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输液室
凌晨时间,春苑新城小公园门口。
在许嘉宁第三次掀翻药瓶的时候,江铭爆吼一声,决计甩手作罢。
“老子不干了!”他尤为烦躁地薅了把头发,又对着栗言指了指地上‘残骸’,“全算你头上,记得付钱。”
栗言掐住许嘉宁肩膀摇晃着:“新年第一天就破财,真有你的。”
许嘉宁本来就晕,被她一摇差点儿吐出来。
她眼皮打架:“破财不好吗,破财不是免灾吗。”又对着地上几个小瓶子连连摆手,“这玩意儿我真的受不了,别给我闻……”
“反正明天早上头疼的是你,挨许老师训的也是你。我尽力了,我无能为力了。”
许嘉宁连连点头:“你放心你放心,这事儿一定没有连带责任!”
栗言只觉得头疼。她把许嘉宁摁在原地,“站稳了!”说完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瓶子和盖子。
就在她蹲下的那一刻,原本树袋熊似的许嘉宁顿时没了支撑,人晃悠悠地一倒,差点也跟着跌下去。
——倘若她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栗言指不定得栽吐血。
旁边二位俱是眼疾手快,几步上前,朝着许嘉宁的方向都是一扶。
可人没扶着,两只修长手臂先撞了车。
许嘉宁不倒翁似的挺起脊背,定睛一看,还以为他们发神经要打架。
倒是栗言捡不起最后一个小圆盖,半蹲着追了几小步,再起身时,离事件中心颇有些距离。
作为意识形态上的当事人、物理意义上的局外人,栗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倍感惊异。
“干啥呀?”她眨巴着眼睛,问,“结拜呢?”
两人一愣,迅速伸回手。
江铭狠狠白了柏书弈一眼,换来对方一声“嘁”。
许嘉宁捋了捋前因后果,在意识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时笑得猖狂,却也没出声替他们辩护。
她只是重新挂到栗言背后,催她快点回家。
拖拖拉拉到一点钟,在小公园门口和江铭道别。
江铭是贝斯手,他所在的乐队属于今晚的邀请嘉宾,虽只占暖场商演里一个小节目,演出酬劳也仅够打底,但这种能蹭饭也能搅局的事情,他断然不会错过。
栗言“拖家带口”地挪到许见君家楼下,把许嘉宁丢进电梯间,柏书弈跟在最后,顺手摁了楼层。
许嘉宁靠在一旁,站着也能睡着。
直至电梯进程过半,电梯间里依旧寂静无声,谁都没有打破沉默。
终于是栗言沉不住气,抢在电梯开门前一把拉住柏书弈:“你刚刚是想说什……”
“死了!——都要爱——!!”
一道嘶吼的铃声骤响,轻易将她声音盖过。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饶是栗言和许嘉宁相处好几年,自认为对她古早的咆哮式铃声见怪不怪,此时也被吓得大脑空白。
而许嘉宁闭着眼睛摸出手机,却毫无接电话的意向,只是砸砸嘴,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砸地上。
栗言大跨一步,把手机从死神的手中救回来。
她看许嘉宁好像也不是什么适合接电话的状态,刚要自作主张替她挂断,却在见到屏幕上显示的姓名时猛然一顿。
“赵宛歌”。
她几小时前还和许嘉宁互相祝了新年快乐,而现在将近凌晨两点。
这是……有什么急事?
栗言的视线在“接听”和“挂断”之间徘徊几许,一抬头,却见柏书弈抱着手臂站在半开的电梯门边,平静地看向她们。读出他眼里的催促,栗言一手拿着咆哮的手机,一手把许嘉宁拉出电梯间。
“是赵宛歌。”靠在楼道墙角,她问许嘉宁,“接不接?”
许嘉宁闭着眼睛耍无赖:“听不见听不见。栗栗你替我接一下嘛。”
“行吧……”栗言依言。
“您好,我……”可刚要对着电话自报李鬼身份,对面立刻语气急促地打断。“嘉宁,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扰你!”赵宛歌见电话被接起,明显大喜过望,显然有些焦急,“你晚上,啊不是,是昨天和我说的那个学生,你是知道点儿什么吗?你能和我说说吗?我是刚刚接到……”
“赵老师!我不是许嘉宁。”栗言赶忙出言打断,“我是她朋友。”
“嗯?”赵宛歌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时有些无措,“那、那可以,呃,不好意思,您可以把电话转交给许嘉宁吗?”
栗言顺势瞄了眼许嘉宁。
她靠在自家门边的鞋柜上,睡得香甜,一点儿没有被打扰的样子。
“她现在应该……不是很适合接电话。”栗言回答,“但是赵老师,您说的那个学生,是指卓灵雨吗?”
“你也认识他?”赵宛歌的诧异溢于言表。
听见这个名字,柏书弈也漫不经心地瞥来一眼。
电话另一端,赵宛歌焦急地询问:“那你知道卓灵雨的事情吗?你知道嘉宁晚上打电话说的那些事情,是因为发现什么了吗?”
栗言不知道赵宛歌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卓灵雨的真实处境,她犹豫了几秒,决定反过去问她:“赵老师,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现在在医院。……”
…
挂完电话,电梯还停在这层楼。
栗言把手机还给许嘉宁,又握着她的手,把指纹怼上门锁。
“叮”的一声,房门开了个口子,许嘉宁钻进去,踩着鞋后跟脱鞋,幽魂似的扎进自己卧室,再不管身外事;栗言接着走廊灯光,在玄关镜前理了理衣领,却一副又要外出的模样。
柏书弈抱着手臂半靠在墙边,只粗略听着,也猜到个大概。
看栗言的手再搭上门把手,他也只是淡淡问了句:“确定要去?”
栗言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
“被打进医院了,在年夜里。真是有够夸张。”她皱眉,语气里有些不可思议,但大部分还是愤怒,“卓灵雨父母不在本地,他们年级主任现在在和警察对接……啊,对,我之前和许嘉宁联系附中老师的事儿我还没和你说吧?回头讲。我先去医院看一眼。”
“以什么身份呢?”
栗言抬起眼:“哈?”
柏书弈也没解释,只轻笑了笑:“这么说,原先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辞,你要全盘接受了?”
栗言转回身子,有些迟疑地搔了搔脸颊。
“我还以为你喝完药酒醒了呢,怎么说话还是怪里吧唧的……”她喃喃,又瞄了眼柏书弈,压低声音,“这不是许嘉宁去不了,我代劳一下吗……被打进医院也不是小事儿吧。”
谁知柏书弈还真就没再说什么,含糊‘嗯’了声,问道:“哪家医院?”
“就附近那个。不远,我走过去。”
他又问:“你的指纹在许老师家的门锁里吗?”
“当然不在。”
“回来时给我发消息吧,我给你开。”
栗言闻声着实一愣。她回望向柏书弈时,全然一副“能指望你吗?”的表情。
柏书弈神色淡淡,朝她掀掀眼皮,用一种“不指望我,你还想指望谁?”的眼神回敬。
打扰许家二老她不敢,许嘉宁还真指望不上。栗言盯着柏书弈几秒钟,确认他此言非虚,又摊开手:“给我设置个强提醒。”
柏书弈捏着手机,低头操作,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最好是能在三小时以内回来。”
栗言应声,转身要走,他又补上一句,“到了那边也说一声。”
栗言讶异道:“这么担心我?”
柏书弈没回话,只锁了手机,对她亮出时间——凌晨两点,确实不是个合适的外出时间。
栗言一亮眼睛,存心逗他:“不干脆和我一起去?”
柏书弈漫不经心地一挑眉:“你乐意我跟去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语调平缓,分明是确定了答案才掷出口的。
“为什么不乐意?”栗言急于解释,向前几步,差点磕在玄关台阶上。
“注意掌握时间。”柏书弈却没有回答,伸手扶她一把,又半靠在门框旁,“再拖,人该出院了。”
还没分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栗言下意识地一瞥时间,急匆匆合上门,抢在电梯被召到其他楼层前摁下按钮。
电梯缓慢下行,栗言独自舒了口气。
她觉得刚刚那句话里,柏书弈的语气略含了嘲讽,也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好像从心底里就不信这件事儿似的。
她承认卓灵雨的话里存在诸多疑点,也不知道他与班主任周怀远给出的信息之间的那些出入要作何解。
但眼下他被殴打进医院的事情总不会造假,难不成他还能联合赵宛歌来骗她,或者卖弄全身演技,把赵宛歌也给骗了?图什么?
走到小区门口,凉风游鱼似的钻进衣领。
栗言打了个哆嗦,加快脚步,奔跑过两个街区,站在市医楼前。
赵宛歌只交代了大致位置便匆匆挂了电话,栗言站在大厅,本以为还得再给赵宛歌拨个电话,却看拐角处一个墨绿色的背影对着一位片警不住地鞠躬。
“辛苦警察同志。但还是希望这些信息不要被一些捕风捉影的……当然,当然。”女子穿着墨绿色长裙,干巴巴地赔笑,“我们会再做思想工作的。”
“既然当事人也没有追究意向,那我们就把这份材料上交了。”
“……嗯,没问题没问题。”
看那黑色身影淡出视野,长裙女子回过头,神色苦恼地舒出一口气。
还没正起神色,身前又站来一位陌生的漂亮女生。
栗言眼里噙笑,礼貌地询问:“请问是赵宛歌老师吗?”
“我是。”赵宛歌眼皮一跳,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
“之前您打给许嘉宁的电话,是我接的。”栗言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赵老师,现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见她是许嘉宁的朋友,赵宛歌也不扭捏,只是揉了揉眉心,坦然解释道:“他被打晕在居民楼里,邻居报的案。家长联系不上,警方就找了老周这个班主任,还有我。”
“明显是被打了,可卓灵雨怎么也不松口,硬说是自己摔的。怎么摔能摔成这样?大张旗鼓地送到医院来,最后又摆出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换谁都觉得难办啊。”赵宛歌一顿,又问,“你知道嘉宁傍晚那个电话,是因为……”
其实在收到周怀远那些文件以后,栗言对卓灵雨的看法有了很大转变,但眼下他受伤是真,也没见着人,倒让栗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态度了。
她只能正了正神色,尽量不表现出太多个人情绪:“我……我和卓灵雨算是朋友吧,然后偶然发现他好像有着被霸凌的烦恼,所以向许嘉宁提了一嘴,她也就来找你问了。”
“被霸凌?学校里吗?”赵宛歌满脸不可置信,“那今天的事情也和学校里有关吗?”
“或许吧?”栗言犹豫地说,“具体不是很清楚。”
“既然是校园暴力问题,刚刚我也在,警察也在,他为什么不说呢?还一口咬定是自己摔的,没有施害者……”赵宛歌显然是疲惫极了,皱眉揉了揉眼睛,轻磨着牙打出一个哈欠,“在外头和你说他被欺凌了,现在给他机会开诚布公谈一谈,又三缄其口。我真不知道他想干啥。”
栗言耸耸肩膀,心里也没有解答。
赵宛歌领着栗言往门诊输液室走,又指了指最靠窗的那排座位:“卓灵雨在那边,”她说,“我还得去一趟警局,再联系几个朋友,做收尾工作。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先聊聊吧。等下周怀远老师也会来。”
“行。”栗言对她点点头。
赵宛歌:“我先走了。”
“嗯。老师辛苦了。”栗言垂下眼,毕恭毕敬。
“你还是学生吧?”赵宛歌被这文静模样逗得一愣,笑着叹口气,“你也辛苦。大半夜的,还是年夜呢——对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与赵宛歌道别,栗言转身进了门诊输液室。
深冬凌晨,输液室里也不暖和,外衣单薄的男生在座位上挂水,整个人有一种死寂的沉默。
赵宛歌已经离开,他这边也没别人会过来;所以当他看见来人的时候,理所应当地愣住了。
栗言站在窗台边,黑色风衣,七分裤和短靴。发梢稍卷,在输液室苍白的光线里呈现一种青茶颜色,一张白皙的脸上神色平静,只有耳垂和鼻尖被冻出薄红。
卓灵雨呆呆地看着她,尚未出声,身边的遮挡帘就被猛然一拉。
一位小护士对着栗言眨眨眼睛,一拍脑袋:“家属吧,姐姐?表姐?”也不等栗言回复,自顾自就开始唠,“那个年级组长还没回来?那你先来看看这份病历吧。说是班主任已经在路上了……等一等,不是吧,家长到现在还没有回电话吗?还是说你来了就行?”
栗言迟疑地接过病历,恰逢小护士被别人叫走,也没再问,只是叮嘱一句“好好休息,等现在这瓶盐水挂完就能走了”。
病历单上,医生的字潦草,栗言通读两遍,又看向端正坐着的卓灵雨。
脸上两块淤青,嘴角破了一个大口子,身上也挂彩。虽然本质上只是些皮外伤,并不算深,但看着实在让人揪心。
卓灵雨率先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你们学校一个老师关系比较好,”栗言说,“刚才你进了医院,赵老师去找了我朋友,想问她是否了解你的情况;但那个时候她有点事情,总之电话被我接下了。我听赵老师在电话里说了你的名字,一着急,就也跑过来了。”
这样的回答当然避重就轻。但事实究竟是什么,栗言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总不能说自己碰上许嘉宁就迫不及待把卓灵雨的事情都倾吐出来,然后东联系西联系,把他扒了个底朝天,又开始怀疑他“被暴力”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这才使得赵宛歌在卓灵雨出事时,第一个想到许嘉宁——
好在卓灵雨听完也没多纠结,只低头喃喃一句:“居然这么巧。”
“那么,说说吧,”栗言叹了口气,捻着手里轻飘飘一张纸,“到底怎么一回事。”
“被打了。就像我下午和你说的那样。”卓灵雨自嘲地笑笑,“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狼狈。”
但结合周怀远和赵宛歌的说法,眼前卓灵雨的说辞几分真、几分假,都是个未知数,是以栗言的态度实在很难和善,更无法表现出恻隐与同情。
她沉默半晌,也只是继续往下问:“那为什么刚刚在警察面前,要说是自己摔的?”
卓灵雨低下头:“说真相,没有人信。”
“为什么?”
“他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他妈妈也很有名,有钱,也有权力。”
栗言不以为意:“所以?”
“所以,在我没有最直接证据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明目张胆地偏袒他。”卓灵雨说,“所以……我什么也没敢说。”
虽然面前少年神色中的脆弱和苦恼不似造假,但转念想到周怀远那些板上钉钉的文件,栗言依旧不太信任卓灵雨。
她左手撑在窗台上,语气漫不经心:“不打算给我一些前情提要?比如,对方靠着这份维护和偏袒脱离处罚的例子?”
栗言在等,等卓灵雨自己给出一些能和晚上看到的那几份文件相吻合的说辞——只要这一条合上了,她才能开始相信他的说法。
“多得去了。上个学期就有啊。”卓灵雨扁扁嘴巴,“但反正到最后……都会定性为互殴。给的处罚也是最轻的那种,半年就可以消掉了。如果拿了竞赛奖,立刻就能消掉。”
栗言:“嗯?”
“就校庆前。他把我正装裤子扯了,后来在寝室打起来,我忍无可忍才还手的。”他皱起鼻子,“所有人都能作证是他先动的手,到班主任那里就成了互殴。”
栗言一挑眉,思索着那些文件和周怀远的说法,“上个学期,卓灵雨和林靖宸之间确实产生了一些矛盾;但由于当时双方都伤痕累累,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是单方面霸凌,最后定性为互殴,各背了处分”。
伤痕顶多轻伤,处分说重不重,时间到了能撤销——倒和卓灵雨的说法大致相合。
看她久久不言语,好像还在权衡这份说辞的真伪,卓灵雨更加委屈:“反正,反正我也习惯了。”
栗言垂下眼:“什么意思?”
“比如你也不知道是谁在课间往你座位上倒水了,毕竟你湿着裤子站起来诘问的时候,哄笑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比如课间操的时候被绊倒,他们反过来嘲笑是平地摔,该去检查小脑。诸如此类。”
虽然表面故作坚强,语气里却有一种字字泣血的伤感。可惜过犹不及,从前的栗言也是编故事的好手,此时仍然没办法完全信服。
与此同时,她也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这世上从没有感同身受,说的便是此刻吧?
面前的卓灵雨倾斜着身子,没再言语。
二人间一时无话,只有卓灵雨手边,一只被过度攥紧的药品塑料袋发出了细碎声响。
终于,男生抬起头,眼里全是愕然:“原来你也不信我?”
他话音刚落,栗言还未答,窗台上的手机便响起一道急促的闹铃。
瞥见来电姓名,卓灵雨脸色明显一亮,又隐约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咬住唇珠。
他将电话接起来:“妈妈!”
“——闹够了没?”
与他明显激动的语调不同,对面的声音沉而闷,像压抑着极端的愤怒。
一腔喜悦被浇灭,整张脸上只剩下茫然。
卓灵雨对着手机讷讷地说:“……什么?”
“卓灵雨。适可而止,可以吗?”
“我……”
他才刚发出一个音节,对面的人便挂了电话,有一种不想再听人辩解的决绝。
屏幕很快暗淡,卓灵雨却目不转睛地盯住手机。
栗言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心下升起几份担忧,却也同时觉得尴尬。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身边没有人相信他的说法——或者说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却依然表露出不信任?
就连最亲近的人也是?
卓灵雨什么也没说,只是盯住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木然而失神。渐渐地,雾气凝上他的眼眶,他嘴唇翕动着,猛然低下头。
刘海细碎,遮住大半张脸,栗言看不见他的眼睛。
但随着些许抽泣声响,大颗的泪水滚落在衣上。
他伸出右手,想从塑料袋里取几张纸巾,可犹犹豫豫,到最后却也只是握住左腕,一份慌张无措,更加欲盖弥彰。
输液室里有人好奇地看向这边,卓灵雨无暇顾及,只能尽量压下声音。
可双肩依旧在不住地颤抖。
这种神色从不少见,栗言自己也曾深陷如此情绪。
白昼无尽,黑夜深不见底,二者交织着袭来,像一次涨潮,把古旧的回忆都抛至海滩。
而眼前,少年反握住她的手,分明无力,却像是鼓足勇气要攥紧。
“求你了……”他抬起眼,泪水盈盈,眼眶也泛红,“真的……就不能相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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