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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第二日魏溪醒来,果然膝盖肿了。她也不委屈自己,直接让人去翰林院请了假。她是侍诏,虽然没有入翰林,到底也是挂职,故而请假还是得去翰林院。

  张大人今日不入宫当值,正巧刚入翰林院,在门口的小耳房里面签到,听得前面的人说魏溪请假,眉头一皱,上前问道:“她才当差几日,就请假?”

  来替魏溪请假的不是被人,正好是魏亦的随侍啾啾,见到有大臣问话,他先作揖,才不徐不缓的回答:“回大人,魏侍诏昨日膝盖微恙,太医嘱咐多多修养,故而今日遣小的来请假。”

  张大人到底不是当权的臣子,对于宫里发生的事情消息不够灵敏。当然,哪怕是灵敏的,事涉康雍宫与朝安殿,那也要掂量一二自己的分量了。分量不足,议论朝廷两位老大,那不是嫌命长么!故而,别说是张大人了,朝中大半的臣子都不知道昨天傍晚后宫中发生的小事。

  啾啾又搬出了太医院,想来是真有其事,不存在魏溪恃宠而骄。啾啾办完了正事,也不久留,直接走人了。

  倒是一直沉默着在旁边负责记录的侍童羡慕道:“听说那魏侍诏以前是宫女,后来入了前院正的法眼收做了关门弟子,再后来还成了魏将军的义女,如今又从小小的医女翻身一变成了皇上的近臣,这份机缘非同一般啊!”

  见张大人望了过来,那侍童摸了摸发髻,笑道:“我家里也有姐姐呢,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了魏侍诏的事儿,前些日子就闹着要进宫当宫女,说哪怕是女儿身也可以支撑门楣了。”

  门口陆陆续续来了同僚,相互见礼的空隙也纷纷说起魏侍诏的奇事来。

  有人笑道:“那魏侍诏可不是好惹的,户部和吏部尚书对她是赞不绝口。吏部尚书还拿她做榜样训诫过手底下的人,直说几十个大老爷们都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姑娘家。”

  “你这是明贬实褒呢!如今看来,她的不好惹是审案的手段高人一等?”

  那人笑道:“是啊,十分出色,没有动用任何刑具就让穆青那个大贪官俯首认罪了。”

  众人发出阵阵惊呼,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一个姑娘家,去审判朝廷重臣,成何体统!”

  张大人走出耳房的脚步一顿,嗤笑道:“那纵容贪官逍遥法外,继续吸取民脂民膏,那就有体统了?还是说,你有更好的法子让穆青认罪,让他心甘情愿的丢官弃甲,倾家荡产也要偿还十倍的贪银?如果你能,那么下官倒是可以替你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就说翰林院有一位官员自认有绝世之才,不愿在翰林院屈就,申请调任到刑部,惩贪官,治恶贼,为朝廷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反对之人顿时面红耳赤:“难道张大人也认为女子入朝为官是好事吗?女人都当官了,还要我们男人做什么?去后宅相妻教子吗?”

  ‘相妻教子’一出,又引得众人大笑。

  张大人更是笑得双手捧肚:“这位大人难道忘记太~祖皇后了吗?她老祖宗在位时,太~祖可是任命了不少的女子为官为臣,就连太~祖皇后也在身怀六甲之时代替太~祖皇帝出兵布阵,守城对敌,为大楚的建国立下汗马功劳!难道,在你的心目中,太~祖皇帝就不如他的皇后了吗?当年朝安殿三分之一的官员都是女子,每遇变革,她们于朝廷的作用丝毫不逊开国大臣们,甚至在处理诸多疑难时都有别出心裁的想法与做法,难道当时的大臣们就甘拜下风,退居幕后,守着府里一亩三分地老老实实的吃软饭?”顿了顿,“这位大人若真的想要吃软饭,也不是不行,就看尊夫人有没有能力替你为朝廷效力了。”

  这下,整个翰林院的人都笑得前俯后仰,张大人与几位亲近的大人相互打了招呼,相携一同走了出去,再也不看背后之人因为嫉妒而丑陋的脸。

  穆太后对魏溪小惩大诫的第二天魏溪就请假了,被下了封口令的康雍宫众人一时五味陈杂,穆太后倒是稳得住,直对身边的心腹嬷嬷道:“皇上是真的宠信她!”

  心腹嬷嬷暗道可不是么,就因为太后罚了臣子跪,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替她与穆太后怒目而向,古往今来,可没有哪位皇帝为了自己臣子与自己的母后起过争执。魏溪又不是宫妃!

  就是因为魏溪不是妃子,穆太后才没有那么气闷。如果皇帝因为自己的妃子与穆太后争得面红耳赤,穆太后也就不会纵容魏溪的小命了。

  自古以来,婆媳是天敌!

  当然,穆太后不高兴是真的,也更是担忧。哪怕是太后,与皇帝起了争执,那也不是好兆头。毕竟,现在不是子以母贵的时候了,皇帝眼看着要成年,母以子贵是穆太后最后的命运。

  正巧穆瑶隔了几日又进了宫。自己的姑母贵为宫里的太后,她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知晓穆太后与皇帝为了自己父亲的事儿起了争执,当下就忧心忡忡的道:“若是皇上因此与姑母起了间隙,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穆太后叹息一声,拍了拍穆瑶细嫩的手背。

  穆瑶仔细看了看穆太后有点憔悴的脸色,斟酌着道:“此事因父亲而起,府里也知晓姑母的难处,故而这几日父亲母亲都忙着到处筹银子,早一日归还了朝廷的欠银,皇上对穆家的隔阂也会消弭几分。我再替父亲给皇帝表哥赔罪,想来,表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慢慢了解姑母的苦心。”

  穆太后问:“你准备如何赔罪?”

  穆瑶眼珠子一转,抱着穆太后的胳膊道:“我也不会别的,也就绣花和厨艺拿得出手。不如,我每日里给皇帝表哥做一些点心吧?”

  穆太后定定的看着穆瑶一会儿,直看得穆瑶心虚的低头,问:“姑母觉得不好?”

  穆太后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淡了许多:“行,你去做吧。到时候哀家着人送去朝安殿。”

  穆瑶立即眉开眼笑:“不如今日就开始吧?表哥喜欢吃什么,现在才开春不久,梅花糕好不好?”

  穆太后靠在富贵吉祥金纹的迎枕上,眼神飘向窗外:“好,先皇也爱桃花糕,皇上是他唯一的儿子,自然也爱吃。”

  穆瑶蹦蹦跳跳去了康雍宫的小厨房后,守候在太后身边的嬷嬷感叹道:“瑶姑娘也快及笄了啊!”

  “恩,”穆太后惆怅,“她只比皇上小几个月,府里应当也快给她议亲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嗤笑了声,“这孩子,有什么心思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还以为别人不知晓。”

  “那……”

  穆太后摆了摆手:“由她去吧!”

  于是,秦衍之下朝后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小吴子就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碟子热乎乎的糕点来了。

  现在正是春梅盛开的时候,梅花既娇又艳,新鲜采摘下来的梅花做成的糕点自然也别致得很,上面撒着磨成粉末的白芝麻,与粉红色的糕点相辅相成,像极了女儿家娇~嫩的肌肤。

  秦衍之一口下去,眉眼都舒展开了:“这是你做的?”

  小吴子已经很久不曾下厨了,宫里的御厨手艺也比他好,不过秦衍之一直惦记着少时小吴子做的菊~花糕,故而每年都会特意嘱咐小吴子做一些。偶尔遇到新奇的食材,小吴子也会技痒,做一些新奇菜式给皇帝尝一尝。

  秦衍之一问,小吴子就立即摇头:“小的可不敢居功。知道皇上最近甚爱喝浓茶,今早康雍宫就特意给皇上做了梅糕,说是解浓茶的苦味甚好。”

  又是康雍宫!

  秦衍之随手把糕点往碟子里一丢:“朕记得你也爱喝浓茶,这些赏你了。”

  小吴子低下头,捏着浮尘的手紧了紧,谢恩后直接端着碟子出去,转手就丢给守门的同僚:“这么冷的天也难为大家了,分了吧!”

  太监们小声的欢呼,门口两个立即捏了两块塞在袖子里,其余的直接被人送去了茶房,里面还有众多的宫女太监们,几乎一瞬间一碟子糕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康雍宫里送来的糕点,皇帝不吃,小吴子自然也不会吃。

  梅花糕还只是开始,接着就是各式各样的点心接二连三的出现在皇帝的御案上,到了最后,连晚膳都有了康雍宫端来的菜式,只要不是太后特意赏的,秦衍之一概让小吴子吃了。

  所以,短短一个月,整个朝安殿除了皇帝和小吴子,其他的宫女太监们几乎都胖了一圈,连禁卫军侍卫们也裤腰带也紧了不少。

  魏溪的伤势好了回宫当差后,居然被芍药等人拜托求了一瓶子特制的消食丸子,即可以消食又可以去油脂,是微胖女子必备之物。

  魏溪出宫后,又跟魏夫人嘀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不如为爱美之人专门开个铺子呀。”

  魏夫人笑道:“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魏溪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别的女子是一门心思钻研琴棋书画,她倒好,成日里惦记怎么赚银子了。魏夫人因为替几个儿子相看媳妇,又惦记着魏溪也要十五了,又脱离了宫闱,嫁人也是迟早的事儿,故而嫁妆怎么也要置办起来了。魏夫人知道魏溪和太医院联合开了和安堂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年的分红就有不少,魏溪不缺银子,可是魏夫人也没见她自己用过什么银子。再看最近魏家兄弟买好了院子,正在请人修园子,猜测魏溪的私房估计也搭进去了不少。魏家兄弟是男子,心思不够细腻,魏夫人却实实在在的想要替魏溪打算。

  她的亲兄弟亲父母没有考虑过她的嫁妆,魏夫人反而记在了心里。这些年给自家幺女置办好东西的时候也给魏溪备下了一份,十年下来居然也占了半个库房。

  魏溪浑然不知道魏夫人的思量,笑眯眯的道:“如今皇城里什么商铺都有,成衣铺子胭脂水粉铺子洋洋齐全,我最近都琢磨着到底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大把的赚银子。碰巧最近宫里的人都不知怎么了,一个个求着我要消食丸子,说最近吃得太好太油腻,胖了不少。宫里的规矩多,宫女们的身段就有严格要求,所以啊,我那消食丸子卖得意外的多,最近又小赚了一笔。”

  魏夫人看着她露出财迷一般的微笑,不由得弹了弹她的额头:“然后?”

  魏溪挤到魏夫人的身边:“母亲,我们两个合伙开个铺子吧!不卖别的,就卖消食丸子,恩,我要给它取个好名儿,叫……西施丸。”

  魏夫人笑得花枝乱颤:“西施丸?这名字也太糊弄人了。”

  魏溪正色道:“怎么糊弄人了!这名字好啊,只要一听别人就想到西施。西施善于绾纱,那可是个体力活,可见她的身段很是苗条,引得两个皇帝都为她沉迷,那身姿非一般人能够比拟。”

  魏夫人不知道要摇头还是点头好,等到了晚上府里热闹的时候说给众人听,魏江魏海兄弟直说妹妹都是对的,妹妹说什么好那就绝对好得不得了!

  魏将军喝着酒,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忍着不破功。

  魏家两个小的更是相互碰着酒杯,一个喊另外一个西施,另一个喊对方东施,笑成了一片。

  还是魏亦厚道,想了想,道:“飞燕皇后轻身舞,西施相比赵飞燕还是逊色一分,不如就叫‘轻舞’吧。”

  魏溪被众人取笑也泰然自若,魏亦提议一出,她也觉得比西施好听些,就点了点头。

  隔天,魏管家就带她去看了自家在西城的铺子,临街,周边都是绣庄胭脂铺,来来往往女眷非常之多。魏溪觉得甚好,自己直接写了药方,让魏管家去买了药材,然后就抓着太医院新进来的一批药童们熬药制药搓丸子。

  不过半个月就开了张,一个铺面,架子上摆满了细瘦的白瓷、白玉、琉璃镂空金瓶子,价格从五十文到一百两不等。不同瓶子里装得药丸子药效也不同,从吃了可以减一斤,到吃了减十斤都有。同时搭配的还有各种美白的珍珠丸,去汗毛的拔毛膏,减少皱纹的各种蜜等等。因为瓶子底部都有太医院白术的印章,故而,从一开始就誉满皇城,生意红火。

  秦衍之听小吴子说起魏溪的新铺子大把大把的赚银子,也忍不住流口水,问魏溪道:“你点子多,有没有法子让朕的私库也充盈一些?”

  魏溪啊了声,问:“你很穷吗?”

  秦衍之大哭道:“穷啊,朕都穷死了!连御膳都要太后时不时掏腰包填补一二,否则朕都要饿肚子。”

  皇帝饿肚子,好吃的倒是都到了宫女太监侍卫们的肚子里了,这算啥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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