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吃瓜群众却以萧宁为中心,如投石入水波,一圈圈扩大范围,很快安静下来。
萧宁笑道:“郭兄,既然走了,何必如此急着走?”说完,便揪住郭杰衣领,看起来毫不费力地便拎到了沈兰身边。
沈兰的视线,却落在了郭杰身旁一人上。
那人感受到目光,两人对视片刻,很快便移开。
此时,柴宽央人带来的厨房杂役同厨子也都聚拢过来,看见满脸好奇夹杂兴奋的人群,同地上的一片狼藉,也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
柴宽左不过三十几岁,五官端正,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他声音浑厚:“你们几个当着这么多人面,同沈老板说说,今日,究竟是谁把这位郭姓的贵客,从炊房后门,放了进来。谁若是敢说谎,即刻辞退,绝不留情。”
几人皆低头看地,因夏日穿得单薄,看得出在浑身发抖。
沈兰走上前,拿手帕拭泪,同柴宽柔声道:“柴老板,郭杰便在场,不如让他坦白,他是使得什么法子,让咱们店中人,被迫为他开了门。”
郭杰被萧宁推上前来,冷笑道:“沈老板好手段,本来蛇蝎心肠,却在人前作楚楚可怜状,矫揉造作,令人作呕!”
沈兰听见,一口气没上来,眼白一翻,顷刻间便晕过去。
小蕙尖叫道“小姐!”。众人倒抽冷气,有人趁势便喊道:“掐她人中!快去叫大夫!”
裴昭眼见人多起来,早先便戴上了口罩。此时不动声色地接在怀中,轻掐沈兰人中。沈兰朝他一眨眼,便又闭起来。
臂膊间的肌肤传来温热之感,在饭菜的气味下,一股轻而淡的白桃香气,从发丝飘荡开来,充盈在鼻尖。
小蕙瞧见,方才放下心来。
白至秦经过一日相处,早已与郭杰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此时见到沈兰如此,两眼冒火光,不管不顾就要上前去抓人。
可惜出身未捷,便被萧宁和小蕙一人拽住一只胳膊,差点双脚腾空。
人群中终于有人看不过去,正是那位白日便在店中怼过郭杰之人:“你这人也忒没良心,沈老板再不好,也为你家孩子抓了副中药。
况且,此事本就与她无关,她待你早已仁至义尽,你却反咬一口。蛇蝎心肠之人,到底是谁?!”
郭杰冷冷看沈兰一眼,脸上是无尽的嫌恶之色:“爱谁谁,我本就是来这儿吃个饭,没想到也不得安宁。碰上这么个扫把星,真没平白晦气死。”
话刚落地,萧宁剑已出鞘,剑刃正扫在他脖颈间。
“说谁呢。”
郭杰倒也并不怕,只是不住地大喊大叫:“大家看看,杀/人了啊!诸位千万擦亮眼睛,看清这沈老板店中,都是什么无理取闹之人!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心狠手辣,视人命于草芥……”
萧宁闷哼一声,回剑入鞘。
柴宽平和道:“这位客官,并非是沈老板执意叫您留下,而是不才在下。若有什么气,便冲着我来罢。”
沈兰懒散地闭着眼睛,散下来铺展开的睫毛又密又长,映衬在莹润的皮肤上,像悬在雨后天空上的彩虹。
她心安理得地窝在裴昭臂弯中。听到柴宽如此言说,以为无人知晓,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
裴昭虽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余光却始终未曾离去。
此时此刻,他忽然怔住,连呼吸都不可闻。周边声音如潮水般褪去,月亮渐升起,挂在半空中。近水与楼台忽远、忽近,他却只瞧见那一弯倒影。风清云淡,影动树摇,路过的,是涟漪。
他听见了,来自醉香楼缥缈的琴声与歌声。
柴宽一挥手,手下得了指令,端来一碗水,朝沈兰走去。
“诸位,此事关系到永丰酒楼与味香园两者的声誉,非同小可,须得将事情弄出个水落石出,方能对得起在座对我们寄予厚望的客官。”
“就是就是!一定要将这人查清楚,还一个清白。”
一声起声声起,附和声瞬间不绝于耳。
那女杂役得了命令,便就近把沈兰倚在墙边,扶在旁边的木凳之上。
或许是沈兰看着弱不禁风,实则骨架重,方才竟像块千斤顶一般,这杂役差点没搬动,额头上竟渗出汗来。
她刚要给喂水时,旁边的小蕙接过来,勉颜笑道,“我来吧。”
水似乎还未曾咽下,但沈兰咳嗽几声,眼神便由浑浊到清明,登时悠悠转醒过来,当真灵丹妙药。
郭杰无论如何也没料想到,原本尽在掌握中的事态竟然发展至此种地步。他本想来看热闹,却没想到自己成了给人看的热闹。
但心中再恼,脸上仍是冷淡:“柴老板,你到底想叫我说什么?这沈老板一看便是来挑拨离间,你怎能轻信一个无知女子的一面之词呢?”
沈兰闷咳,站起身来,柔声道:“此话可大叫人误解。你既与柴老板向来不相熟,何来‘离间’之说呢?
我的确是无知女子,无依也无靠。可承蒙诸位客官与柴大哥不弃,愿为我做主鸣冤,替我主持公道,叫我感激无以言表,大恩无以为报。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从来问心无愧,自然不怕辜负这些人的信任——
郭大哥,你呢?”
柴宽深看了沈兰一眼,便对郭杰说:“若郭兄无辜,亦可借此机会,还自己一个公道,可对?”
郭杰知道自己说不过沈兰,可没想到这人反应之快,实在令人咋舌。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招不仅玩得炉火纯青,还“无意”中三番两次地强调自己的弱势地位,博取众人的同情,堂而皇之地把所有人与自己统一战线,简直是把众人当猴耍。
别人是小嘴抹了蜜,沈兰也是,只不过蜜下全是尖刀,刀刀致命于无形。
好在柴宽此人还是个聪明人,终于意识过来自己在被当枪使,可……也无济于事。眼看对面的一群“猴”还真的自我高潮起来,要朝他扔香蕉。
郭杰恨沈兰恨得牙痒,嘴上却笑得得意:“那依沈老板之意,却是要如何证明呢?话已至此,郭某奉陪到底。”
他随手指了一个杂役:“就他吧。”
被指到之人瞬间如临大敌,便要磕头认错:“老板,我冤枉……我从没见过这人。”
郭杰“哦”了一声,“那便是她吧。”正是方才给沈兰送水之人。
那人忙弯腰,也要跪下。柴宽扶她起来:“郭兄,怎好如此乱点呢?”
“沈老板所说方才所说,全是无稽之谈,我却要如何指认?是,因我喜爱酒楼中饭菜,中午亦来此用餐,难不成这便成了沈老板陷害之证据?”
沈兰道:“依你所言,你既从味香园出门,便即来此用餐,是从大门而入?”
郭杰全身汗毛都竖起来,晚风清凉,他额头却汗流不止。
但表面仍强自镇定,不以为意地笑道,“这是什么问题?”
柴宽道:“郭兄,你不妨正面回答,也好打消沈老板疑虑。”
“这问题真是好笑,我不从门口进,难道从天上飞过来?”郭杰道。
“可有人曾看见?”
“酒楼生意好极,人来人往,”郭杰摇起头来,“谁会留神在意我?你说我是从后门进,可又曾有人瞧见?”
沈兰唇角暗勾:“这便是关键。前门人多口杂,没看见或许情理之中。而后门入,定然过炊房,却也无人可见——”
郭杰冷笑:“你这是何意,为我开脱,便是承认自己方才全然是在扯谎咯,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沈兰温声道:“郭大哥,是我大意了,未曾告诉你‘清心针’之功效,怕是你也正不得其解。
此针既名‘清心’,先开始便会将全身燥热之火积聚于面部,‘千般烦扰,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悠。’【注1】此为第一层;很快,便会‘心无挂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注2】全然像丢了魂一般,此为第二层;
紧接着,‘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便会手舞足蹈,犹如鬼哭狼嚎,此为第三层;最后,‘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注3】心如止水,入起定来。”
众人:这确定是‘清心针’,怕是‘入魔针’也不为过吧……
“试问郭大哥您在这儿,先是失魂落魄,接着便撕心裂肺,最后闭目养神起来。这些模样,无论哪一样,恐怕皆不会无人注意吧?”
郭杰恼羞成怒:“你……你莫要欺人太甚,这种话,也会有人信么?!”
人群中那人又站出来说话:“今日一早,我便在味香园中,亲眼目睹这人中了神医庄谷的‘清心针’,脸痒难耐,实在半分不差!”
众人:“神医”庄谷都来了,当真错过一场好戏!
柴宽脸冷下来:“郭兄,你有话,不妨直接说。众目睽睽,谁也不敢胡乱造次。”
郭杰低头沉思片刻,忽而抬起头来,笑道:“哈哈哈沈老板,你如此害我,有朝一日,我定要报仇雪恨,叫世人看清你真面目!”
说完,便破窗而逃。萧宁原想跟过去,被沈兰和裴昭分别拉住一只胳膊,重蹈少爷覆辙。
沈兰向小蕙耸肩道:“说不过便逃,真个没气概。”
说罢,便与柴宽同时拱手:“误会!”相视一笑,便是恩怨两清的意思。
此时柴宽已彻底知晓,沈兰方才不过逢场作戏。自己识人无数,竟然还一时头热,被蒙骗过去。
现在回想沈兰所作所为,其人言谈坦荡,举止磊落,哪还有半分我见犹怜的影子。
怕是中间那段“一哭二闹三晕倒”的插曲,也是临时起意。
柴宽道:“不巧给诸位添了麻烦,今日酒水一律免费,请大家开怀畅饮!”
沈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向柴宽笑道,“我来付钱!”
白至秦眼都看直了——沈兰这人,大方的时候,决不能说小气。
众人欢呼起来,作鸟兽散去。那些个店中的伙计亦是如临大赦,如释重负地轻快远去。
萧宁一个飘然移步,不过转眼间,便抓住一人胳膊。
他杏眼微眯,懒洋洋道:“既已留到此时,不妨再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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