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恩断义绝紫衫王
大家被蛛儿这么一吵,皆无睡意。张无忌给蛛儿喂了药,周芷若替赵敏换了药后,六个人靠在山洞崖壁上,似都无事可做。忽而赵敏撑起身子,朝谢逊道:“老爷子,我有件事儿不明,还请您告知一番。”
谢逊道:“郡主丫头但说无妨。”谢逊虽不喜元人,但赵敏为人爽快大方,又搭救了他们性命,谢逊也并不排斥于她。
赵敏道:“我听您称呼那金花婆婆为韩夫人,又说她是明教护教法王的紫衫龙王,方便同大家讲讲那金花婆婆究竟是何来历么?”她停顿一下,继续道:“这韩夫人,你待她仁至义尽,她却阴谋加害于你,不见得同各明教英豪一样侠肝义胆。”
谢逊叹气一声,道:“世人以怨报德,原是寻常得紧,岂足深怪?”
周芷若道:“谢前辈,我且听先师提过,韩夫人乃是明教护教法王之首,但昨日所见,她武功却不见得高于前辈您。这也确实难想的紧。”
赵敏附和道:“是了。韩夫人谋略虽深,武功也高,但位于四大法王之首却有不称。昨日与波斯三使动手之际,她又何以不用千蛛万毒手的毒招?”
谢逊道:“法王之首的名号是殷二哥,韦四弟还有我让与紫衫妹子的。至于千蛛万毒手……韩夫人不会使啊。她那等绝色容貌的女子,爱惜容颜过于性命,怎肯练这门功夫?”
张无忌、赵敏、周芷若等都是一怔,心想金花婆婆相貌丑陋,从她目前的模样瞧来,即使再年轻三四十岁,也决计谈不上“绝色美人”四字。她鼻低唇厚、四方脸蛋、耳大招风,这面型是决计改变不来的。
赵敏笑道:“老爷子,我瞧这金花婆婆也美不到哪里去啊。”
谢逊道:“什么?紫衫龙王美若天仙,二十余年前乃是武林中第一美人,就算此时年事已高,当年风姿仍当仿佛留存……唉,我是再也见不到了。”
赵敏听他说得郑重,隐约觉得其中颇有蹊跷,这个丑陋佝偻的病妪,居然是当年武林中的第一美人,说什么也令人难以置信。赵敏作为蒙古女子向来不拘小节,于是便开玩笑道:“老爷子,您和鹰王蝠王情愿将法王之首的名号让与韩夫人,只因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英雄难过美人关,三位大英雄都甘心拜服于石榴裙下么?”
谢逊也不恼,叹道:“甘心拜服于石榴裙下的,岂止三人而已?其时教内教外,盼获黛绮丝之青睐者,便说一百人,只怕也说得少了。”
赵敏道:“黛绮丝?那便是韩夫人么?这名字好怪。”
谢逊道:“她来自波斯,这是波斯名字。”
张无忌、赵敏、周芷若都吃了一惊,齐声道:“她是波斯人么?”
谢逊奇道:“难道你们都瞧不出来?她是中国和波斯女子的混种,头发和眼珠都是黑的,但高鼻深目,肤白如雪,和中原女子大异,一眼便能分辨。”
赵敏道:“不,不!她是塌鼻头,眯着一对小眼,跟你所说的全然不同。张公子,你说是不是?”
张无忌道:“是啊。难道她也像苦头陀一样,故意自毁容貌?”
谢逊问道:“苦头陀是谁?”
张无忌道:“便是明教的光明右使范遥。”当下将范遥自毁容貌、到汝阳王府去卧底之事简略说了。
谢逊叹道:“范兄此举,苦心孤诣,大有功于本教,实非常人所能。唉,这一半也可说是出于韩夫人之所激啊。”
赵敏道:“老爷子,你别卖关子了,从头至尾说给我们听罢。”
谢逊“嗯”了一声,讲起了金花婆婆黛绮丝的来历。原来黛绮丝的父亲乃是中原人,在明教波斯总部担任净善使者,后来与一名波斯女子相恋并生下了她。父亲逝世后牵挂中原故土,遂总教教主令其前往中土明教了却父亲遗愿,后来成为了当时教主阳顶天的义女、明教护教法王之首。当年她容色照人,明艳不可方物。她向阳教主盈盈下拜之际,大厅上左右光明使、三法王、五散人、五行旗使,无不震动。
赵敏听到此处,忍不住问道:“前师苦头陀范遥据说当年也是位美男子,那两人岂不是珠联璧合?范遥定是对黛绮丝一见倾心了,是么?”
谢逊叹道:“那是一见钟情,终于成为铭心刻骨的相思。其实何止范兄如此,见到黛绮丝之美色而不动心的男子只怕很少。不过明教教规严峻,人人以礼自持,就有谁对黛绮丝致思慕之忱的,也都是未婚男子。哪知黛绮丝对任何男子都是冷若冰霜,丝毫不假辞色,不论是谁对她稍露情意,便被她痛斥一顿,令那人羞愧无地,难以下台。教主夫人有意撮合,想要她与范遥结为夫妻,谁知黛绮丝一口拒绝,竟要当众横剑自誓,说道她是决计不嫁人的,如要逼她婚嫁,她宁死不屈。这么一来,众人的心也都冷了。”
赵敏赞道:“这点我赞同黛绮丝。我不喜欢的,就算是为我上刀山下油锅,那也是徒劳,我喜欢的,就算把她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回来。”一边说着,一边朝周芷若似有似无地瞟了几眼。
周芷若听到此处,浑身一震,抿了抿唇又偏过头去。谢逊大笑一声,继续讲起。黛绮丝先前说完终身不嫁,后来却遇见了一名男子。那名男子叫做韩千叶,他父亲和阳顶天比武时受了重伤跪地之辱,因此二人约定以后再战,即便他不在世也会有儿子和女儿前来赴约。果不其然韩千叶打上了光明顶,目中无人地要求阳顶天同他比试。阳顶天与韩千叶父亲约定,再次比武若是后人前来,比武项目由那后人决定,因此韩千叶要求阳顶天与他在光明顶的碧水寒潭中一决胜负。阳顶天不懂水性,谢逊怒斥韩千叶胜之不武,这时黛绮丝主动请缨替阳顶天出战,阳顶天应允了。那天一战,黛绮丝虽然胜了韩千叶,却伤及肺部,以至于后面患有咳症。
若非寒水入肺,又哪来情深入骨?韩千叶虽然败了,却得到了黛绮丝的芳心。那日后阳顶天便命胡青牛替他治伤,黛绮丝每日前去探伤,病榻之畔,因怜生爱,从歉种情,等到韩千叶伤愈,黛绮丝忽然禀明阳顶天,要嫁与此人。明教群豪大惊,皆不同意,那韩千叶惹得明教自教主以下人人狼狈万状,护教法王岂能下嫁于她?黛绮丝却性子刚烈,挡在韩千叶身前,不惜与昔日明教朋友反目成仇。
听到此处,赵敏赞道:“波斯姑娘果然性格刚烈,跟我们蒙古女子的豪爽果断,如出一辙。”
谢逊继续道:“她与韩千叶成婚,众兄弟中倒有一大半没去喝喜酒。只有阳教主和我感激她那场解围之德,出力助她排解,使她平安成婚,没出什么岔子。但韩千叶想入明教,终以反对的人太多,阳教主也不便过拂众意。事过不久,阳教主夫妇突然同时失踪,光明顶上人心惶惶。众人四下追寻之际,有一晚光明右使范遥竟见韩夫人黛绮丝从密道之中出来。”
张无忌一怔,道:“她从密道里出来?”
谢逊道:“不错。明教教规极严,这密道只有教主一人方能去得。范遥惊怒之下,上前责问。韩夫人道:‘我已犯了本教重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当晚群豪大会,韩夫人仍然只是这几句话。问她入密道去干什么,她说她不愿撒谎,却也不原吐露真相;问她阳教主去了何处,她说一概不知,至于私入密道之事,一人作事一身当,多说无益。按理她不是自刎,便当自断一肢,但一来范遥旧情不忘,竭力替她遮掩,二来我在旁说情,群豪才议定罚她禁闭十年,以思己过。哪知黛绮丝说道:‘阳教主不在此处,谁也管不着我。’”张无忌问道:“义父,韩夫人私进密道却是为何?”
谢逊道:“此事说来话长,教中只我一人得知。当时大家疑心多半与阳教主夫妇失踪之事有关,但我力证绝无牵连。光明顶圣火厅中,群豪说得僵了,终于韩夫人破门出教,说道自今而后,再与中土明教没有干系。她是最先例出明教之人,即日与韩千叶飘然下峰,不知所踪。此后教中众兄弟寻觅教主不得,过了数年,为争教主之位,事情越来越糟。白眉殷二哥竟又下了光明顶,自创天鹰一教。我苦苦相劝,他坚执不听,哥儿俩竟致翻脸。”
他长长一声叹息之中,蕴藏着无尽辛酸往事,无数江湖风波,各人沉默半晌。赵敏说道:“老爷子,后来金花银叶,威震江湖,怎地明教中人都认她不出?那银叶先生自必是韩千叶了,他又怎生中毒毙命?”
谢逊道:“这中间的经过情形,我便毫不知情。想是他夫妇在江湖上行走之时,尽量避开了明教中人。”
张无忌说道:“不错。金花婆婆从来不与明教中人朝相。六大派围攻明教之时,她虽到了光明顶上,却不上峰赴援。”
赵敏沉吟道:“可是紫衫龙王姿容绝世,怎能变得如此丑陋?那又不是脸上有什么毁损。”谢逊道:“猜想她必是用什么巧妙法儿改易了面容。韩夫人一生行事怪僻,其实内心有说不出的苦处。她毕生在逃避波斯总教来人的追寻,哪知到头来还是无法逃过。”
赵敏和张无忌齐问:“波斯总教何事寻她?”谢逊道:“这是韩夫人最大的秘密,本是不该说的。但我盼望你们可以救她,因此还是相告。数百年来,中土明教教主皆由男子出任,波斯总教的教主却向来是女子,且是不出嫁的处女。总教经典中郑重规定,由圣处女任教主,以维护明教的神圣贞洁。每位教主接任之后,便即选定教中高职人士的三个女儿,称为‘圣女’。此三圣女领职立誓,游行四方,为明教立功积德。教主逝世之后,教中长老聚会,汇论三圣女功德高下,选定立功最大的圣女继任教主。但若此三位圣女中有谁失却贞操,便当处以焚身之罚,纵然逃至天涯海角,教中也必遣人追拿,以维圣教贞善……”
听到此处,周芷若却失声道:“难道那韩夫人便是宗教圣女之一?”
谢逊点头道:“正是!当范遥发见她私入密道之前,其实我已先行发觉。韩夫人当我是知己,便将事实真相一一告知。她在碧水寒潭中与韩千叶相斗,水中肌肤相接,竟然情不自禁,日后病榻相慰,终成冤孽。她知总教总有一日会遣人前来追查,只盼为总教立一大功,以赎罪愆。她偷入密道,为的是找寻‘乾坤大挪移’的武功心法,此心法总教失落日久,中土明教却尚有留存。总教遣她前来光明顶,其意便在于此。”
话音刚落,忽然洞外“轰”的一声巨响,登时洞内震动,落了好些山石碎屑,竟是有人炮轰灵蛇岛。众人大惊,张无忌闪身出洞,飞到树上无声无息地往声源地寻去,看见岸边一排排的停了大船,每张白帆上都绘了个大大的红花火焰,帆上都悬挂黑色飘带,不由得惊慌失措。原来是好些波斯人登岛来,不仅用炮船轰岛,还在岸边架起了一堆柴,似乎要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只见金花婆婆一身素衣,手脚皆被铁链所缚,两个波斯武士押着她登上那柴堆,似乎是要烧死她。
张无忌赶忙回洞,将刚刚看见的情况告诉众人。小昭脸色大变,双目含泪,登时晕倒在地。
赵敏慌忙把她扶起,周芷若立时掐她的人中穴将她救醒。张无忌亦慌张无比,连忙拉了小昭手腕替她把脉。
见小昭悠悠转醒,张无忌道:“小昭,怎么啦?”
小昭抽噎道:“我听说要将人活活烧死,我……我……心里害怕。”
赵敏皱着眉,想了想之前谢逊讲的话,又忽然想到范遥初见小昭那副惊恐的神情,登时豁然开朗。只听她沉声道:“小昭,那金花婆婆是你亲生母亲,对么?”
众人听她一言,皆大惊。张无忌道:“赵姑娘何出此言?”
赵敏道:“当时初入海上时,连你都不清楚金花婆婆行踪如何,小昭姑娘却将金花婆婆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试问:若非熟悉金花婆婆之人,焉能如此?再者,当时在大都小酒馆,苦大师初见小昭之时,面色如何?”
张无忌埋头思索一番,叫道:“是了,当时范右使面色惊慌,连道‘太像了’。却不知像谁。”
赵敏道:“老爷子说苦大师年轻时对黛绮丝倾心不已,因此必定对她很是熟悉。见到和黛绮丝七八分像的小昭,能不惊慌么?”
小昭连连点头,止不住的哭泣。周芷若扶着她,安慰道:“小昭姑娘,你不必担忧。咱们立时过去,定能赶得及相救。”
小昭扑过去抓了张无忌的手,求恳道:“公子,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我娘的性命。”
张无忌道:“咱们大伙儿尽力而为。”说罢足尖一点,与小昭径直飞跃了去。赵敏、周芷若和谢逊带上蛛儿,也朝那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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