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延安（一）

初春的延安，春寒料峭。

        天蒙蒙亮的时候，延安城外，一个连的早起训练武装越野的八路军战士，背负着沉重的武器装备，沿着高高的黄土坡之间的崎岖小路，奋力奔跑着。一个个跑得呼哧呼哧直喘，嘴巴象开了锅的蒸笼似的呼哧呼哧的喷着白气。

        突然，从小路旁边一条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小山沟里“忽”的跳出一个人来，直直地站在窄窄的小路**，伸臂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跑在前面带队的连长和指导员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定睛看去，只见这个人年龄在十八九岁，身材极为高大，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奇怪的军装，头上带着用同样的布料包裹起来的钢盔，胸前斜挂着一支枪口朝下，式样从没见过，但非常漂亮的长枪，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彪悍，一看就是个训练有素的优秀军人。

        拦住他们的这个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显然没有恶意，看到带队的军官和他身后的士兵都满脸戒备，警惕的把手里的武器对准他。赶紧摆摆手笑道：“别紧张，问一下，这里是延安吧？”

        “是啊，再往前走五六里路，就到延安了，你是哪一部分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带队的指导员看着他似乎没有恶意，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手里的驳壳枪枪口一直指着他的胸部，警惕地说道。

        “太好了，这么说你们就是八路军了？”这个装束奇怪的家伙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却高兴地问道。

        “对！我们就是八路军，你是干什么的？”带队的连长见这家伙不肯回答问题，反而东拉西扯，心中大感怀疑，不免语气生硬地问道。

        “啊，我叫石牛，跟你们一样，都是打鬼子的，你们二位贵姓，我们头儿想跟你们说几句话。”石牛依然笑眯眯地说道。

        石牛跟着萧峰，带着特战队，在炮击长春之后，就一路向西，偷偷入关，继续往西南而来。中途除了有时干掉几个实在躲不开的鬼子伪军，没有再搞过大的行动。绕过北京，途经石家庄，在山西临汾附近，跟绕道连云港，携带上江云帆为他们准备的装备补给，途经徐州、郑州，在孟津过黄河赶来的陈天虎部会合，然后偷偷越过黄河壶口铁索桥，来到这里。

        这一路长途行军，为了避免暴露，几乎全是晚上行动，还不敢走大路，专在山中小路穿行，其中的艰难困苦，自不必说。

        “你们头儿是谁？我问你是干什么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面对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家伙，连长明显有些焦躁，语气越来越是不善。不过这也不怪他，他们肩负着保卫**的核心重地——延安的任务，对所有陌生人保持怀疑的态度，是他们应有的责任，尤其还面对这石牛这么个全副武装，来历不明的家伙。

        “啊，我们头儿还在休息，他让我在这儿等着，看看能不能等到有八路军经过，还真让我等着了，我带你们去见见他吧。”石牛高兴地说道。

        “你再不说清楚，我就要动手了！”石牛老是答非所问，连长明显恼了，回头朝身后的士兵吼道，“来人！上去把这家伙绑了！带回去交给营长处置！”

        “哎，别！别！”石牛连忙摇手说道，“我告诉你们还不行吗？我们头儿是无常，无常！知道吗？”石牛说道。要不是萧峰交代他见到八路军态度要和善，就对面这个小军官那牛哄哄的态度，他早已老拳相向了。

        “无常？”连长和指导员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惊讶地问道。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石牛故作奇怪的问道。所有第一次听说无常这个名字的人，几乎都是这个表情，看着他们那惊掉下巴的样子，石牛心里就觉得非常享受。

        既然他们知道无常的大名，事情就好办了，石牛带着连长和指导员，去见了萧峰。两人也不搞武装越野了，带着部队，给萧峰的特战队带路，兴冲冲的回去向上级报告。

        首长起身披衣下床，出门问道：“什么事？”

        警卫回头报告道：“报告，他说有个叫无常的人来了，现在想要见您。”

        “哦？无常？他来了？”首长惊讶的问了一句，随即一挥手道，“快请他来！我在这里等他。”

        “是！”报信的人敬个礼，赶紧跑回去通知。

        萧峰和特战队全体队员，去东北的时候，是二百六十七人，消灭斋藤恒的时候，牺牲了四个，还剩下二百六十三人。他们洗了澡，换了自带的新军装，这都是由江云帆准备，陈天虎带来的。然后，跟随着驻军派出的向导，抬着那口大木箱子，排着整齐的队伍，向杨家岭走来，在他们的周围，跟着一大群流着鼻涕的陕北娃，甚至有些大人也好奇的跟着，他们对这支从未见过的奇装异服、装备精良、样子彪悍的部队显然极为好奇。

        长长的队伍跨过横贯延安城的延河，一路北行，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杨家岭。

        看着那高高的黄土坡上那一排排的窑洞，萧峰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

        察觉出自己心情的变化，萧峰不禁暗暗自嘲地摇摇头，心道：我这是怎么了？就跟新媳妇见公婆似的，搞得还蛮紧张的。

        带着队伍，顺着山坡上的羊肠小道走上去，就看到半山坡的平地上，站着很多穿灰军装的八路军，在人群的前方，并排站着三个人，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他们走上来。

        三个人都穿着灰布棉军衣，他们的面容，萧峰虽然以前无缘亲眼得见，但是他们的大幅照片，几乎后世的每个中国人家里，都能拿出几张。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站在中间那个头发很长，却不怒自威的人。因为生活极为艰苦，所以，他们虽然比萧峰记忆里的照片上要年轻许多，但也要消瘦很多。

        萧峰没想到会受到这么高规格的礼遇，毫无思想准备的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但他终究是经历过无数生死，见惯大风大浪勾魂无常，心中稍一慌乱，马上就镇定下来。抬手止住队伍的前进步伐，取下身上的自动步枪和汤姆森冲锋枪，交给身旁的石牛，快走几步，在距三巨头不远的地方站定，以最标准的姿势，向三巨头敬了一个军礼，沉声道：“我是萧峰，竟然劳动三位亲自出迎，真是不敢当啊。”这应该是自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敬的最诚心、最标准的一个军礼了。那潇洒从容、干脆利落的姿态，引来后面那些八路军战士的一阵喝彩。

        首长满脸笑容，用那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萧峰。萧峰敬完礼，伸手握住首长那早已伸出的右手，只觉得他的手绵软温暖，却又充满力量

        我握住的，是一只将会主宰无数人命运的巨手。萧峰心里想。

        “勾魂无常可真是名不虚传呐，”首长握着萧峰的手，爽朗的笑道，“竟然一眼就把我们给认出来了，难怪能把小鬼子杀得魂飞胆丧，从上海杀到东北，再从东北杀到陕西，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啊！”

        “如果说起名气之大，战斗力之强，勾魂无常的名字，恐怕当世不作第二人想啊！”另一位也笑着说道。

        “你们长途远征，一路走一路打，恐怕早已累坏了，来来来，到家了，去窑洞里休息一下。”

        “等一下。”萧峰说道，回身从站在身后的晶晶手里拿过一把日本指挥刀，双手递给首长，笑着说道，“一路远来，也没带什么礼物，这把指挥刀，是我在哈尔滨跟一个叫斋藤恒的关东军中将军长借来的，就用它权当给先生的见面礼吧。“

        首长非常意外，惊喜的接过指挥刀，拔出来在手里来回转着看了又看。

        “等将来胜利了，我们建个抗战胜利纪念馆，把这把刀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作为第一战利品摆放。”

        “对！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我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关东军中将的军刀都被缴了，日本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诶，那可不行，这可是无常送给我的礼物，我要自己留着作纪念。”

        萧峰又冲后面的队伍招招手，四名战士抬着那口跟棺材似的大木箱子走过来，放到萧峰身边。萧峰笑道：“还有一件礼物，请三位笑纳。”

        三人都好奇的看着大木箱子，不知道他还会带来什么宝贝，竟需要这么大一口箱子盛放。

        萧峰伸手掀开箱盖，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用棉被包裹着的活人，饶是三人见多识广，看到这奇怪的情景，也不由大感惊讶，看看箱子里的人，又看看萧峰，谁也不知道他**迢迢送来一个大活人做什么用。

        萧峰知道他们会奇怪，他从东北把石井四郎活着带到陕北来，是严格保密的，连赵尚志和张寿篯都以为他把石井四郎给处死后，装进大木箱子埋掉了，当时还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萧峰指挥四名战士把石井四郎从箱子里提起来，解释道：“这个家伙，叫石井四郎，是731基地的最高负责人，我把他给带来了，我想，要在全世界面前揭露关东军731细菌基地的暴行，这应该是最好的证据了。”

        三人惊讶地看着站在箱子里的石井四郎，不知说什么好了。勾魂无常的本事也未免太大了点儿吧，从哈尔滨到延安，行程超过一万多里，途中还要经过重重封锁，他竟然能把一个人活着抬到这里。

        被装在箱子里经过几个月的长途旅行，石井四郎双眼深陷，脸上颧骨高耸，加上满嘴的牙齿被敲掉，嘴巴干瘪，已经被折磨得不**样，低着头站在那里，完全没了任何脾气。

        “特科的人过来，把人带回去好好审问，一定要让他把他的罪行全部交代清楚，这可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的证据。”

        石井四郎被带走了，萧峰又掀开箱子底部的隔层，露出放在下面的毒气弹和陶瓷细菌炸弹，抬头说道：“这就是731基地的杰作，毒气弹和陶瓷细菌炸弹，威力很大，完全是泯灭人性的武器。”

        “就这么点的小东西，会有多大的威力？”

        萧峰说道：“这么说吧，如果这些东西全部在这里爆炸，那么一个月之内，这附近方圆二十里之内，将不会再有活的人畜。”

        “竟然这么厉害？这小鬼子也太狠毒了！”

        萧峰直起身，又招了一下手，十二名特战队士兵手里捧着一摞摞文件，还有一些小的实验仪器，走了过来。

        萧峰指着那些东西说道：“这些实验仪器，就是731基地做毒气、细菌、冻伤实验所必需的一些工具，大件的我们无法携带，就带了这些小一点儿的。这些文件，是从石井四郎保险柜里拿到的，全是731基地做毒气、细菌、冻伤实验所得出的真实数据。这些数据，都是用无数中国人做活体实验得出来的，将来不会再有这样真实的数据，因为谁也不会残忍到用活人做解剖实验。这些东西，对于医学的发展，有着无法估量的意义，所以说它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我建议，这些资料交给精通医术而又绝对可靠的人来审查、研究，即使将来公布，也应该选择一些不太重要的材料，这些用无数中国人生命换来的数据，绝不能让它泄露出去！”

        末了，萧峰又从晶晶手里拿过几只胶卷，又用手指了指晶晶说道：“她叫晶晶，上海滩著名爱国商人荣仁先生的女儿，这些胶卷，都是在攻打731基地时，她跟随部队拍摄的，731基地实验大楼的内部情况，全在这些胶卷里面。”

        “荣仁先生，知道知道，没想到他还生了个这么厉害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了不起，晶晶姑娘，你立的这场功劳可不小啊！”说着，哈哈大笑。把晶晶羞得满脸通红。

        说着，命他们把文件收好，把胶卷拿去冲洗。然后一挥手，对萧峰说道：“你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是无价之宝，全体中国人民，都会感谢你和你的部队的！走，跟我进窑洞，咱们好好聊聊。”接着又高声说道，“告诉炊事班，杀两口猪，我要好好款待一下这些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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