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思沈郎·白衣湿
我上船之后，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王九娘和苏舞姬看过来，也有些错愕。
王九娘：“这杏花妆却是从未曾见过，花钿的样子好生新奇。”
苏舞姬却看着我脚下的花瓣，说道：“寒春姑娘如此费心，想必一会儿金柳儿要激动了。”
话音刚落，船头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玲珑阁，金柳儿。”
刚刚渐渐安静下去的人群，顿时爆发出尖叫来，无数的鲜花再次丢了下来，抬眼望去，半个湖面全是鲜花，怕是最近半个月，应安城树上都没有花了。
金柳儿一袭红衣款款而来，笑意盈盈，可她转眼看到我的时候，目光却一顿。
我抬手抚了抚额头花钿和脸颊，冷笑了一下。
高台之上，也不知道是谁打趣了一声：“果然今年沈将军回朝，花中之魁轮到春杏了。两位姑娘竟然都选了杏花花钿。”
“更有意思的难道不是，竟然会有女子画几十年前流行的杏花宫妆吗？那眉心双杏的图案，可就出自北宁侯府。”
“寒春姑娘，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啊……以前来垂花巷怎么没有听闻？”
“我也觉得似曾相识……”
周遭的声音起起伏伏，我只低头抱着琵琶并不理会，过了片刻，花魁宴最后的比试便开始了。
比试并不长，一支曲子而已，由我和王九娘两个主乐器的写下三首曲子的名字，然后现场抓阄，选中的那一首曲子便是一会儿我们要演奏的曲子。
无论最后选出来的是什么，舞姬们都必须根据曲子去发挥。
所以全场最有利的人是苏舞姬，她和王九娘来自同一处，肯定是想就商量好了要跳什么，选什么曲子，如今她们有一半的机会拿到心仪的曲子。
不过……我抬眼望向慕容平的座位，他低眸看着我，慵懒的神情带着掌控一切的淡然。
抽到的曲子，一定是我的。
我三首都写了同一支曲子。
一首破阵曲。
但又不是破阵曲，或许叫思君曲更合适。
也是一首老曲子了，几十年前曾经流行过，也来自于那位爱好杏花的长公主，她在应安城等丈夫归来，日夜思君，闻知传来了大大军获胜班师回朝的事情，于是让当年最有才华的乐师做了一首曲子。
“今日最后的曲子已经选定，是千音阁寒春姑娘的破阵曲——咦？”
报曲的人微微惊讶看向了我，我点了点头，他才高声念道：“破阵曲——思沈郎。”
满座哗然，一船惊愕。
“这是什么破阵曲，从未听过破阵曲还有叫这名字的？”
“我也未曾听过，思沈郎……难不成是在说沈惊鸿？”
“这寒春姑娘今日又是杏花妆又是思沈郎……要是沈将军不做投花客第一，那寒春姑娘不得跳船？”
“她这样不是得罪了其他人，就沈将军一个肯定投不过其他人……不过这样也好，等花魁宴结束，沈将军抱得美人归就行。”
“你疯了，安悦郡主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就把寒春姑娘绑了丢到湖里去。”
……
周遭议论声纷纷，船上其他姑娘却是愁眉苦脸，尤其是王九娘，走到我身边不悦地说道：“你写的这是什么，破阵曲那么多，我未曾听过这一首。”
我抬眼笑了笑，然后拨弦弹了两下，问道：“这首，可听过？”
高台之上，有人鼓掌，众人皆望过去，便见到顾惠君身后的男子伸手拍了拍沈惊鸿的肩膀，笑道：“你们不知，这首思沈郎的破阵曲，乃是当年长公主为伐北归来的北宁侯所作，原是宫廷之曲，后来传入民间，大家便戏称此曲非是破阵曲，而是思沈郎，此曲还有个别名——”
那男子不言，扭头看向了沈惊鸿。
可沈惊鸿还没开口，一旁小船上却有人高声道：“此曲别名——两相隔。长公主当年以此曲迎接北宁侯归来，却不想北宁侯回京途中又遇到敌军埋伏刺杀，死于军中。”
“是以此曲，只是短短的在民间流行过一阵子，虽然曲子本意恢宏喜庆但人多觉得不吉利，只不过其中还夹杂女子思念之情，曲调刚柔并济，所以如今还有不少人会学这曲子。”
我转头看向那声音来处，是沈惊鹄所在的那条船。
沈惊鹄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先前的错愕，此时却带着一点交集，愤懑和不解。
这曲子，北宁侯府从来不允许弹，因为……不吉利。
金柳儿看向我，冷冷道：“小看了寒春姑娘，竟然连这种曲子都知道，看来你为了让沈将军看到你，费的心思不比我少。”
王九娘：“可是，你选这首曲子，虽然引人注意，但怕是会得罪沈家啊。”
我垂首微笑，抬手拨弦。
我是得罪沈家啊，但……这样才有意思。
琵琶声起，王九娘笛声跟随，苏舞姬和胡姬便动了起来。
苏舞姬的剑器舞和这首破阵曲的前半段相和，一时间引来喝彩连连，就在这时，金柳儿一跃，红裙翩翩旋转之中，袖中竟然也滑出一柄短剑来。
剑出，勾出满袖杏花，迎风洒落，瞬间压住苏舞姬和胡姬，王九娘一顿，笛子都吹快乐。
金柳儿转身那一霎对我冷笑了一下，舞动越快，月光之下，真真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杨柳腰肢，谁能不心动？
不过……可惜了。
我弹着琵琶，抬脚踩住了金柳儿的舞裙，金柳儿错愕倾倒身后想要推开我，我却趁机抱着琵琶起身，倒向了她。
“小心！”
“你——”
金柳儿花容失色，她手中还拿着那柄短剑，王九娘和苏舞姬的惊呼声响起，却来不及过来阻止。
我笑着在那短剑接近心口时，抬头望向了沈惊鸿。
抬头的那一眼，沈惊鸿猛然起身，从高台奔来。
身前酒席，翻了一地。
我回头看向金柳儿，用琵琶挡住了短剑隔开，然后在她身前向后从船舷上翻了下去。
“啊！金柳儿，你为什么推我们姑娘！”
“杀人啦！”
……
周遭一片混乱，我掉进满是鲜花的湖水里，周围骤然变得安静起来，琵琶从手中脱开，我睁眼，看到白衣的将军也掉进了水里，向我游来。
春天的湖水，还是冷啊。
我想起昨夜，慕容平最后的问题。
“沈惊鸿也许不会做投花客，因为事后他有一百种方法将你带走。”
我趴在窗边看黑漆漆的湖水，道：“那边，让他不得不，当众失态吧。总得让所有人知道，我，这个曾经勾引过他的狐狸精，又回来了啊。”
慕容平：“那陛下，一定，很生气。”
“但，如你我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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