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们打架了
对苑无霜来说，见到苑夫人算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比如说年节，各种节日，或许机会见见……而大多数时候都难得一见。
他翻窗进屋的时候二位并没察觉，直到他出声：“母亲，”苑无霜说，“我回来了。”
苑夫人正在桌前缝着什么，眉头一颤，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到桌子上。
侍女受惊，微微辨认了一下，立刻起身向这位不速之客行礼。
“为何门前的烛光不熄？”苑无霜拿起剪刀，剪了过长的烛芯，烛火摇晃了一下，燃得更明亮些。
侍女温声说：“回将军，将军走后，夫人每日都在门前留一豆烛火，以防将军回来的时候看不见了。”
“……”
苑无霜回家却带了霜雪明，他也知都城内外皆不定，做什么事都是用些谨慎，若是被人看见落人口舌，让宫里那位正从“半路遇见失散多年的皇子”震惊中缓和的皇帝，突然想起他来。
如今他拿着霜雪明的手轻微颤了一下。
“怎么回来了？”
“我偷跑来的，没人看见。”
苑夫人松了口气，但随即更严厉道：“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圣旨已下，怎么能随便乱跑？！”
“回来看看您，顺便拿点东西。”
“你是放心不下？”苑夫人声音低了下去，“回来找那个簪子？”
苑无霜道：“段铮把那簪子给我了。我为的是另一件东西。”
苑无霜笑：“今后或许我会陷入困境，这困境比几年前更甚，您多保重。”
这话说的像是临别交代，苑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豁然起身。
“我保重什么？”苑夫人骂道：“如果真是有人要杀你，我是能拿刀砍还是能拿牙咬？”她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如果你真是死了，我是能跑千里之外给你收尸，还是替你买口棺材，什么叫我多保重——你想别人的时候就不能想想自己！”
若这里是他爹，说不定苑无霜就说那您就给我买口棺材吧。而当着他娘，苑将军给自己倒了茶水，轻松道：“想着呢，回来这一趟才意识到，有人舍不得我这命，不敢不当回事。”
苑家的屋子不如云府奢华，也自带着将军府邸的气势，屋内烛光照纱帘，带起一片清冷，侍女退下了，给他们母子二人留点空间。
“我常年闭门不出，对外面形势也不是很了解，见你父亲对你如此苛刻，有心给你找几门亲事。”苑夫人顿了一下。
“我还想着你到底能不能对人家好，从小被打到大的，自己都缺人疼，别长成你父亲那样子……没想到还有个真心待你的。”
苑无霜把茶盏放回桌子上。
“云丞相帮了你多少——虽然他云府奴仆也多，本不需他自己操什么心，但他到底背负了多少，我相信你心里总得想个清楚。”
“明白，记着了。”苑无霜起身给苑夫人略显单薄的身子又披了件衣服，“那位故交的孩子，您不想着见见？”
“什么故交，多少年不见了，再浓的情谊也淡成水。”
苑无霜沉默了一会儿：“倒也未必都是如此。”
有人三年未见，却还念着多少年前的情义。
“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苑夫人看着这瘦了不知多少的苑无霜，心情复杂，很想问一问这几年在外到底过得怎么样。
话一开口却是：“你年少的时候都干了什么，能让人家帮你忙帮到现在？”
再浓的感情，也会随着利益的纠葛，距离的相隔，飘散在长长岁月中，回头望去只剩个影。
“这世间，我只信真心换真心。”
——
云舟禾来去飞快，苑无霜刚走不久，他便进了府。
云舟禾面对负着手对着窗外发呆的高郎中，语气非常不善：“他人呢？”
高郎中咳了一声。
今日满城都在盯着宫里，或许不会有人盯苑无霜。
说白了，如果要回苑府，这是最好的时机，如果云府外有盯着的人，估计也已经跟着他去了药铺。而高烨守在云府，如果有突发不对劲的情况。大约还是会帮着应付一些。
“我猜。”
云舟禾平日里骂人于无形，说话经常把人气得够呛，可此时涉及到苑无霜的事情，他的脸色神态与平日里有着很微妙的差别。
如果非要高烨说出这种差别。大约就是更想打他，只不过这次蓦然生出了打不过的顾虑。
“他是不是去苑家了。”
“……”
“凭什么告诉云丞相你？”高烨语气间带着嘲弄，“你待苑将军如此草率，他来去也不应当被你管罢。”
云舟禾对着他这话心中冷笑，突然道：“你看到那串铃铛了？那是他送我的。”
“……”
高烨：“你说什么？”
他尾音有一种咬不住牙的不可置信，云丞相对着他惊愕的表情欣赏了一会儿，下一刻只听高郎中说：
“你们俩关系已经差到他送那么丑的东西来堵心你？”
云舟禾：“……”
——
十五年前，秋猎。
从学堂上认识苑无霜之后，向来足不出户的云大少爷莫名开始参与各种宴席。
他不爱热闹，本身也不打算做官，这转变对云老丞相来说还挺稀罕的。
他虽然嘴皮子有时候太毒，但长得挺不错，又收拾了收拾，再配上他显赫的家世。不少名门贵眷开始热络探讨，十分好奇云公子到底将来有什么安排。
云老丞相笑呵呵和他们打太极。
云舟禾陪着他们打太极，眼睛却在场内搜寻着某个人。
遍寻不到，心中好像空落了一下，出门前那点隐秘的兴奋无影无踪。
那时候是他身子最不好的时候，但总觉得待在那儿更无聊，还不如出来走走。
苑无霜没来。
他自己一个人在秋日寒冷的山林里攀爬行走，身边也不带个人，不出意外的咳血了。
没什么表情的抹了抹嘴边的血痕，打算回去喝点热姜汤暖暖。
“我说，怎么身边也不带个人？”
云舟禾蓦然回头：
“……你不是没来？”
苑无霜气喘地声音响起：“听人说云小丞相来了，自己一个人在山林里走了许久，老丞相拜托我来找找你。”
云舟禾喉咙动了动。
年少的苑无霜打量他一眼，从葫芦里向手心倒了点水，用拇指蘸了蘸，抹了抹云舟禾的嘴角。
苑无霜的手指就沾上他的血。
云小丞相就僵成一根木头。
“……”
“怎么了？”苑无霜手指上的血迹很快被水冲淡。
云舟禾扭头，觉得嘴唇边上带着一股热气，被拇指抹过的地方的发烫：“……就不嫌血脏？”
苑无霜轻笑一声。
他走在他身侧，这时候云舟禾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比他高了一些，虽然相差不多，但的确自己高了一点：“苑将军以后可得仰着头看我了。”
“嗯？”苑无霜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可以啊。”
云舟禾攥了攥手指，微不可察的调整一下自己喘气的频率。
“你身子不好，为什么要来这种场合？”苑无霜把水递给他。
云舟禾对着葫芦顿了好半天，反问：“既然你没来，怎么又突然来了？”
其实这俩问题都是一个答案，苑无霜不知有没有听懂，云小丞相嘴贫的驾轻就熟，可没来得及解释一句“就是为了你”，做个顺理成章的调戏，下一刻有箭矢飞速而来！
有刺客！
二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一个身穿红色衣袍的少年仓皇跑过来：“救命！救命！”
苑无霜快速反应，飞身而起，一刀抵挡！
虽然他这时候还小，但是用刀已经相当熟练。霜雪明寒光掠过。带着难以忽视的血腥气。
一人护两人，怎么样都不是安全的，苑无霜护着他们飞速向营地奔跑，等到察觉后面没人追了，终于停下来，云舟禾面色不善地看着这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可疑人物。
“太子殿下？”
“啊对对对，就是本宫，”太子扫过苑无霜的脸：“你是那个……”
“回太子，臣姓苑。”
太子比较平庸无能，平日里做事也是毛毛躁躁，但特喜爱结交朋友，看云舟禾衣物华贵，再看到名刀：“本宫对你们重重有赏！”
苑无霜似乎不怎么在乎：“可有看清刺杀之人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太子愁眉苦脸，“……你们怎么也跑那么偏远的地方，去打架了？他嘴边这是血痕吗，打的那么激烈？”
云舟禾：“……”
苑无霜：“……”
苑无霜在这场秋猎前，本不怎么受重视。他的声望也是这场秋猎之后渐渐的立了起来。
只是后来过了许久，人们传的就是，当初秋猎，二位互相打了一顿，云丞相都吐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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