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换血

王熙凤好生松散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借了贾琏手里头的亲兵，把府中掌着采买的管事都捆了，连大管家赖大一家也没有放过，统统押进了东大院里。

        “你们都是府上的老人了，按理说得给几分脸面，可是贪心太过，就是自己把脸皮往地上踩。”王熙凤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下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给你们两条路，一呢，把这些年贪了府里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全家到庄子上去，三代不许进府侍候。若是舍不得钱，第二条路也可以，都是贾家的家生子，我便是提脚卖了你们，也没谁能说个不字，只是地方可不太好，得卖去黑煤窑里，到时候有钱也不知有没有地方花。”

        王熙凤的声调不高不低，可有了二房在前的例子，众人却不敢当她开玩笑，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二奶奶饶命啊，小的们不敢动手脚的，还请二奶奶明察。”

        王熙凤嗤笑一声，眼神一抬，身边的平儿和安儿就丢了几本账册在地上。

        随即一个未留头的小厮，高声念到：“鸡蛋五分钱六个，菘菜一文钱三斤，猪肉十文一斤，梨炭一串钱五十斤……”

        这是王熙凤着人打听出的物价，比府中记得账本子低了十分之一不止！

        她从前也是不知道这些的，虽然管着家，但是账本是一代代的传下来的，那鸡蛋蔬菜的价钱，便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只是每隔几年，会往上调一调，物价涨了么，这个理由百试百灵。

        大家族里的当家太太，一套头面衣裳都是几百上千两银子的，这一文两文的，哪里看得上眼，抬手就轻轻放过了。

        可王熙凤不同，上辈子刘姥姥给她讲过乡下的物价，东西是真的便宜，一两银子省着点，够一家人花用一个月。可在贾家，一个鸡蛋要八文钱，一斤菘菜五文钱，偶尔在大厨房加个菜，还得主子自己掏腰包……

        这可真是，喂大了他们的心思，养肥了一堆蛀虫。

        这些东西一念，底下的人跪都跪不稳了，俱都瘫倒在地，八月微冷的天儿，出了满头满脸的汗。

        还是赖家知机，赖大和他媳妇膝行上前，甩了自己几巴掌，又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是小的们鬼迷了心窍，这才做出这等亏了良心的事来，二奶奶任是想打想骂，小的们都受着。只是小的从生下来就是贾家的奴才，这辈子也只想跟着贾家过活。”

        “小的宁愿带着家小，光身子去庄子里干活，只求二奶奶开恩，让小的一家子在一处。”

        赖大头嗑的砰砰响，赖大家的在一旁抽抽噎噎的抹眼泪，王熙凤略想了想，刚要点头答应，赖嬷嬷就颤颤巍巍的过来了。

        赖嬷嬷比贾史氏还大几岁，已经是七十的人了，早几年就回家荣养着，只每隔一天回去荣庆堂，陪着贾史氏聊天说话，打打叶子牌。这回是不知道哪个机灵丫鬟，偷摸给她传了信，这是来找王熙凤求情来了。

        赖嬷嬷一进了院子，噗通就跪了下来，一张菊花脸上老泪纵横，边哭便喊：“老奴有罪啊，老奴没有教好儿孙，给赖家抹黑，给主子添麻烦了啊！”

        王熙凤心底生气，脸上皮笑肉不笑：“嬷嬷这是做什么，平儿，还不快扶了嬷嬷起身。”

        等到平儿和另一个大力婆子上前，生拖硬拽的拉起了赖嬷嬷，王熙凤不待她说话，抢先开了口：“按说嬷嬷是几辈子的老人了，服侍过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我年轻，该是要给嬷嬷这个脸面。可是您瞧瞧，您这儿子媳妇一年贪去了，占了咱们府上一小半的收益呢，这可不是贪心，这是想挖空了贾家换成赖家呢。”

        贾史氏拄着拐杖刚到垂花门，就听了王熙凤这番话，她心思电转间并未直接进去，而是转身又回了荣庆堂。

        赖嬷嬷是她的陪嫁丫鬟，跟了她几十年了，从来是忠心耿耿的。以前自己和婆婆小妾争斗的时候，也没少借着她的手，做些不干净的事情，所以贾史氏对她很是宽容。

        可惜再是宽容，也不能纵着下人无法无天，竟然爬到主子头上去了。

        大房近些时候越来越强势了，不论是贾赦还是贾琏，对待贾史氏都只是面子情，邢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她对贾史氏更是只碍于孝道而已。唯独一个王熙凤，念着上辈子的那点好儿，对贾史氏不说掏心掏肺的好，但也是放在心上时常记挂着的。

        为着一个犯了错的奴婢，下了王熙凤的面子，贾史氏是不肯的。索性装作不知道，不掺和这件事情，贾史氏老了，只能靠着儿孙过活。

        而赖嬷嬷一个家生家养的奴婢，便是捏着她的把柄又如何，左不过是后宅院的那些事情罢了。贾代善都死了十几年了，谁还在意几十年前的几个姨娘庶子么，她反正是不怕的。

        贾史氏走的干脆，赖嬷嬷哭了半天不见人来，就知道自己是被放弃了，她倒是想着撕破脸皮，可惜没有那个胆气。贾史氏年轻时候也是心狠手辣的，端看贾代善没有一个庶子，连庶女都嫁了出去不见踪影，便可以窥知一二了。

        对着王熙凤，赖嬷嬷是不敢摆架子的，她抹了抹眼泪：“老奴教子无方，原是没脸面向奶奶求情的，只求奶奶开开恩，让老奴能一家人团聚，便是到了东北庄子上，老奴也感念奶奶的恩德。”

        王熙凤浑不在意的答应了，赖家别说在荣国府了，就是宁国府也是根基深厚的，能不搞得太难看，她还是不想撕破脸的。再说这些家生奴才，靠着主家才有了如今的体面，一但失了主家的信任，瞬间就被打落尘埃，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

        连素来最有脸面的赖家，都服了软，一家子被送去了东北的林子里。其他下人就更不敢反抗，乖乖交出大部分家财，被分散到不同的庄子林子去了，只有几个看不清的，被王熙凤下令发卖了。

        如愿以偿的把这批下人都换了血，王熙凤很是发了一大笔财，小金库装的满满当当的。

        这些下人祖祖辈辈都在贾家，家里不显山不漏水的，底子还挺丰厚，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万家资了。不过大头还是赖家的，庄子铺子田地，外加家里的摆件东西，足足抄出来七十多万两的东西，都被王熙凤一一笑纳了。

        王熙凤挑了些打眼和不易处理的，归到了贾家公中的库房，余下小巧不惹眼的，贾琏不要，便都给了她。

        王熙凤私底下，还送了两个小庄子给邢夫人，让她手头能宽裕些，余下都存了起来，留着给巧姐儿攒嫁妆。

        早在贾母寿辰前，她就让下面的庄子挑了人送来，如今□□了半个多月，也差不多能上手了。府中里里外外换了一波人，整个风气都为之一肃，最起码从前那种窟窿似的情况，如今是见不着了，大房众人都很满意。

        王熙凤没了烦忧的事情，就开始盘算着，去寻摸个医女嬷嬷来，学一学医术。

        她还是要有孩子的，略通些医术，不仅对自己，对孩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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