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春闱

阳春二月,  天气其实还颇有些凉意，春闱正式开始。

        林琼磨剑二十载，终于到了检验实力的时候。林家人都万分激动，贾敏带着平儿,  亲自给他收拾了考试用的提篮,  务必保证事事妥帖,  不会有一丝错漏。

        前后九天的考试，平儿的心一直提着,  众人都知道她担忧，也劝解了好几回。只是这毕竟是关乎林琼一生的大事，虽则道理平儿心中都清楚,  可也不是那般轻易便能放得开的。

        连续几人的高度紧张之下，这日平儿刚到了李氏屋里请安，便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之下，急忙招了太医来看诊,  却是个好消息，她有孕了。

        自从生下昭哥儿后，已经过了两年了,  如今再度有孕，平儿心中只有高兴的。便是林如海和贾敏也都喜悦非常,  添丁进口这样的事情，对林家而言是决计不会嫌弃多的。

        因着有孕未满三月，这个消息便不曾外传,  只有几家亲密的人家知晓。王熙凤自然是其中之一，她听闻喜讯后,  便收拾了许多孕妇用得着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带了来林府。

        贾敏和平儿、黛玉等人亲自迎到垂花门处,  接到了王熙凤和巧姐儿。

        巧姐儿乖巧的给贾敏等人一一行礼，贾敏见她小小一团就如此知礼，心里爱的不行，一把揽在身边道：“咱们巧姐儿如今又长高了，可见是好好吃饭了。你哥哥们呢，怎的没有一同过来？”

        巧姐窝在贾敏怀里蹭了蹭，随即小小声的告状：“白先生带他们出去玩儿了，已经有三日不曾归来了。姑奶奶，兄长他们坏，他们出去玩儿都不带巧姐儿。”

        “那姑奶奶明儿带巧姐儿出去玩，也不带你几个兄长，只叫他们在家写字读书，好不好？”

        巧姐儿听了，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头道：“白先生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喜欢被丢下，兄长肯定也不喜欢的。咱们带了兄长一同去玩，只是姑奶奶要跟兄长说，下次出门带上巧姐儿才好。”

        听得她这般伶俐，几人都笑了起来，贾敏更是连声道：“都听巧姐儿的，你栋表叔也得教训一二，怎的就丢了咱们巧姐儿在家，自顾自耍的开心呢。”

        王熙凤这才笑着说道：“他们是去坪洲的三仙观赏日出，那里地势陡峭不宜攀爬，故此白先生便不曾带这几个小的，只带了栋表弟，三妹妹、四妹妹和兰哥儿、茂哥儿几个。宝玉因为上次和丫鬟打闹，扭伤了腿，也不曾前去，环哥儿和琮哥儿也一并留下来了。”

        “本来还想叫上林妹妹的，只是白先生说三仙观太过湿冷，不适合林妹妹的身体，这才罢了。不过他们预备四月份的时候，去一趟柳州，那处地气暖，倒是便于妹妹修养身子，不知道姑母同不同意呢。”

        贾敏闻言，惊讶道：“三姑娘和四姑娘也去了？她们的身子骨可吃得消？”

        “她们俩日日跟着白先生和白夫人强身健体，虽然看着柔弱了些，可我们家里的护院都能撂翻两三个，且能干着呢。就是整日带着往外跑，老太太和太太不免忧心，觉得若是跑得心野了，日后恐怕就不会甘心在后宅里待着了。”

        贾敏闻言默了默，方道：“咱们贾家的姑娘，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没得用那些个条条框框的束缚着，倒失了本性。且她们如今也快有十岁了，还能再欢脱几年呢，左不过再过二年，便要预备着说人家了，且由她们去吧，白先生夫妻两个，不是没有成算的人。”

        “若不是玉儿的身子骨弱些，我倒像是想着让她也跟了去呢，这大好河山秀丽如画，单从书画上看，又有什么趣儿呢。母亲那里等到端午时候，我亲自过去劝劝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的。”

        王熙凤也不觉得探春和惜春的举动如何，说来从前贾史氏年轻时候，比这个还出格儿呢。只是如今她毕竟老了，时下对女子的束缚又比从前多些，心中的顾虑也就多了。

        不过有贾敏出面相劝，料想贾史氏也不会揪着不放了。

        说话间，几人相携进了正院，分了主次坐下。

        王熙凤这才有空和平儿说话：“早起喜鹊就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我还说有什么喜事儿呢，就见着你派去的丫鬟了。这是好事儿，我特意准备了些滋补的东西送来，你先用着，不够了再打发人去我那里拿。”

        平儿听了连忙道谢：“难为奶奶这么忙，却还一直挂念着我，我这里都有呢。婶娘也准备了好些东西，足足堆了有半屋子呢，我再是个大肚婆也是吃用不完的了。”

        “姑母准备的，那是姑母的心意，我这个却是我的心意，你都收下。”王熙凤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即道，“其中有些个东西，是前段日子宫里赐下来的，品相倒比咱们自己家的好些，姑母和妹妹也能一起用的。”

        贾敏含笑道：“这是我们又偏了风丫头的好东西了，你素来想的周到，琼哥儿媳妇收下便是，这是你们二人投契又处的好，不必多想什么。”

        平儿这才收下了，随即道：“昨日我妈来看我，说是给奶奶和姐儿新准备的药包香囊都制备好了的，说是今儿要给奶奶送去呢，可巧奶奶又来了我这里。”

        “你妈早早的便去了，我们两个还是一同用的早膳，她知道我着急来看你，便又家去了。我还说让她一同过来，你妈却说昨儿刚来过一次，不可太频繁了，恐惹得人笑话。”

        贾敏听了便道：“亲家婶子这也是忒多礼了，一般是母亲来看望女儿的，只有称道母女情深的，哪里有什么频繁不频繁的。凤丫头和琼儿媳妇下次见了亲家婶子，只管让她放心的来，便是在府中住下都是应有之意。我倒是巴不得日日和母亲在一处呢，只可惜府中这一大摊子事情，却不能没个人来管着。”

        黛玉巴巴的看过来，贴心的说道：“母亲尽可以交给女儿，如今玉儿已经长大了，可以为母亲分忧了。”

        她这般懂事，贾敏自然喜不自胜，不过旋即道：“且用不着你呢，这几日是春闱在即，又快到你生辰了，故此让你在家中闲着。等到白先生他们回来了，你还是要去跟着上课的，身体也不能拉下，每日三餐前后都要去花园子里走动一会子，万万不可再拉着丫鬟躲懒，可明白了？”

        黛玉无奈的吐吐舌头，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贾敏点点她的额角，嗔笑道：“又做这个怪样子，小心你嫂子们笑话。”

        “嫂子们才不会笑我。”林黛玉顺势窝进贾敏怀中，蹭了蹭她的肩膀，“母亲莫要再说了，我日后必定不会偷懒，日日都走足了时辰再回房。”

        她这般小儿女作态，贾敏又能如何，只得叹口气应下了。

        王熙凤见黛玉在贾敏面前这样活泼，想起从前经常临窗落泪的林妹妹，心中一时感慨万千。不过这个管家之事，她倒是颇有心得，故此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开了口。

        “我们府中的事务也多，不过我一贯是个爱躲懒的，珠大嫂子和妹妹们帮了我许多忙。从前二妹妹未出嫁的时候，一应琐事她都担了去，如今三妹妹和四妹妹也大了，那些不甚劳心的事项，我就都分给她们俩练手了。”

        “一则省了我许多功夫，二来也让她们知道管家不易，三么就是我的私心了，传出去名声儿都好听许多。”王熙凤并未隐瞒，反倒一一都说了出来，“再过几日，林妹妹也该过十一岁的生辰了，这日子是见风就溜走了，姑母也要先做打算才是。”

        这是说黛玉的婚嫁要考虑起来了，这话不适合黛玉在一旁听，她有些害羞的跺了跺脚，借口带巧姐儿去看白鹤，拉着人便退出了正院。

        等到黛玉和巧姐儿走的远了，贾敏这才端正神色道：“玉儿年纪还小，我和你姑父的意思，是想着多留她两年，等到十五六再说门亲事，十八岁后嫁出去才好。这个事儿我从前与你和老太太都说过，怎的今天突然说起婚事打算来了？”

        王熙凤并不瞒她，正色道：“非但是林妹妹，府上另外两位小姐，姑母也得早做打算才可。宫中各位皇子日渐年长，如今都已经陆续入了六部历练，琏二爷前日刚托人送来的消息，这朝堂怕是要乱起来了。”

        贾敏神色一凛，她倒是忘了联姻这个事情。

        林柔如今已经有十三岁，林朵也有十岁了，黛玉十一岁，她们三个的年纪离得如此之近，实在让人防不胜防。若是明后年圣上再开选秀，林家的三个姑娘，估计便要折进去了。

        贾敏面色沉重，王熙凤却没有那么担忧，只说道：“先捡着合适的人家相看一二，若是有人品好的，不防先定下来，好歹对外有个说法，不至于落了人的口舌。只是这人选，务必要好生挑拣一番，还是不要与哪位皇子王孙，亦或者后宫贵人们牵扯上了，不然日后恐有不便。”

        贾敏却叹了口气，哪里有这么简单呢。

        林柔和林朵虽然也是林家的后代，可毕竟刚认回来不久，礼仪规矩气度等等，都还有待加强。再一个她们是林如海隔了房的侄女儿，且还是庶女，在京中婚嫁圈子里，便不由得要弱上三分，许多人家恐怕直接就排除了二人做自家媳妇。

        要是再往低了寻，贾敏和林如海却又不愿，这于他们自家的名声有碍，且还会让人对黛玉说嘴，贾敏哪里肯呢。

        故此这两个侄女儿的婚事，贾敏是真的发愁。

        见她满脸难色，王熙凤不由得笑道：“姑母怎的糊涂了，春闱即将结束，好大一批才俊正鱼跃龙门，姑母还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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