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触碰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师娘都屈尊往他这书斋来了,他合该自门口恭候才是,这客都到了,主人倒是不在,尹家的人怎么都这样?”
穆炜娮撇着嘴,脑子里又把方才澹台夫人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过了一遍。
“啧……娮娮,方才就想说了你了,怎么嘴上没个把门儿?澹台夫人是长辈,你一个晚辈,怎么能擅自在长辈叙话的时候插嘴。这会儿也是,你瞧瞧那茶几上,煮茶的水可快沸了,你可别冤枉了晔儿没礼数,想是他总是一个人呆在此处,屋中缺了待客的物什,这会儿是找去了。”
“学生给师娘请安了。”
费师娘话音刚落,熟悉的男音传来,三人一齐回过头。
原来这屋子的东面还有一扇门,这会儿屋门洞开,她们见到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东面屋门正对着一处莲池,此刻莲池中菡萏开得正好,宛如铺开的银纱珠帘,烘托着仿佛镶嵌在门框里的白衣少年,外间流泻的阳光从后方照了过来,少年白衣上似是有珠玉滚动,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尹晔手上捧着蜷曲着的荷叶,递给一旁的小厮,急忙朝费师娘拱手见礼。
“是去寻煮茶的水了?”
费师娘冲尹晔摆摆手,银盘似的脸上堆满了笑。
这样一个学生,品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可明儿就不上费府来了,老爷子可该心疼喽,费师娘暗自嘀咕着,面上不动声色地端坐在竹椅上,上下打量尹晔。
穆炜娮和娄文茵寻了处座,托腮瞧着尹晔。
“这哪像是病了?”文茵悄悄在炜娮耳边嘀咕。
只见尹晔依旧一身素净的白衣,一手煮茶的手艺瞧上去分毫不差,那洗茶,点茶,闻香的功夫一点儿没落下,一应装束也是丝毫不乱,说是病了谁信啊。
“晔儿,说是你病了,如今可好些了?”费师娘柔声问道。
“劳动师娘来府上走一遭了,如今学生已大好了。”
费师娘带着探寻地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了点头。
“二爷受得罪都落在后背上了,这几日都没法儿在榻上睡个踏实,只能趴着。”
一旁摇着一把蒲扇正帮着煮水的小厮低声道。
“平虎,别多嘴。”
被叫做平虎的小厮悻悻地立到了一边儿,尹晔朝他使了个眼色,他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又挨打了,而且还是后背。
穆炜娮想起在护国寺的地底下给他上药,就着那地底下昏暗的光亮,她都能把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瞧清,这是旧伤未愈又添新的?
穆炜娮皱了皱米眉头,将目光放在那小厮身上,直到瞧不见人了,才回过神来。
这小厮被赶走了,她还怎么从尹晔口中把那天护国寺之后的事儿挖出来?
她失望地只得把注意力放在了费师娘身上,师娘肯定要问。
“晔儿,你师父让我带话给你,他说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往费府来。”
师娘觑着他面不改色地往三人杯盏中又续了茶汤,那点茶的功夫还稳得很,想来病了或者伤了也并无大碍。
费师娘心绪稍霁,呷了口茶,再道:
“你总该知道,老爷子在你父亲跟前也是说得上话的,若是有什么……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就让你先生去开口。别委屈了自己,还有你年纪还小……”
“学生明白。”
尹晔抬头,一双清淡的眸子在费师娘眼前晃过,费师娘一愣,这孩子到底是心思重啊。
费师娘带着两个小姑娘从书斋里出来的时候,日头都有些偏西了。游廊一侧墙壁泛黄,满是斑驳的树影。
穆炜娮眼见没两步就要走到尹府前堂了,趁师娘没注意,飞快地挪动到尹晔的耳旁密语又飞快地闪开了。
穆炜娮话说得又急又快,不防唇瓣扫过尹晔的耳垂,呼吸里尚带着残留的茶香,尹晔顾不上闪躲,整个人呆愣地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把注意力从发热的耳垂上抽离出来。
直到尹晔送走了师娘回到书房,方才穆炜娮闪身掠过他身侧带来的女儿香,还留在他鼻翼两侧,长久不散……
他呆呆地坐在竹椅上,仔细琢磨这离奇的长久不散的气味和耳尖与唇瓣贴合的一瞬触感,两眼发直。
他回过神胡乱地揉捏着自己的还在发烫的右耳,好一会儿才想起穆炜娮说的话:
“明日下了学,我在尹府西南的角门上等你。”
这穆家女子真是疯魔了,男女间不设防不说,如今还要主动找上门到人家门口私会。
方才怎么不当场回绝她,自己跟个呆子似的!
尹晔悔不当初,泄气地往椅背上一靠,触到背上的尚未结痂的伤痕,他倒抽一口凉气。
得想办法把她从角门处赶走!
穆炜娮明日才来,尹晔今日就往那西南处的角门去瞧了好几次。
别看他是尹府的公子爷,这府邸西南处的角门,他还从未去过。
好不容易掩人耳目地挪到了角门,发现这里原是寻日里府中下人们置放洒扫庭除物什,偶尔进出运送泔水杂物之处。
他将那西南角门处的归置勘查了个清清楚楚,前前后后来了这角门三次,好容易才在第四次的时候找着个乘人不备的时机,推开了角门,他看着门口立着的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若有所思……
第二日,尹晔起了个大早,看似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房看书,眼睛却不时地朝门口的漏刻上扫。
眼看到了费府快要下学的时辰,本就心不在焉的他愈发坐立不安起来。
受了他吩咐的小厮平虎,推开房门,多此一举的又道:
“二爷,小的这就上角门处去瞧?您真不一道去?”
平虎真希望主子能改变主意,能自个儿往角门出去啊。
尹晔烦躁地朝平虎挥了挥手。
平虎飞快地合上房门,边往角门处走边嘀咕,二爷合该自己上那角门处去,本就是一个学堂修学的同窗,总有闲话可聊,那穆府的三小姐又是个热性子,能让少爷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二爷本就少言寡语,再多闷几日,人都没精神了,哎……
尹晔坐立不安地在房中等了快一个时辰,平虎始终没回来,尹晔一咬牙刚想自己往那角门处去,平虎回来了。
“二爷,小的在那角门处等了快半个时辰也没瞧见那穆三小姐,想着会不会是穆小姐在路上耽搁了,差人往费府门口去打听了,说是那穆三小姐今儿下了学,径直乘马车往肃亲王府去了。”
尹晔闻言,谴走了平虎,悬着的一颗心一落,他跌坐在椅子上,打开一页书,忽又泄气似地愤懑地合上了……
说来……又不来……疯丫头……
没想到很快他又见到了穆炜娮。
传闻某日宫中早朝刚下,圣上瞥眼瞧见了立在下首低头垂目的尹懋文,突然想起随费老入宫的尹家的二公子,那点茶的功夫让人过目不忘,卒钦点了尹晔入宫,在大皇子的生辰之日侍宴。
大皇子生辰当日,尹晔在皇城门口下了马车,刚好遇见了费府的车驾,尹晔趋步向前,立在车驾旁边扶了费老下了马车。
“不过半月,你倒是清减了许多。”
费老将尹晔的凉手揣在自己的袖兜里,抱袖缓步往宫门处去。
见尹晔低着头不言不语,又道:
“那日从护国寺回去,家中长辈没少打骂吧?你师娘去瞧你,回来还说瞧着你挺好。一个尚未及冠的总角小儿,不过半月就能瘦到皮包骨。这也叫好?”
费老口中带着一丝嗔怪,复又叹了口气:
“为人子,要体恤家中长辈的处境,纵是有滔天的流言蜚语,你也要时刻警醒,在尹氏宗谱中,你就是尹府嫡子,双亲尚在,且上面有嫡长兄,嫡长姐,你若是有片刻的犹疑,就是打你父亲的脸,如此这般,将置父母手足亲情于何地?你那嫡长姐尹晗,受过前帝师几日管教,我看就很好,你莫要被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闲言碎语给蒙了心,忘了身旁的好处,与这样好的亲族兄姐离心。”
“学生受教了。”
尹晔躬身拱手目送费老拐进往文渊阁去的甬道,方才立起身。
狭窄的甬道口处,一阵微风席卷,拂过尹晔的面庞,他精神一凛,正要随一旁等候的内侍往内廷而去,不防一侧的廊住后闪出一个俏皮的红衣身影。
尹晔眼风一扫,还没把穆炜娮整个瞧清,脑子里那日萦绕在鼻翼两边的女儿香和耳旁扫过的触耳呼吸就再次席卷了他的记忆。
他微微蹙眉,打算绕过她赶紧离去。
“喂!尹晔,你知不知礼啊,见着人,连招呼都不打?龙景岳说你就是个势利眼儿,还真是,你就只会在费师父那儿献殷勤。”
穆炜娮见尹晔头也不会地就往前走,她急忙赶上,朝一旁领路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小太监急忙远远地侯在了角落。
她步子快不过尹晔,只得一边小跑一边伸手往他身上勾,好容易一把抓住了尹晔的腰带,尹晔急忙立住了身,伸手护住腰身,这一停刚好让穆炜娮一个趔趄跌在他身后,鼻尖扣在尹晔的脊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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