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请人
贾珠的死,并未扰乱荣国府大房的生活,出了王夫人和贾政时不时的哀叹外,就只有李纨最受影响。
李纨出身清流之家,她的父亲李守忠是现任国子监祭酒,向来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故此李纨从小就是个严守闺训的姑娘。
如今贾珠死了,李纨却还年轻着,若是换个疼爱女儿的人家,说不得就接了女儿家去,另寻一门亲事嫁出去了。可李守忠却不同,贾珠的死讯刚报到李家,李守忠就命自家夫人亲自过来了一趟。
李夫人过来这一趟,明为吊唁,实则是警告李纨,不得生出别的心思来:“你父亲百般叮嘱我,务必要告诉你,咱们李家没有二嫁的姑娘,只有守节的姑奶奶。纨儿,你从小就懂事听话,荣国府又是高门显贵,日后必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李纨捂着肚子半靠在床上,麻木的听着自家母亲的话,她心中恨毒了贾珠和王夫人,片刻都不想再留在贾家。但是却孤立无援,唯一亲近的娘家也没有为自己撑腰的打算,实在是无法可想。
沉默了半晌,在李夫人越发严厉的目光下,李纨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守节之事。
李夫人轻轻笑了笑,随即又收敛了神色:“好孩子,为娘知道你委屈,只是身为李家的女儿,这是你的宿命。万幸你如今还有孩子傍身,日后好生教养了他长大,未必不能为你挣个凤冠霞帔回来。”
不论李夫人说什么,李纨都是默不作声,全盘接受了。
面对这样的女儿,李夫人也觉得无趣,呆了一小会儿就匆匆离开了,回去之后借口抱病,连贾珠的葬礼都是李纨娘家大嫂出面的。
本就寡言少语的李纨,从葬礼结束之后,就更加沉默起来。王熙凤在背地里感叹了几声,嘱咐身边的管事媳妇多看顾些,寻常也会注意不亏待了她。
依照王熙凤自己的看法,贾珠这样的丈夫,有跟没有也无甚区别,除了惹一肚子气之外,似乎并无旁的用处。只是这世道的要求,死了丈夫的寡妇,日子总是格外煎熬难过些的。
王熙凤心里想着,等到贾兰平安诞生之后,李纨有了寄托和念想,估计就会比如今好上许多,最起码不会浑浑噩噩度日了。至于王夫人,如今与上一世不同,她手中并未握着荣国府的大权,再想像上辈子一样暗地里磋磨李纨,却是要费劲儿许多了。
在广明院传出消息,说是李纨要生了的时候,王熙凤也适时放出话来,爆出了自己的身孕。
不提贾史氏和贾赦如何高兴,贾琏是真的乐坏了,盖因王熙凤疑似有孕之后,就一脚踢开了贾琏。好容易上了床的琏二爷,又凄凄惨惨的回了软塌上休息,半点都近不了王熙凤的身了。
贾琏本以为,自己这是被用过就扔了,却没有想到是王熙凤怀了孩子!
一时间,不论是荣国府里的人,还是工部里的同僚,都只见这位京中新贵整日里乐得合不拢嘴,实在是瓜兮兮傻乎乎的。
为着王熙凤这胎安稳,贾琏甚至还借着汇报工作的机会,厚着脸皮找了当今要人,硬是从宫里讨来了四个掌事嬷嬷出来。这四个嬷嬷来头甚大,是直接从太后宫里放出来的,心机手腕且不说是顶尖的,单是她们各自手中的绝活,拿出来都够大家眼馋的了。
顾嬷嬷是打小就服侍太后娘娘的,与太后情分深厚,若不是早年间为了护住太后和当今伤了身子,不能再在宫里侍候,她也不会选择出宫来养老。不过因着久病成医,再加上久居深宫,顾嬷嬷对各类药材和害人的物件儿,算是了如指掌,比吕娘子都要强上许多。
张嬷嬷原是太后宫中,小厨房里的嬷嬷,八大菜系都很精通,尤为擅长面食点心。只是她上面还有两个更得太后信重的,自觉出头艰难,又厌倦了宫中的勾心斗角,这才自愿出宫到荣国府来博一个前程。
谢嬷嬷从前则是掌事宫女,最是注重礼仪规矩,从她手下过了一遍的宫女秀女,旁的不说,但是守规矩则是出了名儿的。贾琏要了这位过来,就是想着□□□□贾家的丫鬟,省的一个个命比纸薄,却心比天高。
最后一个则是个武嬷嬷,生来力气便过于常人,但是吃的也多,故此小小年纪就被抛弃了。是太后的娘家大嫂,偶然在街角遇到,看她可怜带回了家里充作丫鬟,后来发现了她的天赋,又送进宫里给太后做个护卫,因着无名无姓,就以武字为称呼了。
如今太后是宫中顶尖儿的大佬,自然不会如同当年做妃子一样,时不时要被人暗算陷害。再一个武嬷嬷虽然武力高强,但是性子却憨直,即便在宫中带了二十多年,依旧没有融入其中。
太后见她处处不适应,所以才想着重新给她找个归处。荣国府就不错,原本就是武将世家,贾琏有是朝中新贵,当今都很满意的人物,且听说府中还有些乱,那武嬷嬷就能派上用场,被主家看重了。
这四个嬷嬷有文有武,自身都还是有品阶的,自然不能当做下人一般看待。
故此王熙凤收到消息之后,便在东大院里,收拾出了四个二进的院子出来,规制配备都是一模一样的,并不会委屈得罪了哪一个。另每个嬷嬷身边,又配了两个洒扫使唤的小丫鬟,并一个大力的粗使嬷嬷,能够帮忙做些琐事杂事。
王熙凤刚爆出有孕,如今也不过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不宜有大动作。但是四位嬷嬷,也是贾琏好容易请进府里来的,并不一定会长久留在贾家,故此她心念电转间,就安排好了学习的人选。
首先就是谢嬷嬷,她这一身的本事不能白费了,自然要找几个好弟子给她教导一二。
这打头的,自然是迎春和刘氏。
她们两人中,一个迎春正好是启蒙学规矩的年龄,而一个刘氏因着从前的身份,是从来没有系统的学过这些的。王熙凤虽然叮嘱丫鬟婆子指点了些,毕竟不如宫里出来的嬷嬷们,经验丰富又手段高超的。
若是刘氏能学到谢嬷嬷十分之一的能耐,日后就不虞会被人说嘴,当个合格的王家主母,那也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至于顾嬷嬷,吕娘子早就盯上她了,一来吕娘子本身就是医女,时不时的要给顾嬷嬷把个平安脉。二来么,顾嬷嬷识得许多稀奇古怪的方子,且大多都是宫廷秘方,吕娘子听都没有听过的,不免好奇上心了几分。
这也不奇怪,毕竟吕娘子出身市井,家中并未出过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物,哪里有渠道去认识宫中的东西呢。如今逮着这个好机会,吕娘子当然不会放过,对着顾嬷嬷一向是尊敬有加,差不多是当做师傅来孝顺了的。
张嬷嬷和武嬷嬷倒是好安置,张嬷嬷安排进王熙凤院子的小厨房里,时不时的秀一秀厨艺,得些赏赐。武嬷嬷则是护持在王熙凤四周,保护她的安全,以防被不长眼睛的人给冲撞了。
不过谢嬷嬷毕竟是宫中出来的,自有其傲气和规矩在身上,迎春是贾琏的妹妹,指点一二倒是无妨。可刘氏毕竟只是平民百姓,王熙凤也不能命令她去做事,故此王熙凤还是特意备了礼,来和谢嬷嬷细细商量。
“奶奶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是奶奶的妹子,又和奶奶结了亲的,按理说我不该推辞。”谢嬷嬷脸上含笑,话却说的圆滑,“只是您是知道的,我从前教导的都是宫中的贵女,这刘家的夫人是何资质,我是半点不知的。”
“我们这样的人,最看重的莫过于名声儿,故此,我想要见一见那刘家夫人。若真是可看造就的,自然是皆大欢喜,我也乐得承了奶奶的情分。只是若不能成,还望奶奶莫要怪罪。”
谢嬷嬷的话说的十分周到,寻不到半点错处,且也很是在理。
她们本就是靠本事吃饭的人,本事是怎么来的,自然是靠着教出来的弟子传扬出去的。所以在接任务的时候,都是小心谨慎,提前打听过了才答应的,如今王熙凤冷不丁要塞个人进来,可不就想着先看看再说。
故此王熙凤丝毫不气,爽快的答应了:“嬷嬷说的哪里话,您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我们家的二姑娘得蒙您教导这几日,说一句脱胎换骨都不为过,前儿我们太太还夸呢。”
“我那刘家姐姐,为人并不蠢笨,只是从前没有经历过,故此懂得不多。等下我就叫人去传话,她是个急性子人,估摸着下晌儿就该到了,您到时候尽管考验她,不必看我的面子,正事要紧。”
王熙凤的话说道格外敞亮,谢嬷嬷闻言就满意了几分,心中思虑着,若刘氏不是那等不可雕的朽木之人,自己就托大收了来教导几天,权当是全了王熙凤的脸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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