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就业第二天
抚城到了初夏,河水汛期将至,水面渐渐涨高。抚河绕城而下,波光粼粼,河堤上垂柳如烟,很有江南杨柳岸的风味,经常有看风景的游客。
尝青来到河堤时,午后阳光柔和,水面平静无波。
她顺着台阶走到偏僻的河岸边,过路人望见长相秀美的女孩总不免多看几眼,见人往河边走,心下有些害怕她是不是想不开,再定睛一看时,还在台阶上的身影一瞬之间消失。
只能归结于自己熬夜眼花。
尝青随手拾起一片柳叶,送它漂到水面中心,轻飘飘的柳叶忽地沉入水里。
特殊的金色符文一闪而过,一尾小鱼游弋着出现在波心,它嗅到久违的熟悉气息,摆尾吐着泡泡靠近岸边,带起一点水花,亲昵地蹭了蹭尝青的手指。
尝青抽手回来,语气安慰:“放心,今天不吃鱼。”
河里也是老朋友了,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作为纯正的社恐,河神扶澜的日常就是把自己关在河底,要寻他的神自己写信丢进水里,再让生出灵智的鱼给他整理好。
鱼们对尝青一向怕得很,春神曾在河岸边设宴,报菜名一溜的煎炸炖煮一鱼好多吃,故而来得极快,超额完成任务。鱼口上衔着水草编织成的小篮,河虾上下活蹦乱跳,显出薄薄一层壳下紧实的肉质。
春夏之交,河虾抱籽,正是好时节。
尝青在波纹上虚点一指,灵气随波纹荡漾开来:“就念了一次鱼羹,就被你们记到现在?”
端详着满满一篮子的河虾,她露出满意的神色,虾壳在阳光下折射出青蓝色,还有力气在篮子里折腾自己的长须。作为开张的第一道小吃,食材是绝对够格了。
没到傍晚,巷口人并不多。尝青掀起店面的卷帘门,少得可怜的灵气在她外衣上形成隔膜,灰尘一点不能沾衣。
可以自己动手做菜,但不能弄脏衣服。
青虾被倾倒在大盆里,闲逛回家的几个老人感兴趣地张望着:“小姑娘,这虾哪进的?”
吴老太动作灵活,一下挤到前面,这一看倒是把她乐得找不着北。现在市面上哪能找到这么好的虾,那虾腹上的籽也多,买回家熬粥再好不过。
她当即掏出钱来:“多少一斤啊?”
尝青指了指还蒙着灰的招牌,示意这儿是家小饭馆,不是河鲜市场。
排队领鸡蛋无冕之王,一颗颗挑绿豆的老手——吴老太太仰头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回眼前的小姑娘身上,还是不肯放弃。
“我加钱嘛,肯定不让你吃亏!”
“年纪轻轻的,手艺还得多练练,我就买一小点回家自己做,不耽搁你开店的!”
尝青开始上手拆虾,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地拔下虾头,淡青的虾皮完美与虾肉分开,如缤纷落英跌进瓷碗中,再轻拽虾尾,虾仁立马蜷缩成圆润的球状,小巧可爱。
吴老太一时间看入了迷,常年待在厨房的人都知道拆虾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稍不留神容易出错,虾皮扯不干净,虾肉细碎,划伤手指也是常有的事。
在小姑娘手上一切都极为妥帖,手指飞快轮转,等她回过神来,小半碟虾球生胚已经躺在洁净的瓷盘上,一片雪白玲珑。
吴老太索性抓了个小马扎坐下,和人唠起嗑来,改口比路边飞驰过的汽车都快:“你这手艺好,没少练吧,我做了大半辈子饭也没你这么熟练。”
尝青头都不抬:“也就几百年,不久。”
吴老太不以为意,又凑近了一点:“我买你拿虾做的菜,总行吧?这地方我熟,那边大学生还没下课呢,出来得晚,下班那一茬也还早,我帮你尝个味道。”
能练出一手熟练的剥虾手艺,耐性肯定得有,小姑娘开玩笑说几百年也不是虚的,没个十几年苦功绝对不够,菜肯定也不难吃。
尝青应下第一位食客的要求,思索片刻把厨具都搬到了门口,再取了只毛笔,她起笔风流,直接在墙边的告示上落笔。
“现做微日吉利虾球,在售。”
写到价格处有些卡壳,尝青目光投向了窗台上的水苏,花苞微微张开,常青的魂体凝成一线,小声说出定价:“八元一个。”
略高出市场价,但常青觉得和做菜人厨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吉利虾是闽省名菜,成菜形似桃心,其中关键在处理虾球,再是芡汁的调配。如今市面上少见此菜,虾球的名字换了千千万万,不知情的往往以为是西式餐点的常见菜品。
尝青改良的方子虽遵循古法,但多加了一味调料,雨后日光不暖不凉,正好是温和的微辣。
吴老太是头一个闻见香味的,滚油飘出油脂特有的浓香,沾了蛋液的虾球在其中不断翻滚,一双漂亮的手稳稳当当地同漏勺将炸好的虾球捞起。
她连忙付了钱,紧紧盯着四个装在纸盒内爱心形状的吉利虾,一勺芡汁落在金黄的外皮上,浓稠与清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味飘荡在空气中。
零零星星的行人纷纷望去,吴老太早把纸盒关上小心翼翼装进袋子里,再揣在怀里,准备带回去和家里的老头子一起吃。
易溪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他难得没课能提前出来吃晚饭,入目所见的餐馆琳琅满目,真正能吃的就只有熟悉的那几家。
人生三大难题: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他熟练打开群聊,求助万能的骰子决定晚饭花落谁家,忽然嗅见一种特殊的香气,鼻翼自动翕张,试图寻找到香气的来源,最终目光锁定在巷口的一家小店上。
纠结的心情把易溪定在原地来回踱步,毕竟他人称人体餐馆排雷机,每每能挑中难吃到极点的新店,或者吃完携同学一起上吐下泻,最终成为同学点外卖前必问选手,使用排除法充分减少踩雷概率。
巷子口的店以前好像开过几天,规模小得可怜,摆的告示还是手写的,虽然这字比易溪的好看多了,但那个奇怪的菜名总有一种不靠谱的气质。
易溪心下一横,在群里发送消息:“兄弟们,遇新店,我先上阵排雷,同志们等我消息。若不幸阵亡,记得喊我一声爹!”
随后,他奔向香味来源的小店,离得越近,香气愈发勾魂摄魄。鲜香与果香,酱香与辣香,混合在湿润的空气里。
老板从案板上抬起一眼,指了指一边的告示,又继续拿起菜刀,利落地为河虾开背。
十分有个性,和她秀美的外表不能说一致,只能是毫无关系。
毕竟吃的是菜,易溪不太在意她的态度,高声喊道:“老板,要一个虾球!”
易溪接过纸盒,终于近距离看见了这颗名字拗口的虾球,的确很吉利,爱心的模样仿佛吃了就能找到对象,结束母胎单身。
他顾不上发散思维,凑近咬上一口,炸制的火候恰好,星星点点的淡红色点缀在雪白的虾肉里,虾肉结实的肉感给予口腔第一道冲击,特有的鲜味激得易溪眉毛都舒展开来。
“卧槽,好吃!”
要不是易溪整个心神都扑在眼前的美味上,肯定要脱口而出一句情绪丰富的经典三连。
他细细咀嚼,芡汁似乎在舌尖起舞,酸甜中藏着轻微的辣意,这酸甜也和平常番茄的酸甜不同,隐约有些果香,直至整口咽下去,才察觉出果香的来源。
是桔子的味道!
一个虾球下肚,易溪不舍地舔了舔嘴角的酱汁,再看老板的眼神都变得炙热,这哪是脾气不好的怪老板啊,这就是他以后小吃的固定来源,他踩雷体质的第一个零突破!
身后忽然传来贱兮兮的声音:“溪儿,你爹们来了~”
来的人正是易溪的舍友们,实在是父子很多场,怕便宜儿子在外面踩雷把自己送进医院,干脆合计一起出来觅食。
尝青瞥了一眼,又下了一锅虾肉球,手中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桌椅和招牌。
“崽,你还好吗,能自己站着吗,需要打120吗?”
刘川搭着易溪的背,神色真挚,就差掏出手机给他叫救护车,易溪却激动地抓住他的手猛烈晃荡:“特别好吃!你们快去买,简直绝了!”
其余几人一脸不信:“又想骗你爹踩坑?”
易溪也不是没假装过好吃,他们屡次上当被坑,绝对不会再一次相信他!
尝青终于歇了手上的工作,拿出和隔壁大爷借的蒲扇,轻轻一扇诱人的香气就乘着风散出去,正是人多的时候,不大的店面逐渐有人聚拢过来。
几个学生还在僵持,易溪只恨自己太久没学过语文,不知道怎么夸才能说服,眼看着顾客就要排起长队,利索地蹦到老板面前。
“朋友,你属兔吗?”
尝青搅了搅融成淡金色的阳光,抬眼看神情激动的学生,年轻人啊,情绪永远是饱满的,像一颗成熟的果实,一触碰就会爆裂开来,连她寻到的那处缝隙都有一瞬的震动。
她觉得封印没见过世面。
“老板,再要三个虾球!”
后面的人听见男生模糊不清的声音,也不知道入耳的都是什么,突然骚动起来,一时间比翻滚的油锅还要更沸腾些。
“什么?要三个一起买?”
“只剩三个了?快往前走走!”
“啊?就卖完了?我才刚来呢?”
不少人听见打算转身离开,混杂在人群中的几个二流子露出深藏功名的险笑,准备坐等常青落寞关门。
焦急、不满、生气,夹杂着一点浑水摸鱼的嫉妒,许多负面情绪一齐涌来,封印方才的震动立马缩了回去。
尝青:“……封印也不用这么记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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