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烛龙之鳞三
从正午时分,到夕阳黄昏,最后天上星空点点。浮定山依旧只是仙气盎然,还无打开的迹象。
但是人们热情不减,这浮定山也要个一两天才开启的。那仙山到了夜晚,更映照的十分璀璨生辉。
光华流转之下,照耀着每个已经热情高涨的脸庞。
合欢宗左边碰着摄魂宗,右边是那五毒堂,但是一时间彼此不交流也不交恶,只默默尴尬的矗立着。
栖梧身边依旧缠着那霓裳白蚌,还是要耐心一遍遍讲着幻术的细节。
栖梧注意到,五毒堂里有一人,气息与他有些相近,仿佛不是人族。是一个不足五十岁的元婴后期,天资异常诡异。
还在京坤之上。
栖梧想着前世,料想,这会不会就是最后那朱厌或者白泽神兽之中其中一个。
他正想去打听一下,结交一下,却始终见着一道灼热的视线,从黄昏到夜晚一直射过来。
回头一望,那人不躲不避,只是哀伤的望着他。
这是做什么呢?
直到夜霜落下曲寒川拉着那人风中微微矗立的身影,那人才如无魂的木偶一般,被曲寒川牵着走。
到了夜晚,每个人几乎都在席地而坐,在冥想悟道。
这座山,那些仙气,不仅仅只是好看,而是蕴含着世间所有的道,千丝万缕的运行的道。
靠近这里,每个人所摸索的道好像就清晰一分,每个人都在抓紧的思考冥想,抓住那手里流逝,不断变化的大道三千。
感悟一番,摒弃杂念,每个人仿佛都有所收获。
他们百年千年所感悟的东西,在这一夜忽然无比清晰,有一盏明灯照亮眼前的道路。这一夜,他们祈祷别走的太快,因为这一夜,便走了他们几百年未曾突破的路途。
这是一场上天对苦修者的奖赏,对漫长无期的修行者不区别对待的赏赐。
这世间流淌的因果,串成了线,他们闭上眼,就看到那千丝万缕的丝线在流动,轻轻绕过指尖,又转瞬即逝。
不断不断的有人领悟到什么,每个人集中了精神,等待这一场神的甘露降临。
栖梧看着修真界正魔两道几千修士,盘底而坐,这一刻不分敌我。只是冥冥之中,一群追逐大道的人罢了。
哪里还有什么正邪之分,哪里还有什么世仇不两立。
这一刻,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是等待神降临的赤足小儿,仰头期盼,满脸期待。
栖梧其实不喜欢这种气氛。
但是心里会有很多诡异的想法。
也许是大家放下成见席地而坐,也许是没有纠纷,没有争吵。没有因为法宝领地的归属,而兵刃相见。
是因为这世上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平息战争,还是因为每个人都被给予了一样的东西,每个人都心满意足的时候,才没有战争。
是不是当每个人拥有够多的时候,这世界上就没有争吵,没有嫉妒,没有那些阴险的事情了呢?
栖梧不知道,也许没人知道。
夜半霜露重,满天的月华在仙山的指引下如雪花般散落。
栖梧抬眼,徒手去接,那银白的月华流过纤细的指尖,消失不见。
这时,忽见一枯蛾指路,栖梧心知是谁,便跟着去了后山。
红色霞光下,嶙峋的山崖脊背,荒野乱石中。那潋华剑宗外院绿色仙服飘逸,那大弟子信物叮铃作响。
那憨厚面容下诡魅的笑意,倒为看上去普通的人增色不少。
那李淮在星夜下,看栖梧缓缓走来,倒是满眼放光,满是得意的恣笑,那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喜悦。
“蛊蝶公子栖梧,到底我还是知道你名字了。”
栖梧冷冷看他,总觉得可以看到那平凡相貌之下,那灵魂自然是个相貌气度出众位高权重的风流人物。
也不知这人前身到底是谁,费劲搜查之下竟查不出这样的存在会是谁。
栖梧漠然道。
“这仿佛不公平呢,你知道我叫什么,我却对你的身份琢磨不透。”
李淮凝神望他,满是暧昧的笑着。
“你若肯把在下当朋友,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栖梧疲倦的垂眼,他其实没什么好奇心,对方是谁,也不碍着他什么事。
栖梧奇道。
“找我可有事?”
李淮笑容一滞,侃道。
“没事不能找你出来了?利用完就丢,当真无情呢。”
栖梧眉心一岔,正欲发作,却见远远一声曲子,带着致幻的音调。
只不过道行低了一些,栖梧寻着方向,却见荒山之上,那白雾弥漫,一个高大的身影晕晕乎乎,六神无主的走出。
当京坤看着恢复神智的时候,栖梧望着那两个回雪门的长老,将京坤逼到了悬崖峭壁之上。
栖梧望着便跟了上去,徒留那略有所思的李淮呆站原地。
一个面容早衰,白头发白胡子,面容微怒,并非慈祥之相。看着就是太久没有突破,可能几百年后就陨落的样子。他身材消瘦,身穿白衣法袍,腰间坠着回雪门的长老令。
一个也是中年人样貌,手里拿着管玉笛,眼里泛着迷离之光,看向他的眼睛便一阵眩晕。身穿黑色衣服,身上暗沉沉的挂着各种带着模糊视觉的法器。仔细一看都看不仔细,转头一想,仿佛连他样貌也未曾记清楚。
而京坤身后,便是那令人神往的浮定山,迎着风铿锵高歌。
京坤身后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断崖,面前是两个修为甚高的强敌。
刚才那道笛音,是幻术,栖梧冷眼望着事态发展。这只怕是两个长老要私下杀害门派弟子
京坤佯装恭谨行礼问道。
“不知两位前辈半夜招弟子来所为何事?”
黑袍人不语,目光里没有聚焦,没有波澜,仿佛是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偶。
那白胡子老头看他低眉顺眼没有舒展笑颜,反倒被激怒起来,吹胡子瞪眼道。
“你忘了老夫是谁?!”
京坤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回雪门与我剑派向来不交好,不认得也是常理,不知前辈有何事?”
那白胡子老头更是气的胡子的飞了,唾沫飞溅道。
“我是回雪门的冯卓。”
哪怕报了名字,京坤脑海一思虑,微微皱眉,仍然想不起来是谁。
“阁下是为了宫长鸣?”
白胡子老头正欲吐血,一脸气恼,字字声嘶竭力道。
“和他有何关系!我是冯卓!与你定了金字预言的冯卓!”
京坤眼睛微张,仿佛想起了什么。
白胡子老头看他神色已然记起,便一脸乖张,不复刚才气愤,一时得意的抚着胡子道。
“我问起金字预言是如何破解的,他们说,我动手是不行的,别人先杀了你,我就不会受预言限制了。你个金丹小儿,口出狂言,也不用多耽搁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周围我们布下了结界,你逃不掉了。”
京坤神色淡淡,无比的失望。
京坤抬头望向那个令人尊崇的仙山,眼里出神而动容,仿佛在里面看到很多美丽动人的事物。
他轻声道。
“你们看到那座山了吗?”
远处仙山一个高声,仙气溢了出来,顿时色彩斑斓,美丽而雄壮,伟大而又低调,让人看着自己十分渺小,十分平凡。
未等那冯卓回应,京坤一个冷冷的眼神如刀般刺了过来,满口失望的语气。
“每个人都在享受那场神的甘霖,哪怕魔道都如个纯粹的孩童一般从中感悟什么,从三千大道里面抓住一丝轨迹。那才是修士啊!”
接着,京坤无比鄙夷,寒气逼人的在夜空里说出沉重的话语,带着他们不敬重那座仙山的谴责道。
“我根本不记得你,也没想杀你,你大可在那仙山下抓紧突破。而你呢!忙着计较你的一点得失!忙着满心怨恨!忙着算计小你几千岁的小辈!”
京坤慷慨激昂的骂着,语调寒凉,犹如一般刺人心肺的刀。
“你知道你为什么修不成道吗?因为你放不下那点小事情,天道瞧不上你这种人。大道在前,机遇在前,你看那些修的成的每个人抓紧了去摸索。你却在这里,顾着杀个小辈!”
接着冷冷一哼,带着不成器的怒斥,寒风凛凛的吹动他的衣袍,夜深静谧,他的话语更具威慑力。如刀一般戳着冯卓的痛处,那寒星一般的眼睛,带着鄙夷,带着轻视,仿佛从皮囊之下,看到一个太过市井,没有半点仙缘的凡胎俗子。
冯卓手脚有些慌,惯来舌灿生花的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休要花言巧语,你必须要死,否则我就要死。”
京坤微微冷哼,看着两个修为强大的人逼迫在前,后边是悬崖峭壁。
他张开双臂,长袖舞得如蝶翼一般。一脸淡然而神情自得,看着对方如渣滓一样,嘴角浮上一个得意的笑容,仿佛从容不迫,仿佛有恃无恐。
“你们知道,底下是什么吗?”
栖梧惊讶的望着京坤,总觉得他那姿势动作无比眼熟,简直就如当年自己被苍远道逼下悬崖一样。
京坤浅浅道。
“你们以为你们两个天资不行的炸碎能弄死我吗?我和你们赌一赌,别人说我气运很好。我赌底下是水,我赌赢的话,你们必死无疑。”
冯卓神情一震。
接着京坤,面对两个逼上来的强敌,后退几步,脸上丝毫不惧道。
“我命,由我!”
随着一个诡异的笑容,转身奔现那深不见底的断崖谷底。
栖梧眼里一颤,又觉得那场景真实到了极点。忍不住就飞了出去。
黑夜悬崖潭底。
京坤忽然梦中惊醒,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他急急的喘气,心跳的极快。他慌乱的看着眼前,乌黑的山谷,静谧的水流,自己还是一片湿透,半身落在睡着。
他急匆匆的看向四周,四周明明无人,他却一片惊慌的眼睛乱瞟。
忽然一阵子规夜啼,凄厉夜空,他惊的身上一个激灵。他急急走近潭里,浸入其中,又急急走出水潭。手大力的擦干着面上水珠,这荒郊野岭里,他一片恍然,他粗喘着气,咽了好几下口水。
他转着身子看着昏天黑地,寂静山谷,不知道在找着什么人。
而高空之中,使了一阵灵力托举护着他的栖梧,躲在阴影树后,垂下面容静谧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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