷偷跑出去玩，我们只是去了讷讷的秘密基地。讷讷突然变成这样了，她怎么了？她不能变回去了吗？娜拉姐姐，你不要生气……”

        娜拉姐姐并没有回应濛濛，在濛濛越说越慌张的语言中，有个身影进入了濛濛的视线。濛濛抬起头看她，是一位不认识的精灵。

        精灵弯腰用一只手揽住讷讷的腰，讷讷就垂着头倒了下来，好像已经没知觉很久了。精灵的另一只手抓着讷讷的翅膀，她试探着往外拉了拉，血就从翅膀边缘静悄悄地落下来了。

        “不要！”发现这件事的濛濛立刻喊了出来。

        精灵没有看她，她将讷讷放到地上，也没管讷讷背后的血，直视着娜拉姐姐说：“拆掉再长来不及了，不拆掉会有点小毛病，影响不大。”然后她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她。”

        她的目光落到濛濛身上，“你跟我来吧。”

        濛濛低着头走到精灵身边，没有看娜拉姐姐，低低说了声：“姐姐再见。”她对娜拉姐姐一直的无动于衷生气了，她不理解娜拉姐姐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也没有关心地看看讷讷的情况。

        有风吹到濛濛的面前，让她额前的小碎发动了动，她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娜拉姐姐的目光。

        那双金色瞳孔的眼睛如此的包容，让濛濛心中的阴影都被驱散了。濛濛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小小地叫了声：“娜拉姐姐”。

        世界树的枝条晃悠悠，娜拉姐姐席地的长裙也晃悠悠。她对濛濛点了点头，虽然仍然没有表情，但濛濛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濛濛被旁边的精灵抱起来，精灵将讷讷放到肩膀上扛着，把濛濛放在臂弯里抱着。濛濛的目光落到讷讷垂下的深蓝色长发上，在精灵飞起来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娜拉姐姐。

        落下的枝条垂在她的身后，她安静地坐着。

        一种无法言明的惆怅，第一次出现在濛濛心里。她摸了摸心口，无法明白自己在痛苦什么。

        精灵落下的地方是一个大蘑菇，很像濛濛看的童话故事，一般女巫都会住在各种奇怪的房子里，她们都有神奇的魔法。

        大蘑菇看起来没有入口，等她们走到边缘了就把她们吞进去了。

        “嗝。”一个饱嗝传到濛濛耳朵里，她瞪大眼睛四处打量。

        “它在跟你开玩笑。”精灵淡淡地说。

        见识了不少稀奇事情的濛濛已经懒得问“谁在跟我开玩笑”了，她对着精灵点点头，说：“谢谢姐姐。”

        精灵这才看了她眼，居然笑了下，不过转瞬即逝。但这也很值得濛濛惊讶了，因为她今天已经习惯精灵们即使情绪变动很大，表情还是面无表情了。

        “姐姐，你会笑耶……”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呆的话。

        “我叫乔。”

        “哦哦，乔姐姐，你好，我叫濛濛！”

        乔把她放到一个蘑菇上，这个蘑菇也很大，够濛濛当床睡了。讷讷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乔拿出一片叶子，铺在地上然后把讷讷扔了上去。

        濛濛看着都疼，看了眼乔姐姐，心里觉得她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温和，但好像比雾落姐姐内心冷酷多了。

        濛濛小心地问：“乔姐姐，讷讷怎么了？我们今天出去玩，讷讷突然这样了，我们没做什么坏事。”

        乔没有看她，她拿出一个花苞，从里面滴了两滴液体，然后去洗了个手，顺便她还把废水倒进了类似下水道的入水口里，然后提着木盆去溪边接了盆水。

        濛濛看着她淡定的步伐，她想可能讷讷的状况并不危险吧。

        乔回来了，她很平静地说：“她的翅膀长坏了，放着继续长以后可能飞着飞着会失去控制。但拆掉重新长，她快成年了，没办法长好了。”

        濛濛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慢慢地回到讷讷身上。

        透明的翅膀新长出的地方都是银色的血管，边缘已经不流血了。这对翅膀很大，濛濛能想象未来讷讷成年的样子。

        她一定会和自己说的一样，非常强大，非常棒。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不自觉问出来了。

        “因为她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愤怒。”乔将讷讷的背心脱下，握住她翅膀的边缘。濛濛这才看清了生长出翅膀的地方，包裹着骨头的是血肉，包裹着血肉的是翅膀。

        可现在翅膀根部欲断不断地连接着血肉，依靠这样的翅膀是无法飞行的，因为濛濛的双手好像就足够把它折断了。

        乔慢慢地切开讷讷的背部，然后将翅膀塞了回去。翅膀重新塞进肉里的声音让濛濛的牙齿开始发麻，流出的血汇聚成了一团。

        “她，她，她不会痛吗？”

        乔皱了皱眉，“会。”

        夜晚，濛濛睡在大蘑菇上，盖着乔找来的兽皮。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讷讷的背上，透明的翅膀轻轻地包裹着讷讷。因为乔嫌麻烦，讷讷的深蓝色长发被剪了一大半，现在堪堪落到肩膀。

        濛濛看着昏迷着的讷讷，想她没有意识也挺好的，因为翅膀重新生长一定很痛。

        凌晨濛濛已经睡着，又在不断呼痛的声音中清醒。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乔蹲在讷讷面前。她低着头，扎成马尾的头发落到她的耳畔。她轻轻拍着讷讷的背，又按住讷讷想转身、或者挠翅膀的动作。

        乔没有出声安慰讷讷，濛濛也没有出声。她好像看了很久，看着讷讷喊痛、看着乔拍讷讷的背，在她困得不自觉睡着的时候，这还是她唯一看到的画面。

        太阳高照，濛濛终于睡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发现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讷讷好了？她立刻想到这个，从床上跳下来去找讷讷。

        屋外阳光很好，她也第一眼就看到了小精灵。小精灵蹲在地上，对着小溪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翅膀变得小小的，但明显健康起来了。

        “讷讷！”她高兴地大喊讷讷的名字。

        讷讷回过头，剪短后的头发贴着她的脸，让她看起来冷酷不少。她点点头当作回应，看着濛濛向她跑了过来。

        然后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对濛濛说：“你得先洗脸，你有眼屎。”

        濛濛的脚步就停下了。

        她也很真诚，“送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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