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君子怀德
君轶、子衿、怀冕、德熙,是铭服饰集团按照年龄层分出的四个支柱品牌,名字均是韩家老爷子所取,连起来便是君子怀德。
四个品牌的总部都在北京,生意也都半死不活,刚刚归国的韩熙依从韩静泊的安排到君轶任职ceo,而方依被引荐到彭巍家中教课。
韩静泊开始催动他的棋子。
彭巍的独子乳名唤作小石头,患有孤独症。令人称奇的是自从方依来了,他展露了对钢琴的天赋,与父母也更为亲近。
这天,小石头和方依完成了四手联弹,彭巍在一旁鼓掌称赞,随后问道:“方依,你老家是苏州的吧,家里父母身体都挺好的?”
方依垂目,合上琴盖:“我好多年没回老家了,这辈子也不会回去。”
“约你上课都要排队,教得太好,能者多劳,确实没时间呐。”彭巍见她此状,后悔唐突之言。
方依坦然以对:“我阿爸为了200万彩礼要把我嫁给瞎子,是叔叔送我出国去学音乐。以后叔叔老了,我就把他接到身边,给他养老送终。”
彭巍一叹,怨不得她虽有灵气却无朝气,倒像个历经风霜波澜不惊的暮年人了。
“你虚岁都33了。”彭巍又道,“石头妈说你不着急找对象。”
“我信缘分。”方依如是说,“姻缘是天定的,刻意去找,那不是跟猫猫狗狗一样了么。”
“告诉你个大新闻,老苏决定退出公司回家陪孩子,他跟闺女处得跟君臣似的,确实不是个事儿。”近来,彭巍在她面前提及苏乾宇的频次更密了。
“地产泰斗隐退?”方依心下一惊,“也像三年前蓝永琛那样,把钱都做慈善吗?”
彭巍乐道:“他又不需要试探未来姑爷,干嘛跟钱过不去。”
方依婉转接话:“蓝家这一试,反倒害了自家姑娘。”
“韩熙他不是那种人。”彭巍轻叹:“他从小就知道要用纨绔掩盖锋芒,因为颜婉容不得韩家有个优秀的长子。”
“难怪他大学期间绯闻不断,而在国外读书反倒中规中矩的,原来是不需要逢场作戏给颜婉看。就算这些情有可原,他毕竟还是对蓝家姑娘始乱终弃。”
“以蓝永琛的暴脾气,就算不要韩熙的命也得卸他一条腿,可他居然没说过韩熙的不是也没找过他麻烦,孰是孰非我不敢断,但我觉着跟颜婉脱不了干系。”
方依柔柔道:“你们的圈子可真是扑朔迷离,我倒庆幸自己的职业,每天跟小孩子相处,简简单单的。”
“没错,小孩子的话最可信。韩旭跟我提过,三年前去美国看他哥,蓝茵和他们住一起,颜婉嫌她骂她,还说不可能让她嫁进韩家。”
“照这么说来。”方依道,“可能真的另有隐情吧。”
“老韩就不该娶颜婉,搞得现在家宅不宁。”彭巍忿然,随后摆手道,“不提那丑女人了,说正事儿,下个月老苏在家里办宴会,他规矩多,有宴必有乐,现在正缺弹钢琴的,能不能请你去趟北京?”
“好。”方依欣然应允,“韩熙也在北京,您要不要请他过去?”
此事彭巍也在考虑,想要消了苏韩两位老友的芥蒂又怕适得其反,让韩熙遭了讥讽怠慢。
他打给韩熙问他的意思,对方应了。
十月末的北京,秋意正浓。
苏乾宇的别墅在城北。装修风格是杂糅了古风的洛可可,苏州园林的借景无处不在,错落有致的韵律不厌其烦。蜷曲的熟铁门槛让光线蜿蜒凛冽,摩尔风格的紫色拱廊如梦似幻。
处处景观皆有雅名,茶室叫做“雪沫小筑”,宴会厅叫做“清欢阁”,书房的题字是“晓寒馆”。
彭巍领着方依和韩熙进来,告诉他们这些名字是苏乾宇取的。
钢琴摆在清欢阁一隅,彭巍以临窗风大为由,拿了条水蓝色丝巾让方依围上,她试了试音,心无旁骛专注演奏。
韩熙的西装古朴雅致,廓形完美,用的是中世纪欧洲宫廷的匠法,纯手工的流畅剪裁引来不少搭讪的姑娘。他只得站在最暗的地方,目光掠过一个个妆容失真的女孩子,最终柔柔地落在钢琴正下方。
有个休闲装扮的女孩子,在台下死死盯着演奏者,她身材高挑,骨架单薄,浑身上下没有惊艳的地方,可莫名的,格外耀眼姝丽。
从旁人的寒暄中,韩熙确定了她就是苏乾宇的女儿。只望一眼,他便觉得,这女子不该生在混沌世间,她应是祀神之歌里的山鬼,只存活在屈原的笔端,以赤豹为坐骑,与精灵为伴,濯发于林间,被猛兽环护,无拘无束,无暇无邪。
韩熙走向她,问道:“苏滢,能否给我你的电话吗?”
“行。”她没看他,指着方依,“你把那千年狐狸的丝巾给我拽下来。”
韩熙应了,扯下暗黑色的领带与方依谈笑一番,取了她的围巾,又将领带在她颈间打成了流苏般的结。
换了配饰,方依反倒更加出尘雅致了。
苏滢气急了,五官轮廓都不同,可那女人整体看来就是有母亲的影子。
父亲曾经送过一条水蓝色丝巾给母亲,是从苏州买的,母亲特意戴上这致爱之物去大北照相馆,那张年轻的容颜成了遗照。
韩熙叫了几遍她的名字,苏滢才不耐烦地正眼看他,暗忖,这长相,这身材,这气质……跟偶像之王容可谦搭一起简直天作之合,温润雅痞攻vs倾国邪肆受!
关键……谁攻谁受啊?
纠结半晌,苏滢堪堪收了思绪,凛冽问道:“我爸要不是苏乾宇,你会要我电话?”
“可惜父亲不能选。”韩熙答道,“否则,我宁死不做韩静泊的孩子。”
“你是韩熙?你怎么进来的?”苏滢怕父亲劈了他。
他笑了一下,指向与人叙旧的彭巍。
苏滢轻嗽:“当初要不是韩静泊在公司危急的时候撤资,那现在的宇辉应该还叫金韩。我特想知道,他后悔过吗?”
“你是指把地产泰斗的名号拱手让人还是指失去了相知多年的挚交?”韩熙反问,“如果是前者他定然追悔莫及,但后者,朋友一词对他根本一文不值。”
“你倒是实诚。”苏滢失笑,“你说话怎么也跟我父亲似的,像个古代人。”
“我向来如此。”他也笑,笑容是绯红色的。
苏滢再度发问:“颜婉逼走了你妈妈,韩静泊也没管过你们母子的死活。那你现在就相当于认贼作父、认仇为母,真的不膈应吗?”
韩熙的脸上不见愠色,也无悲戚,平缓道:“韩静泊娶颜婉因为她父亲是银行行长,他找我回来只为换取遗产,在我家,父母不过是个称呼。唯一把亲人当真的,只有韩旭。”
“如果韩旭早出生几年,你连交换遗产的资格都没有,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苏滢道。
“若是那般,就再好不过。”韩熙抬起头,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轻吟一声。
“话里话外看不上自己亲爹。但你还不是青出于蓝地传承了家风,干了跟他异曲同工的事儿。”苏滢之言利如钢钉,在对方的心脏刻上一道死符。
韩熙沉默了,他的沉默很重很重,似把一城空气全部压到胸口。
苏滢不再看他,她也知自己的冷嘲热讽不近人情,可还是忍不住刁难韩家人。
若不是韩静泊背信弃义,父亲便不至终日奔波在外,害得母亲操劳早逝。
苏乾宇从内堂出来了,英挺的背脊一如壮年,鬓角白发灼人心神,身上自有远古的威严,这威严将宴厅变作祠堂,四壁皆是家法。
苏滢缩成一只波斯猫,规规矩矩喊了句“父亲”。
父亲,多么具有仪式性的称谓。两个字,把最近的人推到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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