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序言
如果把现代文明比作布丁,把邪恶比作面粉里的调味料,那么为什么往面粉里加调味料并没有让布丁产生令人讨厌的味道呢?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在英雄史诗中,海盗为什么一直散发着某种可怕的魔力呢?在文化积淀的残骸中,是否存在支撑这些旧式野蛮人的潜在根基?在现代井然有序的法治社会中,我们的精神家园是否还保留着没有被驯化的野性,不停地对抗着法律与秩序?为了更清楚地表达我的观点,下面我举一个例子:每个男孩,不管是出于什么想法,不是都愿意当海盗船长,而不愿意当国会议员吗?我们不也宁愿去读艾弗里船长俘虏东印度运宝船,赢得美丽公主和无数的珠宝的故事,而不愿去听阿特伯瑞主教的布道或者去读大师罗伯特波义耳的宗教浪漫史《提奥多拉和迪戴姆斯》吗?我们可以这么理解,大多数人罪恶深重的本性是这个问题的唯一答案。
每当读到勇敢威猛的纳尔逊指挥战役的故事时,我们都会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但是,虽然他们英勇冒险的故事引人入胜,我想,大多数人还是宁愿翻过这一页历史,去阅读航海家弗兰西斯德雷克在南海擒获西班牙运宝船的故事。人们肯定想看一看他是如何在盘岛上瓜分那一大堆金银财宝的。盘岛这个名字源于海盗们分赃的器皿,因为掠夺的珠宝太多难以计量,因此海盗们只好用夸脱盘来分赃。
勇敢和大胆,不论多么疯狂,多么不虔诚,总是能够激发任何一个地位卑贱的人心中潜在的罪恶。毫无疑问,他拥有不顾一切的勇气,他反抗文明社会中所有法律和秩序所造成的不平等,而正是这些造就了一位屹立于骷髅旗下的深受大众喜爱的英雄。但是,他的形象之所以深入人心,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勇敢,也许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那就是对财宝的渴求;正是后者,使我们深深地沉溺于在海岛上瓜分财宝的故事中。在故事的前半部分里,海盗们瓜分完财宝以后,把这些非法获得的财宝埋藏于热带海滩的沙地中,然后撤回岛上隐居起来,等待着挥霍多布隆的时机到来。一旦时机来临,他们就可以在文明社会中像个贵族一样挥霍金钱,奢侈地生活。他们可不想一直穿越于险象环生的珊瑚礁中,重复着努力摆脱奉命追捕他们的舰队的惊悚经历!
那真是充满冒险的人生啊!一个必须始终保持警惕、一直处于危险境地、不停地逃亡的人生!他是海上的以实玛利人,永远漫无目的、无家可归地在海上漂荡,有的时候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好几个月;有的时候会在荒无人烟的海岸上清洗船只;有的时候会突然扑向商船,持枪疯狂地扫射。他大吼着、咆哮着,放肆地释放激情,大肆地破坏!他是卡莱尔人的英雄!在他的背后,充斥着鲜血、欲望、战火和掠夺!
18世纪初,海盗行为十分盛行,这段时期是海盗的黄金时期。当然,海盗行为并不是在这一时期突然产生的,而是由16世纪半合法性质的海上掠夺行为逐渐演化而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当时的海盗行为是由于都铎王朝时期无组织,并且不被官方认可的战争演化而来的。
早在女王伊丽莎白时代,那些反西班牙的冒险战争就带有一些海盗色彩。许多冒险家,比如弗兰西斯德雷克一伙人,实际上多次逾越了国际法的界限,实施了许多具有海盗行为的行动。虽然官方并不认可他们的行为,但是也没有因为他们在国内或者在西印度群岛,对西班牙商船的掠夺行为而对其进行惩罚或者申斥,相反,却对他们加以赞扬。在那个所谓的和平年代,依靠掠夺西班牙商船发家致富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伦敦许多赫赫有名的市民和商人都认为女王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与力量强大的天主教势力作战,于是就自行组织舰队,展开了反抗教皇军队的新教徒战争,这种战争的本质就是海盗行为,只不过是打着打击天主教的名义而已。
通过这些冒险行动,海盗们攫取了数量惊人、令人惊叹不已的财宝。比如,人们很难相信德雷克在南海被俘的著名运宝船那里“买”到的战利品的数量。
过了一个世纪以后,有一位古老的海盗作家写道:“西班牙人现在可以肯定,当时每位海盗分到了240吨金银餐具和16碗金币(总共有45个海盗)。由于这批财宝数量过于庞大,海盗船上根本无法全部装下,因此,他们不得不把许多财宝扔到了大海里。”
可能这是作者和西班牙官方在夸大其词,但是这其中包含的事实确实可以证明,在那个时代胆大妄为的人们“购买”(海盗们称之为“购买”)到的巨大财富都是抢夺过来的。在西方世界中,到处可以看到旧时代这些勇敢的航海家们的名字,他们驾驶着几百吨载重的小型铁皮船,穿越茫茫大海,一方面是为了探索未知海域;更关键的一方面,是为了追寻西班牙人的财宝。这些人包括:弗罗比舍、戴维斯、德雷克等。
在这场反对西班牙天主教徒的左翼战争中,毫无疑问,许多冒险家不但受到了清教徒式严格的加尔文主义的煽动,而且还受到了“天主教异教徒”金银财宝的吸引。因此,他们保持着持久的热情,勇敢地穿越一直延伸到日落处的辽阔而神秘的未知海域。在那些遥远的海域里,他们不断地攻击那些穿梭在加勒比海面或者通过巴哈马海峡的巨大而笨重的运宝船,因而掠夺到了巨额的财宝。
在所有骇人听闻的残酷事件中,旧时代的宗教战争是最可怕、最骇人听闻的。今天的人们很难去相信那个时代所发生的那些冷酷凶残的残暴事件。在当时,死亡通常是俘虏所受到的最轻的惩罚。西班牙人捉到人的时候,会把俘虏交给宗教裁判所,估计世人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而人捕获到西班牙船只的时候,就会百般折磨俘虏,要么是为了报复,要么是为了逼迫他们说出埋藏宝藏的地方。在这种以暴制暴的过程当中,我们很难说清楚在折磨受害者的时候,是盎格鲁撒克逊人表现得更为老练,还是拉丁人。
例如,科巴姆在比斯开湾俘虏了西班牙船只,在对方停止抵抗的情况下,他还是命令船员把敌方的将领、船员以及船上的每一个西班牙人,不论有没有携带武器,全部裹到主帆里缝起来,然后扔到大海里。几天之后,海水把那个主帆冲到岸边,人们在里面发现了二十多具尸体。
当然,血债血偿,这些行为无一例外地得到了报复。后来,许多无辜的生命都用来偿还了残忍的科巴姆欠下的血债。
任何行为都没有比这些更接近海盗行为的了。不过,前面已经提到过,这些海盗行为,虽然没有得到法律的准许,但是官方对此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很多德高望重的人也参与了这些行动。
渐渐地,新教和天主教之间的矛盾有了缓和,不过离结束宗教战争还尚有些时日,但是当白刃出鞘的时候,剑鞘不会再被抛得远远的了。之后,便是一段有名无实的和平期,不再值得尊重的一代崛起——人们可以说这是一种责任——他们按照一种新的方式与敌国交战,那就是尽量使自己的国土免受战火的侵袭。仇恨的种子已经播下,人们已经证明了向西班牙实施海盗行为是可行的,自己的国家不会因此遭受一点儿损失。鲜血横流,暴行肆虐,人们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他们对鲜血和暴行的渴望凌驾于一切欲望之上。
尽管在自己的国土上,西班牙可以得到和平与安宁,但是在西印度群岛,它却始终处于战争状态,不停地与、、荷兰等国交战。对它而言,要想屹立于新大陆之上,就必须面临这种生与死的抉择。当时,西班牙国内经济萧条,经历了大改革的全面动荡,因此国力大大削弱,面临崩溃的边缘。美洲是它的藏宝箱,它希望在那里可以让自己四处漏裂的钱袋装满金银珠宝。于是,它竭尽全力、拼命挣扎,想让属于自己的美洲财产与世隔绝。然而,这只不过是白费力气,它所倚仗的旧秩序已经倒塌,并且永远崩溃了。但是,它仍然执着地与命运作最后的抗争,于是,在热带美洲,它与全世界爆发了一场长期的战争。因此,当海盗在西班牙海域销声匿迹很久以后,又出现在遥远的海域,以永不衰退的活力纠集非法的暴力分子,在所有新开垦的领域里四处肆虐。在这里,唯一的法律就是违法;在这里,力量就是正义;在这里,只有割开别人的喉咙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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