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归来
杀青前的最后几场戏,无疑是对钟琰琰演技的最大考验。连着三场分手戏,蔡依珊对方程,何苗对梁仲秋,以及何苗对方程。情绪波动、个人特质完全不同的复杂情侣排列组合关系,钟琰琰过足了戏瘾。
六月的山里,风,疏疏淡淡;天空中的流云也慵懒随性。
方程一脸迷恋的望着蔡依珊的背影。她不着寸缕,光着脚去浴室。漂亮的蚀刻玻璃,风光一览无余,她没有一般女生的骄矜,坦然自若的展示自己完美的身体。
昨晚凌晨直到今天早上,他们有很多次的疯狂,私汤、露台、沙发、地毯,遍布这间豪华别墅里的每一处。
昨天是方程的生日,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何苗布置了温馨的场景。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何苗亲手做的。摇曳的烛光中,美丽的脸庞,温柔的眼眸偶尔羞涩的扫过他。
若是在往常,方程早已经吻上那红唇。可今天,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却依然在搅乱他的心。方程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仿佛仍能感觉到手机在振动,锲而不舍。终于,他找了个借口,仓皇的逃离了这以往无数次他想要留下却求而不得的房间。
楼下,蔡依珊那辆张扬的阿斯顿马丁堵塞了车道。她倚着车门抽烟,烈焰红唇在看到那个狼狈的身影从狭窄楼道出来的时候,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蔡依珊把方程压在车门上,一通热吻,近乎粗鲁的把方程塞入副驾驶,扬长而去。
被快|感击中、揉碎的方程星眸半睁半合,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如果他抬头,一定会注意到阳台上,何苗正高深莫测的欣赏着楼下的近乎糜烂的场景。
方程胡思乱想着,浴室的门开了,蔡依珊走了出来。她无视方程火热的视线,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裙。方程想要有所动作,被她一个冷淡的眼神制止住了。从内衣,到丝袜再到连衣裙高跟鞋,蔡依珊的动作认认真真,仿佛她在做着什么了不起的动作。终于,连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了。
蔡依珊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方程。一个穿戴整齐,一个□□。方程把被子往上拉扯了一下,又觉得这样的动作缺乏男子气概,显得青涩、不上不下、不知所措。
蔡依珊从限量手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枕头上,唇角弯起一抹笑,“昨晚还不错。”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蔡依珊摸了摸他的脸庞,“昨天你累了,去买点什么你喜欢的。”
说着,蔡依珊准备离去。
方程脸上挤出难堪的笑容,“我不明白,我们不是相爱吗……”
“嘘,别提爱,你昨天才背叛了爱情,不是吗?”蔡依珊走到房门口道,“有时间我会再找你的。”
言下之意,没有时间,他不能主动找她。
房间里一室冷清,方程走了,抛下她准备的生日晚餐。何苗点燃了蜡烛,手指插进蛋糕里,糊了一手的奶油,甜得发腻。
梁仲秋从房间里走了进来。
“吃蛋糕吗?”何苗唇角微微笑着,补充道,“食堂的大厨都夸我悟性高,蛋糕做得有模有样呢。”
梁仲秋走到何苗面前,乖顺的蹲下来,他看见她手上糊着的奶油,虔诚的舔干净。
短暂的意乱情迷后,何苗抽回了手。
“你该走了。”
梁仲秋的眼神还残留着痴迷,“他背叛了爱情。”
“像我们这样,还在食物链低端挣扎的人不配谈爱,那是仓廪实以后的奢侈品。”
她走到阳台,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楼下的场景,“看人性和道德在欲望面前挣扎是一件很有警示意义的事情,警示我自己不要妄想超出自己承受范围之内的东西。”
墙角有一个蜘蛛网,网上缠着一只飞蛾在扑腾挣扎着。何苗挥开了蛛网,把飞蛾放走了。
“据说,蜘蛛网能承受自身重量400倍的力,一旦超过了这个力就是蛛网破裂、猎物逃走的时候。”
何苗看向梁仲秋,“你是超过我承受范围的猎物,我不做无用功。”
蔡依珊的突然冷淡,方程的自尊与骄傲被打得七零八落,恍惚之间他来到何苗楼下。说不清缘由,待在她的身边,仿佛一切有了锚点。就像高中时期,学习太累不想坚持的时候,看看她的背影,心神会变得平静,
这个时间点,何苗还没下班。食堂的工作总是很繁琐,他却从未听到何苗抱怨,她总是适应得很好。就像刚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总是她带领着他在庞大的城市建筑群里穿梭,找到正确的方向。
在繁杂的工作中,何苗还抽出时间来为他做蛋糕,庆祝生日。她一定很爱他吧,他却玷污了爱情,背叛了他们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他想见她,又害怕见她。
“阿程哥,你怎么来了?”
方程一回头,何苗拖着行李箱从楼道里出来。她穿着浅绿色连衣裙,娉娉婷婷的站在那里,像是春日里新生的枝芽。
方程一时说不出话来,何苗当然是美的。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可她的美带着山野里与生俱来的淳朴土气。尤其在蔡依珊明艳精致的衬托下,她的美显得有些原始的粗糙。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蜕变,仿佛原本的玉石被雕琢开来,褪去原有的桎梏,内里夺目的美再无阻挡。
方程不敢直视,嘴唇嗫喏着,想解释什么。
“阿程哥,你也是来送我的吗?”何苗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解释。
“啊?”方程愣了一下,很快醒悟过来,忙追问,“你要去哪?”
“你不会以为我会永远满足于在食堂打杂工吧?”何苗已经不打算在方程面前维持纯澈的一面了。“我一直羡慕你能够上大学。这一年我存够了钱,报了复读班。前两天老师通知我,最后这一个月必须回去办各种手续。”
说羡慕程度太浅了,应该是一种良性的嫉妒,隐秘的刺激着何苗向上攀爬的野心。他们生长在同一块土壤,却因为性别之差,他能成长为攀天大树,她却只配攀附他人而生。
到后来,却连攀附都不稳固了,那她就只能独立生长起来了。
“为什么那么突然?”方程不知所措,他开始感到事情脱离掌控的烦躁,声音不自觉的提高。“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你前段时间不是很忙吗,我不想打扰你学习。”
“何苗,我……”
“阿程哥,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生活。”何苗温柔又坚定的给两人关系画上句号。“等我重新站在起点的时候,一切都会更好的。”
电影的尾声是方程目睹何苗远去的背影,不知所措,像个孩子。他这才回想起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是她在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导演喊了卡,陈凯皓还沉浸在被抛弃的情绪里出不来。钟琰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哄道,“收工大吉啦。”
陈凯皓直接扑到钟琰琰怀里,“怎么就这么结束了!为什么不是happyending”
“谁说不是happyending了?他们才20岁,大好的青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还有无限可能。”钟琰琰安慰道。
“琰琰,我舍不得你。”
“大家都在娱乐圈,后期还有各种宣传活动,少不了见面的机会。”钟琰琰推开了他,道,“走啦,收工了。今晚上导演请客!”
原本还有些郁闷的陈凯皓立刻来了精神,“走,继续上次没喝完的酒!琰姐我把你拖入我队伍的小群里,我队友可厉害了,反正接下来会空一段时间,我们连麦打游戏吧……”
钟琰琰调头就走,短暂相处的这几个月,她怎么忘了这人的话痨属性。
当晚,钟琰琰登上久违的微博账号,上传了一张她和剧组聚餐的照片,纪念第一份工作杀青。
陈昌明很开心,剧组的前期拍摄完成,也算圆了他的一个青春时期的梦想。他跟钟琰琰碰杯,道,“你对何苗、蔡依珊的演绎,让她们的人设更鲜活了。”
艳丽又破碎的蔡依珊,如杂草肆掠般成长的何苗。他相信这两个角色会成为一些人记忆里的永恒。
关于这部电影一开始就宣传有自传性质,钟琰琰实在是有些好奇,这时候眼看导演很好说话的样子,她忍不住发问,“导演,您知道关于何苗的后续?”
陈昌明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些有趣的经历,“同样是你演绎的角色,为什么不关心蔡依珊的后续呢?”
“蔡依珊的后续从她戏弄方程就可以猜得出来,只是出于家族联姻不满的一种发泄,她会回到既定轨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何苗的上限会是在哪里?”
“她很好,好到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钟琰琰没再问了,显然导演陷入某种回忆的情绪里了。
等到一群人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陈凯皓喝得属实有点多了,他大咧咧的跟钟琰琰比划着,交流着片场拍摄感受,“琰姐,你拿卡砸我的时候,我真的好想抱大腿,喊富婆饿饿抱抱!
我给你说,就我们这一段,等上映以后,肯定有一堆人剪视频群嘲!”
钟琰琰不搭理他,怀念这小孩初相识,怂货的样子。
钟琰琰不经意抬头,就见着不远处,一个男人和一只超大号银色行李箱立在马路边上。
老城区灰褐色的建筑外墙做背景,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像是电影质感般的立在那里,不容忽视。
男人侧着头,看不清正脸,精致的下颌骨线条勾勒出锋锐的面容。他打量着周围的店铺,偶尔低下头确认下手机上的地图信息。
终于,像是察觉到打量的视线似的,他抬起头望了过来。目光锁定人群中一个身影,原本沉静的面容绽放出喜悦的神采。
钟琰琰脑子里轰然一下,被巨大的惊喜包围,宋昉!是宋昉回来了!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与众人道别。
陈凯皓也注意到路边那个男人,他无数次在钟琰琰的手机上看到那张脸。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注意到那个出众的男人。导演打趣的眼神看向钟琰琰,她没有否认就是最好的承认。
陈凯皓眼疾手快的拽住钟琰琰的手腕,她的理智早已经飞走了。他故意凑到她身边,制造亲密的假象,耳提面命,“矜持!欲擒故纵!”
在看到宋昉的那一刻,钟琰琰只想甩开所有人,飞奔扑倒他怀里,感谢陈凯皓拉回她的理智。钟琰琰交换一下下次请你吃饭的眼神,才迈着矜持的小碎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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