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爬山虎
她要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呢？
一点儿都不好。我不高兴，也很难过。
索性别找回来，这样还能一直当它还活在哪个地方。
而现在，猫找回来了，没过多久，猫又死了。这样一来一回，她就像被无形的鬼怪逮到空中颠来颠去，鬼怪不害你性命，只把你随意甩落在地掉头走开，剩你伏于地面，颤抖痛苦。
茯苓抿着嘴角，不置一词。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说:“走吧，已经很晚了。”
她也不是逃避，只是这种糟糕的情绪如何能发泄给别人呢？
他们并行在小区里，纪行家在六号楼，很快便到达，而茯苓家在小区最里面，纪行提议送她一段路。
这个小区虽老旧，但一些基础设施还是维护的很好，路灯亮且分布密集，伴随着两个人的脚步声，灯光一前一后明明灭灭。
偶尔，穿梭在绿化植被丛中的小猫们被他们的走路声搅扰，迅速窜逃到另一处隐藏起来。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的，扒拉在垃圾桶那里偷偷观望。
这个小区有一个爱猫的阿姨在车库置放了食物和水，为什么这些流浪猫还会在这么冷的时刻于露天游荡呢？
茯苓深吸一口气，终于是没忍住，她像是在对纪行说，却更像在自言自语：“猫不是我的，我只是偶尔帮忙照顾照顾。”
纪行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哽咽，不禁紧张起来。
“它寿命不长，喜欢挠东西，在地上打滚，掉毛，又不爱洗澡。”
她意识到自己在落泪，又似乎是不想在人前落泪。因为纪行看她几乎要把整张脸都没进围巾里。
“早上我抱着小梨花去看医生，也没觉得它会怎么样，以前它也经常溜出去玩，偷吃东西，甚至会捉老鼠回来。”想到这她又笑出声来，带着鼻音：“你也知道的，它还曾走失过。”
这样一只可爱却也蠢蠢的笨猫，竟然毫无预兆地死去了。
夜晚无风，刚才被自己努力压抑着的眼泪越发汹涌起来。
她快到家了，便往前迈了好几步，用背影对着纪行，声音平静地说：“能过去的，是吧”
纪行停下来，他没有再往前。茯苓的这句话，虽是问句，却已经是自己安慰了自己。
他一直在听她述说，此时要开口说话，却感觉喉咙有些痒，咳了几声，自觉不礼貌，遂后退了两步。才道：“会过去的。”
茯苓仍旧背着他，跟他挥了挥手，没有再说别的话。
她转过巷口，到自己家楼下，可她没有进楼道回家，而是站在楼梯那里。
她看见一楼那个被改造成猫咪收容处的车库，车库铁门底下被凿出一个椭圆状小门，就着光她看见地上尚有几粒散落在食盘外的猫粮。
就像是闸口被奔腾的水流瞬时冲开，茯苓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她感觉胸口窒闷，空落落的不知所措。
路旁的灯光从高处往下撒着，昏黄不均。这片小区尤其静谧，除了拐角处几不可闻的压抑低沉的哭泣声。
纪行甚至觉得自己有违君子之道，他明明知道对方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在哭，可他还是忍不住停在原地。
他在茯苓开始述说时感到紧张，是因为，这种述说是否会拉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未可知。
也因为，他对她有好感，希望她不要那么难过。
许久，纪行隐约听到茯苓干咳几声，然后是阵阵稀碎的摩擦音。声控灯明明灭灭，亮起的光源可以折射到他这边的水泥路上。
哭声暂止，一直等到窄巷复归寂静，他这才慢慢退走几步，终于回身离去。
——
乔明觉得自己这一周忙得很，天天早出晚归的。不想纪行比他还忙，自从上回找他签过合同，便再也没有机会跟他约上面。
他把车停好，抬头张望了一番头顶的天空。
今天天气尚可，气温虽低，但感觉阳光比上周明媚不少。他穿一件白色羽绒服，里面套着同色系的高领毛衣，牛仔裤配上短靴，整个人看起来比工作日多了几分朝气。
他双手插兜，往边境咖啡馆走。
天气变冷之后，咖啡馆堂食的客人变少了许多，乔明过来时，只有一对情侣在卡座那边，他随意倚在吧台前，对胜利说：“来杯奶茶，全糖，多加一份红豆。”
“在这喝吗？”胜利问道。
“嗯。”
乔明今天比较闲，工厂最近在审核阶段，直到新厂动工之前他除了周一到周五需要在老厂子里上班之外，周末可以双休。
等奶茶期间，他给纪行去了一个电话，又是没人接，也不知道他是在家还是在甲方那里。
他在犹豫要不要让吧台的小伙给他把奶茶打包，去看看纪行在不在家。
此时，林林从吧台后面的操作间里出来，她穿着白色的工作服，下巴上挂着透明的口罩。她从里面看见的乔明，不太确定，索性走出来。
乔明看见林林，先是若有所思状，而后站直身体，两手掌心啪地一拍，叫道：“林林！”
对方满脸不可置信，惊异地说：“小乔，你怎么在吴县？”
她猛的想起什么来，又道：“哎，不对，你就是吴县人，忘了忘了。”
林林取下口罩，围裙，走出吧台。
“你这是过来探亲”她问道。
乔明两手交握在身前：“没有，工作在这边。”
林林把胜利做好的饮料端起来，把乔明引进小间的卡座坐下。
她把奶茶放到他面前：“给，看样子你还是爱喝甜的啊！”说完拉开椅子坐到了乔明对面。
“哈哈，习惯了。”乔明握着杯肚解释说。
“你在这——？”他问道。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间边境咖啡馆，是我开的，有一年多了。”林林回答说。
“不错不错，你居然真开了一家咖啡馆。”乔明笑着说。
林林记起自己操作间的烤箱时间快到了，站起身：“稍等，你先坐会，我去后面看看。”
她这几天才忙完孩子的事情过来上班，也给凤凰放了假，所以今天店里售卖的甜品和蛋糕之类的，都由她来做。
乔明也立即跟着站起来:“没事，你先忙，我不用招呼。”
他见林林进了吧台后面半透明的操作室，复又坐回去，喝了一口奶茶。
顺便在心里慨叹吴县真是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林林是他以前在永城读大学时，在一个福利机构认识的，当时他们都是那里的志愿者，被分到一个小区进行一对一的帮扶。
他记得那个活动持续了三个多月，他跟林林得分最多。虽然活动结束之前互相留了电话，但一直没有联系过。没想到今天能在吴县遇上。
乔明奶茶喝一半的时候，接到纪行的电话。原来他刚才在甲方那里开会，关了手机音。
他握着手机，在这头跟纪行炫耀。
“想不到吧，你天天喝咖啡的馆子，原来是我朋友开的。”
纪行笑了一声，问:“哦那我可以借光升级到vvip吗？”
乔明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
“你几时开完会过来？”
“还不确定，你先跟你刚刚相认的朋友联络联络感情吧，结束我打给你。”
乔明坐正：“你怎么知道刚相认？”
纪行：“不然你早带我去了，而不是我带你这个醉鬼去。”
乔明撇撇嘴：“我可不是醉鬼，别瞎说。挂了。”
他把手机塞兜里，喝完奶茶去吧台结账。
胜利当然收到林林姐的交代。
说：“先生，刚才我们老板说买奶茶她请客。还说你看看还想吃什么，她也请。”
乔明摆摆手：“小伙子，我有卡，你直接结账。”
他凑近胜利那边。说：“乔明，你搜一下。”嘿，自从纪行在这里办了卡，他一直是用卡结账的。
胜利不好再推辞，只能请了林林姐过来。
林林揶揄道:“怎么？请你喝杯奶茶都不行。”
乔明解释：“主要是有卡，你直接扣好了，非要请客的话，不如请我吃饭。”
林林搜会员档案，查到乔明的名字，以及电话号码。
“我原来的号码给我妈用了，你换号码了吗换了我记一下你电话。”说着她拿手机输乔明会员卡上的电话。
乔明出言制止：“哎，这不是我电话号码。”
他掏出手机，“这是我哥们办的卡，他不是本地人，留的我姓名，但是号码是他自己的。”
乔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这操作有点神奇。
“有点乱，这样，你把那张卡上乔明的名字改成纪行，然后你重新给我办一张。”他打开手机扫一扫，支付了两千块钱。又在备忘录上输入自己的电话号,递给林林。
“这我电话，号码一直没变。”
林林噗嗤一声笑了，她没动，道:“说是我请客的，怎么反而让你破费了。”
乔明也跟着笑：“就当支持老朋友创业，以后还得多多光顾呢，快办。”
林林只好选了一张卡，给他录入信息。在交接班的册子上把两张卡的信息调换始末写了下来。签上了名字。
她在收银这件事情上，喜欢留条留字，尽可能不给当班收银发信息传达。
“那你再坐会儿，等店长回来，我们去吃饭。”
乔明点点头：“不急，你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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