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的逆鳞
闻言，苏滢嗔目流转：“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演。”
“演戏是我专长。”韩熙嗤笑，“我拿母亲发誓，你是不是愧疚得要死？我说不会再见，你是不是失落得要死？现在你一定查清了谁给你托关系安排工作，三番五次误会我，是不是后悔得要死？”
苏滢不信，将背包里的物品全部倒在地上，问道：“那这个城堡还有那么多张草图你怎么解释？我身上这裙子不是你熬了几夜画出来的吗？”
“道具而已，就跟这药一样。”他捏起一颗阿司匹林，“安雅桐说苏默心软，其实她自己更是，所以我才搞垮身体再透过她让你知道，怎么样？进门的时候是不是心疼得要死，完全语无伦次了。”
“好，你目的达到了。”苏滢咬唇，“我来找你了，可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我一向对你只说实话，所以听好了。”韩熙无谓笑着，“我没想到用不了一年功夫就打造了墨凛，既然凭自己本事能够成功，我何必委曲求全攀附你们苏家，光是过你这关，我就差点弄死自己，至于苏乾宇，他可没蓝永琛那么好糊弄。”
“你……”苏滢仍是不信，“你不理我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苏滢，你是个挺干净的姑娘，我实在于心不忍。万一你认定了我，将来可不好收场。劝你一句，今晚的事别往外传，我已然声名狼藉无所谓了，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还是得要脸的。”韩熙撕开她的逆鳞，“再说，你应该知道安雅桐对墨凛倾注了多少心血，她若是离开公司……”
苏滢木然而立，缓了好久才听到窗外的雨声。
“如果你敢难为雅桐姐。”她凌厉开口，“我和父亲都不会放过你。”
他表情很冷，笑却温热：“我也希望她继续做我的功臣，所以你最好守口如瓶，免得她一气之下为你而离职，现在很多服装企业都迁去南方，她丢了这份工作，恐怕很难留在北京了。”
他确是懂她的，这个威胁精准有效。
苏滢神色变了，森冷而麻木地望着他：“韩熙，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蓝永琛这句话，你可要记住了，毕竟你还欠着他女儿和外孙的命。”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根本感觉不到地面，整个身体几乎是悬浮的。
往常她总是规劝韩熙变通一点，不要那么实诚，他为什么直到今天也改不过来呢。
还好，那句愿意交往看看没说出来，不至于将尊严都扯出来喂了狗。
走着走着，她眸色一闪，折返回来破门而入，却见韩熙噙着棒棒糖，仰卧在转椅上，音响里传出邓丽君的老歌。
韩熙睨视于她，轻蔑一笑：“怎么回来了，是想带走包里的垃圾么？”
苏滢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设想他身患重症不忍误了她。
她强忍哽咽，摊出手来：“把表还给我！”
韩熙吐掉口中的糖，走近了她：“那你也该脱了身上这条裙子，还给我。”
棒棒糖是橙子味的，很清晰的气息伴着他不堪的话扑面而来。
苏滢用力推开他，恍惚下楼，冒雨而行。
不远处的安雅桐在车里候她。
“我以为他会留下你的。”安雅桐发动引擎，“我们茶歇厅的沙发又大又宽，够你们俩……”
“别说了！”苏滢险些失控，随即笑了，“你妹我是形象思维，不良画面都快想象出来了。”
“我还真盼着你俩发生点什么，刚刚有没有香一个，他的唇是不是特别好亲？”安雅桐努嘴，俨然淘气的孩子。
“我把城堡还他，两清了。”苏滢缓缓道，“昨天我见了雷总，他承认是韩静泊给我安排工作，是我误会韩熙了。”
“哦。我也误会你了。”安雅桐道，“你非要马上找他，那架势很显然是要从了他呀！”
“我跟他说清楚了，以后再不牵扯。”
“当真？那姐姐我可要对他出手了！”
“不行！”苏滢又险些失控，“你只能做我嫂子。”
安雅桐跟韩熙一样，把用之不竭的优雅和孤傲武装到眼神里，许久才淡漠到难辨真假地说：“临床经验比上床经验多的主儿，我不感兴趣。”
回去之后，苏滢藏起小布，剪毁白裙，删掉累积七个多月的文档。
那些徘徊在心头的文字，足有四十余万。
与韩熙相关的意象全都没了。
她忽然懂了学辰为何对背叛无动于衷，萧萧隐瞒他到最后一刻，就是拿准了他没有力量跟梁浩抗衡。
就像今夜的韩熙，按住她的命门，她不能再失去一次安雅桐，做设计师是安雅桐的梦，墨凛如同她的小孩。
哪怕如此，苏滢对韩熙竟然恨不起来，他连她的手都不曾碰过，从未说谎也没有逾越礼仪的地方，是她自己把愧疚、失落、后悔、心疼杂糅起来，注入他的伤口。
是她的心自主跑了起来，奔向于他。
对他，有什么好诘责的呢？
她平生第一次庆幸自己是苏乾宇的女儿，也是平生第一次明白借力借势的机会有多珍贵，她要得到力量，再不为人所制。
7月1号是雷打不动的出刊日。
特刊进入了最后的校对阶段，做了几处修改，苏滢又点校一遍，黑白打印的刊物呈送徐部长审阅，她就旁等候。
“校毕请付印”的大字一挥，苏滢落下心头大石，回到工位，将定版发给长期合作的印刷厂负责人老张。
待部门的姐姐下班了，她打给老张，请他等一下，可能还有些细节需要调整。
不出所料，她在徐部长办公室那段时间里，飞腾软件排好的稿子被人动了手脚，个别文字有删减，语句不通。
苏滢全篇核对，确认无误后再次发了终版。
翌日送来的六百本刊物毫无瑕疵。
给领导送刊物的美差原是吕艳喜的，她积极主动取了15本，描了嘴唇要去领导屋里显勤儿。
苏滢夺过来，哂笑：“以后在我面前，摆正自己的位置，相貌长得不光彩，为人就该干净些。”
第一本刊物，苏滢送去了雷海耀的办公室。
官方地交谈一番，她切入正题：“雷总，宇辉兼并极光是迟早的事，真到了那天，您的位置不会比现在低。如果集团有什么动向，希望您悉数告知，我也好让父亲提前应对。”
雷海耀默然颔首：“那是自然的。还有，你在公司就只是小苏，招你进来就是看中了你的文采，我可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苏滢暗骂他老奸巨猾，宇辉极光都不得罪，给自己留足了退路。她笑道：“是我处心积虑到极光做卧底，您也是防不胜防。”
协议达成了，苏滢又提出要求，十周年特刊是个终结，往后不再印刷，直接将终版挂在办公平台，改为电子刊，一为环保，二为省钱。
雷总当即下令。
徐部长为此在他屋里闹了半天，跺脚摔杯子也没改变定局。
叶部长和小分队万分解脱，再也不用点灯熬油为了没人看的破刊物加班加点。
改为电子刊，压力至少减半，若有错失之处撤回改了便是，印在纸上那就不可逆了。
苏滢此举亦是警告，第二次谋害她的机会是不存在的。
今日正值周五，下班后，她取了几本刊物装进学辰送的包里，回到出租屋，依旧不见安雅桐，她说近来太忙，建议苏滢回家过周末。
苏滢自是明白，毕业典礼过去已有半月，与父亲总是这般较劲不是个办法，她打电话给周管家，第一次要求他开车来接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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