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单车美男
归来的方依刚欲迈入餐厅，便闻得里面的苏滢冷哼道：“周叔，自从元宵节过后，千年狐狸登堂入室，上得咱家餐桌了？”
方依停步，在门口等来苏乾宇一同入席。
坐定后，方依温言：“回来路上碰到韩熙，他车停在路边，我看他胃疼挺难受的，送他去医院也不肯，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苏乾宇望向女儿：“是韩熙送你回来的？”
“不是。”苏滢极力澄清，“树林那边遇上三个男的，恶心我来着，韩熙刚好在我后面，把人给吓跑了。”
周管家急道：“帮你这么大忙，他胃疼你也不管？”
“我没看出来。”苏滢实言道，“而且我怀疑那些人是他安排的，见了他，没动手没动口撒腿就跑，再说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周管家轻叹：“开学这一个多月，你每次回来，他都骑车偷偷跟在你后面，我发现了，才没张罗去公交站接你的。”
苏滢的心底掀起海啸。
面无波澜的苏乾宇不禁嗤笑，朝向女儿：“用月余时间布一个局，雕虫小技，你就该当面质问他。”
“我问了，他不认。”苏滢低喃，“用他妈妈的名誉起誓。”
“颜婉还有啥名誉可言，都臭了街了。”周管家憨笑，随即瞠目，“难道他说的是亲妈呀！”
方依轻轻启唇：“韩旭跟我说，以前他哥哥病得再重颜婉都不管，发烧说梦话喊得都是娘亲，就是因为这个称呼，韩旭才明白，他们俩不是一母所生。”
苏滢垂目，暗悔自己咄咄逼人，让他退无可退，惊扰了逝者。
苏乾宇忆起对蓝永琛的许诺，沉沉道：“韩静泊跟我有怨，韩熙对你有恩，父是父，子是子，一码归一码。”
“明白了，父亲。”苏滢说着，眼角扫过方依，“狐狸还知道报恩呢，人总不能比不过畜生。明儿找我哥给韩熙在荣格建个档。”
“好。”苏乾宇举箸，又道，“告诉他，以后送你就大大方方的，别鬼鬼祟祟跟做贼一样。”
苏滢明白父亲想要偿还韩熙，她亦如是，她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愧疚掏出一个窟窿。
过了熄灯的时刻，苏滢不眠，她期盼着日出，又惧怕清晨来了，他的短信未至。
到了起床时间，今日却没有太阳。
苏滢昏沉，一夜乱梦。所幸，韩熙照例发了诗：
阴天，是巧克力做的晴空。
单薄的诗，竟把心脏戏弄。
跳错舞步的，除却悸动，
还有你眸间，星的恒定，月的玲珑。
用词没有一丝灰暗，不知他是原谅了自己的唐突，还是故意将误解略过。
她急急回复：好喜欢，这次真的被你撩到了！
顾不得脸红，又写：韩大老板不用加班吧？上午十点，荣格门口见。
苏默在荣格混吃等死，西医出身，擅长外科，可终日以深造为名泡在中医部，还拜了号脉一绝的沈冲为师。
他和沈冲都是而立年纪，样貌也相配，苏滢构思过关于二人的耽美文。
今日又见他们赤着上身相互找穴位，苏滢躲开了，否则忍不住立马开文。
她来到荣格正门等待韩熙，却见他规规整整地锁好了共享单车，而后徒步进来，今日的他是周末装扮，宽松帽衫配上牛仔裤，纯白的球鞋异常耀眼。
苏滢朝他打招呼：“嘿，单车美男！”
他笑了，似乎昨日已是前尘。
她凑上前来：“怎没开车？怕没地儿停吧。”
“怕费油。”他笑颜诚挚。
苏滢笑到岔气：“君轶销量是不咋地，那你也不至于的。”
“燕子都有自己窝，我得攒钱买房。”他说，“而且你该知道，每个男人都有自己大方的点和抠门的点。”
“那你大方的点在哪儿？”苏滢问。
韩熙指向腕间：“虽有一身璀璨的皮囊，但我不介意锦上添花。”
苏滢偷眼看他新款的江诗丹顿，笑道：“丢西瓜捡芝麻，你可真是个活二百五。”
“二百五的出处跟刺杀苏秦有关，苏秦是你本家，那你和二百五之间也必然有什么微妙的联系。”韩熙再度笑了。
在她印象中，他的笑只是一道程序，接受过严格礼仪训练似的。浓烈细碎的光晕跳跃在发梢，纯黑的发色，纯黑的瞳。
单调，总是可以轻易击败浓墨重彩。
他之前似乎是个单调的人，一以贯之的清冷把静默分出无数层次，就像参不透的玄言诗。
可面前的他，这般鲜活，跟他的血统不相关，跟他笔下的文字不相关，跟他若有似无的心计不相关，他就是只是一个站在她面前笑起来很好看的男孩子而已。
她回道：“苏秦是战国最优秀的间谍，所有人都是他纵横捭阖之术的一部分，我肯定不是他的后人，我没那么多心眼儿。”
玩笑之言又伤到他了，韩熙敛去表情，很怕她接下来就会抛下无妄之灾，把他的尊严压垮。
苏滢的心跟着下沉，沉入海里又变作浪花。她牵住他衣衫上的帽子道：“你今天这样还挺对我路子的。”
“你指的是装束，还是人？”他追问。
“都还行吧。”
苏滢将他拉到前台，建了档案，入了会员，而后去了沈冲的诊室。
沈冲搭脉看苔，几分钟就下了断言：“先天肝藏血不足，小时候营养没跟上，脾胃问题的根源都在肝，所以一定要注意情绪，不要郁郁寡欢的，每天都得嗨起来！坏消息是你有精神病倾向，好消息是……肾还不错。”
韩熙并不在意五脏六腑的病灶，他的目光追着苏滢的眼睛，嘴角噙笑。
苏默在韩熙身上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那个见到安雅桐就变得憨傻的自己。
沈冲建议韩熙做个胃镜，他不肯，俨然一个怕打针的孩子。
苏默劝道：“无痛的，没啥感觉，就是做完了麻药劲儿过不去，有点晕乎。”
韩熙还是不肯：“除了十岁那年高烧不退，长这么大没进过医院，我只能接受中医看诊，仪器之类的就……”
“合着你是害怕呀！没事儿，哥在呢，做完胃镜哥开车送你。”苏默开着玩笑，抚了韩熙的发帘。
苏滢脑洞大开：“磕到了，磕到了，你们俩才是真cp，我这灵感快要爆出来了，天呐！得到神启了！”
苏默搂过妹妹，挑她下巴：“你哥我纯爷们，只喜欢婀娜貌美的小娘子。”
沈冲看向韩熙，逗道：“那得看另一位男主是直是弯，哎，你可能喜欢男的吗？”
三人定定望着韩熙，仿佛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若为绝色，不妨一试。”韩熙认真而审慎。
他们同时发笑，苏默又把妹妹推给沈冲让他号脉。
沈冲没伸手，只看她一眼：“不用号，结论跟上次一样，你太寒了，还有点淤，以后生了孩子就好了。倒不用担心体寒不易受孕，他肾好，没问题。大便不成型吧，我给你开点儿宝膏帮助运化。月经正常吗？颜色深吗？有血块吗？几天能完事儿？”
韩熙知她怕羞，起身去了卫生间。
苏默爆锤沈冲：“你丫扯什么蛋呢！他俩没处对象。”
沈冲叫屈：“是你丫说的，以后有了妹夫就出钱给他建档，还得带过来让我断断生育能力，男貌女貌，身高也搭，这有什么可误会的吗？”
苏滢扶额：“哥你对我的事可真上心，自己能不能生号过了吗？
“你幸福就好。”苏默贫道，“哥别无所求。”
苏滢向沈冲请教熏艾温经，又问足三里和三阴交如何找得准，韩熙回来了，他单膝跪下，在她腿上指出两个穴位。
苏默拍他：“咱有穴位图，你不用跟验尸似的。”
韩熙却道：“她是形象思维，只有自己看到了感受到了沉浸其中了，方可记牢。”
这一点，苏默并不知道，苏滢也不曾向人提及。
韩熙是懂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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