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答谢之礼
学辰的诗作，苏滢看了好久，读了数遍，古韵绵长又隐隐透出清冷，跟韩熙的文法如出一辙。
她放下无用的联想，全心设计烘托特刊气息的领导致辞，编辑寄语和员工心声，文字都已备齐，雷海耀的致辞由她代笔。
合情合理接触雷总的时机到了。
她拿着稿子去找他，门是半掩的，里面的人神色泰然批阅文件。
他们在招聘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雷总看到了逡巡在外的她，喊她小苏，招手让她进来。
苏滢说明来意，希望领导亲手誊写这篇致辞并签名，印在特刊首页。
雷总欣然接过那页纸，不语间，自有威仪。
苏滢不敢直接问出口，看到桌案上的三人合影，她笑问：“雷总，这是您家公子吧，个子好像跟韩熙差不多高。”
“韩熙？”雷海耀沉沉道，“你是说静泊家的大儿子，上回见还什么时候呢，那会儿他可是又矮又黑的。”
苏滢眼睛发热，告辞退出。
雷海耀在她身后道：“静泊马上要回北京了，我还真得去他家见见韩熙。小苏，想必你早就看明白了，我也就不瞒着，是静泊想跟令尊和好，拜托我招你进来，但入了职，我可就撒手不管了，这期特刊我等着你出彩。无论宇辉是否兼并极光，咱们都得把握当下顺势而为。”
苏滢无言以对，道了谢便出来了，雷海耀这是在提醒自己，极光若被吞并，别忘了他的恩惠。
韩静泊与雷海耀也不过相互利用罢了。
他二人的共赢谋划里，韩熙并未参与其中。
一次又一次的误解，韩熙该是受不住了，所以才消失得如此彻底。
回到工位，苏滢再无心思排版。
李烨给她发来微信：明天萧萧结婚，正是学辰倒休的日子，拜托你约他进城，吃喝玩乐，采撷美妞。
苏滢笑出声来，她明白这是刻意撮合，但还是答应了。以报答雪中送炭的名义，邀请学辰去做造型。
周六一早，他们便到了沐幻老师那里，苏滢穿了安雅桐送的白裙。
说明来意后，苏滢探问道：“韩熙最近找过你吗？”
沐幻老师见到她身边俊秀的人，一肚子调侃都咽了，只说：“原来都是三周来一趟，最近俩月没见着他，可能回到六百年前当小裁缝去了吧。”
沐幻老师问学辰想怎么剪，他拿出了容可谦的定妆照，正是苏滢曾为韩熙选的那张。
沐幻老师深叹一声，转了下金剪刀，开始打薄分层。
学辰闭上了眼睛，似是睡了，睫毛微微颤着，碎发纷纷落进白芒的阳光，像隐去的精灵一样丢了，不见了。
苏滢痴痴看着，总觉得学辰整个人也会被光芒带走，那双浅褐色的瞳一旦背离了阳光，他的安静就有些逆来顺受的成分。
他闭目不语的样子，也像韩熙。
剪完头发，到了午饭时间，学辰带她去吃意面。
小饭馆里烟雾缭绕，低矮的屋子放大了油烟味。学辰点了炒面片和北冰洋汽水，而后把菜单交给苏滢。
原来意面指的是这酸甜口儿的新疆美食。
她乐了很久，也选了很久，最终道：“再来点儿羊肉串吧。”
“我不吃羊肉。”不仅不吃，学辰极力避免说出这个膻腥的关键词，那会搭建起一条没有立柱的记忆走廊，里面有表叔的拐杖，有篱笆嫂的砖头，有无数掷向他的嘲讽，还有离开之后再无音讯的那个人。
“你所谓的意面貌似还蛮惊艳的。”苏滢看着邻桌客人的放肆吃相。
“这家店有十几年了，小时候朋友请我吃过，公交坐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这儿。”他笑的时候会同时深深眨眼，略微收起下巴，纤长的睫毛上下一触，又很快分开。
“你们建的仙庭别墅一期、二期在你笔下都成天堂了，歌功颂德的诗你都能写成小清新，怎么构思的？”苏滢问道。
学辰说：“其实古诗就是音节游戏，把首联、颔联、颈联、尾联偶数句的最后一个字想好，确定了韵脚就等于完成一半。”
“你平时常读古文吗？”
“请我吃意面那朋友，他喜欢诸子百家，爱看古书，他不仅教我写诗，还逼着我练双手练字。”口中的那个人在学辰卑微的过去缠绕了一缕光，即使光源不在身边，眼睛还是炯亮的。
苏滢在他脸上发现了阳光配给的熠熠生辉，如果韩熙是迫人沉沦的黑色风暴，他就是风暴过后云缝里透出的点点微茫，耀眼得刚好。
韩熙是夜，学辰如星。
“你朋友这么有才，哪天约出来见见。”苏滢道。
学辰静了片刻，笑着摇头：“不联络了。”
“我小时候有个邻居姐姐，也有好多年不联系，她最近回来了，现在跟我一起租房。”苏滢说，“之前觉得成年之前交的朋友才有几分真心，看到你跟李烨他们，想法有所改观。”
“是李烨叫你约我的吧？”
“嗯。”苏滢承认，“我演得不够自然么？”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演技没有任何瑕疵。但你应该不是那种主动约男生出来的性格。”
“懂我！”苏滢拍案称赞，从小到大，主动约过的异性只有韩熙一人，那时因为愧疚成灾，带他去荣格建档。
“那天多谢你抢了戒指，花不少钱定做的，扔了真得后悔。这个包给你的，虽然是男款，不过挺好搭衣服的。”学辰指了指自己背来的黑色斜跨包，上面有图腾般的火焰标志。
墨凛，是韩熙赋予的名字。
苏滢微微一怔：“我刚说那姐姐就是君轶设计师，现在全权负责墨凛，她把这个系列当亲儿子一样，以后有内购和福袋，我让她给你搞来。”
“不用，也不知为什么，看到墨凛这名字就莫名喜欢，新品我都入了，包也买了好几个。墨凛属于君轶，而君轶是铭服饰旗下四大品牌之一，韩静泊的公司。”学辰笑问，“就是他把你安排进极光的？”
“嗯。”苏滢道，“他跟雷总相互利用，便宜了我。如果没找着工作，就要听我父亲的去宇辉上班了。”
“早晚也是要去的，既然来了，就该为你父亲探路摸底。极光的开发、建安、现代服务三大主业都有了动作，产业集群竞争优势不容小觑。而且正计划引入其他企业共同制衡宇辉，以此稀释宇辉的操控权和切割权，这个骨头可不好啃。”
苏滢被他的话点醒了，笑道：“我父亲想做的事没有办不成的，兼并极光势在必行，区别就在于切成一块一块吃掉还是整个吞下，无论怎样，程山团队我都会劝父亲保住的，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真到那天，估计第一个被裁的就是万狗之王吕艳喜。”
“太懂我了！”苏滢笑了好一会儿，突然又道，“戒指什么时候还你？”
“先替我拿着吧。”
“奴家怎敢收了尹大官人的信物，这怕是于理不合。”
学辰抚额：“苏小娘子多心了，还望代为保管，目下，倒不是睹物思人，只是瞧见了就犯恶心。”
“既如此，奴家暂且收下。”苏滢捋捋长发，“待尹大官人觅得良人，再归还便是。”
学辰稳静而笑，想起睿暄曾言，长大后会帮他寻回母亲的遗物，送他意中人，跟他抢姑娘。
就像不明白因何喜欢墨凛这个名字一样，他莫名觉得苏滢与小时候的睿暄定是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
在她眼睛里，也有幽深的光彩和掩不住的温柔与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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