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尽管夜里路途通畅，到叶苍苍家的时候已是夜里十点多。
车子直接开进了小区。
叶苍苍看着栏杆自动抬起，收费屏幕上还显示着“欢迎回家”四个字时愣了一下。
可是她很快想明白了。
以于微尘家的背景，在这个小区进个车又算得了什么。
叶苍苍没让于微尘上楼。
楼下，于微尘看着她的灯亮以后，转身走了。
楼上，叶苍苍疲惫地换鞋、放下包，又掏出里面的保温杯。
忽然灵光一闪。
于微尘这一路都靠水压制着咳嗽，而车上仅有的两瓶矿泉水都被他喝光了。
她赶紧拨了电话，叫他等一下。
之后，她先是找出一个干净的保温杯，用水涮两遍，然后接了满满一杯水。试了一下，有点烫，她又倒掉一些，兑上凉水。
一阵折腾，十分钟已经过去了。
怕他等太久，她握着保温杯，穿上鞋匆匆下楼。
药店门口的红十字灯箱下，于微尘双手插兜，长身而立。药店惨白的灯光将他的身型投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叶苍苍跑过去，把保温杯举到他面前，“路上喝。”
于微尘接了电话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是等着，见她拿着杯子跑出来，立刻明白了。
自她从单元门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唇角就弯着，见她献宝似的模样，更加大了弧度。
他没接，从兜里拿出一盒药，低眉的一瞬，似有流星划过。
药是等她的时候刚刚买的，他随意扣了两粒胶囊出来。然后接过水，却没立刻喝。
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始终蕴着笑意，直看得叶苍苍面皮发紧。
叶苍苍：“我试过的，不烫。”
“嗯。”
他喝完药，握着保温杯，催促她，“外边冷，快回去吧。”
叶苍苍点点头，脚步没动。
“还有事？”
叶苍苍摇摇头，只是想让他到家后给她发个消息。这句话临到嘴边，被她改成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于微尘点点头，用下巴示意她快点回去。
叶苍苍担心地看了一眼，转身，踩着他的影子往回走。
一步，两步、三步……刚走到影子的肩膀处，她突然停住了。
于微尘在后面看着，慢慢敛了笑容。
前面的小丫头，双手胡乱翻着大衣口袋，大衣翻完翻裤袋，裤袋翻完又回到大衣。
于微尘眉头蹙起，走上前去。
“怎么了？”他问。
叶苍苍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于微尘——”长长的尾音带着心虚和委屈，“我好像，好像，忘带钥匙了。”
于微尘已经猜到了。
他瞟了一眼四楼，灯还亮着，问：“外面有没有放备用钥匙？”
“有，在我单位。”叶苍苍苦着一张小脸，“但是我工卡在家里，这么晚了，我进不去办公室。”
她想了想，提议：“要不，你借我手机，我找一下开锁公司。”
五分钟后，叶苍苍惨白着脸放下电话。
“怎么样？”他问。
“太晚了，开锁公司明天才来。如果非要今晚来的话，加急费要500，而且两个小时后才能赶过来。”
叶苍苍皱着小脸，郁闷地快要哭了出来，“太……过分了。”
500块钱，还不如去酒店。
于微尘问，“带身份证了吗？”
“没。”
得，酒店也不用想了。
叶苍苍犹豫了犹豫，“要不我给季霏打个电话吧。”虽然她很不想让季霏知道她和于微尘在一起。
“你有她家钥匙吗？”于微尘觉得自己问了也白问，她连自己家钥匙都没有。
不出意料，叶苍苍果然摇头。
“那叶大小姐，”于微尘隐忍道，“您到底都带了什么？”
叶苍苍伸出手，白嫩的手掌上摊着十几个硬币，她还欲言又止地瞟了一眼他手里的保温杯。
于微尘差点气笑了。
这丫头自己忘带钥匙，还埋怨上他了。
“要不再麻烦你一下，送我去季霏那儿，或者，借我点打车钱也行？”
于微尘叹了一口气。
“不用了。”
“嗯？”叶苍苍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就看见他抬头，朝她家的方向，“你除了开灯，有没有开其它的电器？”
“没有。”叶苍苍像做错事的孩子急着戴罪立功，“我一回去就倒水了，什么都没开。”
于微尘看看时间，无奈地扫她一眼，“在这儿等我。”
他上楼去把电闸拉了，回来就看见她垂着脑袋，低落地站在原地。抬眸看过来时，满脸写着“我错了”三个大字。
委屈的模样一瞬间把于微尘逗乐了。
他咳了咳嗓子，压着笑意，道，“走吧。”
就这样，二十分钟前，于微尘刚从于微尘的车上下来，满脑子还想着以后再也不见了。二十分钟后，她又回到了他身边。
这次，的的确确是她自己主动跟上来的。她很清醒，估计以后也不会忘。
车子出了小区，开上马路，十分钟后上了环线。
季霏家在西边郊区，可这方向……
叶苍苍眯起眼睛看外面的指路牌，是往东。
“这是去哪儿？”她问。
“我家。”
啊？！
叶苍苍脑子“嗡”地一声。
她目瞪口呆三秒，吞了口口水，“为，为啥去你家。”
于微尘目视前方，一脸平静，“季霏出差，现在应该在回来的火车上，要不……”他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薄外套，“我送你回去等那不靠谱的开锁公司？”
呃……
叶苍苍转回脑袋，挠挠脖子，声小如蚊：“不，不用了吧”。
她默默看向窗外，摸摸安全带，又蹭蹭车玻璃，企图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深夜11点，白昼里繁华的街道十分冷清，大厦的灯火减半，清扫车缓慢地前进着，发出嗡嗡地声音。
这一天真够玄幻的。
等到了于微尘家，叶苍苍洗完澡，穿着于微尘又大又长的睡衣躺在床上，依然觉得不真实。
这是于微尘公司为他提供的公寓。
单身男士的一室一厅干净整洁，是他的风格。
在她洗澡时，于微尘已经为她换好了干净的床单和被单。枕头蓬松，被子柔软，墙上的时钟马上指向12点，她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闭上眼睛睡觉。
只是一闭上眼，全是他的味道。
以前吃一道他喜欢的菜，读一本他喜欢的书，看见一个他喜欢的篮球明星，思绪都能波澜许久。
现在，心里虽说很平静，可一想到今后，还是会神伤。
她睡不着。
卫生间洗澡水停歇。过了一会儿，客厅里响起一阵咳嗽声。
叶苍苍想了想，跑出去，“于微尘——”
刚起了个头，就被于微尘一个眼神制止了。
“穿上拖鞋。”他板着脸。
呃……
叶苍苍喜欢光脚，屋子里很暖和，她就没注意。她折身返回卧室，撸起宽大的裤腿，套上了拖鞋。
客厅里，皮质的褐色双人沙发一头放着被子和枕头，一头坐着于微尘。
他正低头擦着头发。
视线里，出现一双套在男士拖鞋里的小脚，脚背嫩白，玉珠一般的脚趾并排在一起。在往上，裤腿一高一低，松松垮垮地卷着，露出纤细的脚踝。
他挪开眼睛，“怎么了？”
“还是你睡卧室吧。”
“不用，你快回去睡觉吧。”他果断道。
“你生病了，沙发又这么小，不利于健康。”
不利于健康？
于微尘哂笑，这种事他干得还少么。
他抬眸，“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她愣愣点头，“用啊。”
“我不用，我可以明天白天再休息。”
“不要，这样会让我感觉自己很糟糕，什么都做不好，还害你睡沙发。”
于微尘扔掉毛巾：“睡沙发而已，根本没什么。”
“对你来说没什么。但对我来说，一想到是因为我才让你这么委屈，我心里就不好受。”
“为什么会不好受？”于微尘抬眉，“你以前不会这样。”
她看向地面，小声嘟囔着，“以前你又没生病。”
他哂笑，“就一个咳嗽，我又不是要死了？”
叶苍苍不说话。
于微尘没办法，站起来整理枕头，“反正沙发是我的，要么你去床上，要么跟我一起挤沙发。”
嗯？
一起挤沙发？
亏他想得出来。
叶苍苍抬起头，不满地瞟他几眼，又低下头去。
“怎么，还真要和我一起睡啊？”于微尘调笑着。
叶苍苍顿时红了脸，可依然不甘示弱，“于微尘，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吗？”
“怎么让？”于微尘身体向后，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慵懒又散漫，“让你睡沙发，让你心里舒服？”
叶苍苍不吭声。
于微尘沉下脸来。
“你心里不舒服，是因为你觉得亏欠，你坚持睡沙发，就是不想再欠我，以后就能和我撇清关系，对么？”
叶苍苍心中震惊。
她的心思，竟被他猜得入木三分。
浓夜深沉，暗淡无边。
于微尘眼底划过一丝伤痛，好像每说一句都给自己划上了一刀，“叶苍苍，你一定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就算你现在立刻出去，就能和我两清了？”
叶苍苍顺着他的手指瞥了一眼窗外，狂风呼啸，枯叶漫天。
她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这一瑟缩，直接就把于微尘气笑了。
他还能真把她赶出去不成？
她低着头，脚趾头扣地。
“于微尘，你有没有觉得，自从我们相遇之后，就总没有什么好事？”
于微尘低着头整理枕头和被子，没应声。
叶苍苍继续，“采购会推迟、奖金被扣，生病、堵车，挨冻、忘带钥匙……咱俩肯定是八字不合。”
于微尘铺好被子，转过身坐在沙发上，双肘撑腿，抬头看她，“你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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