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闻利而喜
“陛下凡有驱驰,无有不从命!”
洪玄机一身朝服恭敬的行礼说道,乾帝杨盘说道:“这不是君臣奏对,我们之间说些体己的话。”
洪玄机缓缓起身,乾帝说道:“朕还记得年轻时,你我经历过的那些险难,你历经百道创伤仍旧不退去执意护我离开, 每每念及都觉得心惊,当年我们君臣肝胆相照可以出生入死,如今怎么像是有一层隔阂了呢?”
“君臣礼数,陛下臣掌管天下文事当作表率,岂能有嬉笑之举,这是将朝廷威严置之不顾。”
“你自有难处, 那崔崇为何你要将他外放到了定州的赤县, 崔胜平恐怕都得恨死你了,他只有唯一一个嫡子!”
洪玄机面色神情不变:“臣乃是为国鉴才,这崔崇乃是利器岂能在这玉京城藏锋,理应去那赤县展露锋芒,否则也成了第二个崔太保罢了!”
乾帝笑着说:“你这是在讥讽崔胜平呢!当初他可是一个铮臣,不畏生死以命纳谏,你这是想要把崔崇磨练成第二个你啊!你当年也是从青杀口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陛下身边若能再出第二个洪玄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
“你说你想要出京游历?也好,如今你有了解元的功名,你想要离府我也不拦你,可是出去之后若是仗着功名之身还有侯府的名声,横行霸道我知晓了绝对不会饶过你,把赵寒叫来,让他随时跟着洪易照料着”
洪玄机面色严肃,而洪易则是一愣心道果然如此没有那么容易就离府。
“赵寒仅仅听名字就知道,一定是赵夫人派来的人洪玄机明明知晓赵夫人素来与自己不和,还任由她指派的人随在自己身边,真是可恶”
可无论如何他都明白这时候发作,绝非良机待忍过了当前, 自己在寻机会也不迟。
“老爷, 赵寒来了”
府中的管事引着一位身着灰色短褐,脸上隐隐约约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整个人看去有种阴森的感觉。
“赵寒是一个管账的能手,你将钱全部交由他管理便好!出去吧”
……
崔府门前站满仆僮和侍女,崔胜平温声说道:“在赤县凡事都需多加小心,我会在玉京城帮你运作,尽早将你调回来”
“父亲的心意我明了,青鲤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待众人离去后,崔崇拉着刘幼初的手说道:“如果你不愿和我同往,可以在府中等着我回来,这些下人是不敢对你有任何不敬之处的!”
她低着头:“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能不能回家中,和父母和兄长道个别,再见不知何时了!”
“好,我随你去”
元至此次没有与崔崇同往,他倒没有什么遗憾,金丝雀自己已经待够了,如今却是天高海阔任鸟飞了。
吉安坊, 这里多住的都是一些商贩和平民百姓的住宅, 突然有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驶了进来, 怎么不让人侧目呢?
而且还有吉安坊的巡视街道的官吏在前开路,这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吉安坊从进门处就是东门第一家的商铺,他们家所卖的乃是文房四宝的铺子。
而里面的木讷青年还有妇人正是那天向刘幼初家中提亲的人,此刻的青年目光看向外面的车架。
那里面的人恰好打开帘子看向外面,那清丽的身影分明就是熟悉的人。
他急切的想要奔出去,可是身边的妇人拉住了他说:“你做甚?”
“那车驾里的人,是幼初妹子”
妇人的一番话像是一盆将凉水将他热情全部扑灭,说道:“如今你和他还有可能吗?看那排场我见过的吉安坊的李爷不也是在前开路吗?”
这李爷不是什么地痞混混,而是管理这边治安的官员,可不是普通的吏在他们普通人眼中就是天大人物。
虽然玉京城权贵甚多,可是他们有的人一辈子都在吉安坊没有动弹过,在他们的眼中最有权势的也不过如此了。
这玉京城可是有二十四坊,也就是将玉京城划作了二十四个区域。
马车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刘家的巷子外,下人打开帘子两人相伴走了下来。
前面的官吏管事早已经早早的来到了刘府门外,敲了敲门环里面立刻有人打开了门。
是刘元磊花钱买的侍女,在看见面前身着官府袍服的管事也是立刻恭敬行礼,她也在待了许久自然是认识这些大人物的。
“李爷,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刘家若真的惹了什么事情,她也要早早的抽身才是。
“你一个下人不要问太多,快快去通知主人家有贵客上门”
他算是这地带的地头蛇了,这些下人的心思又怎么不明白,他也不吝于帮忙敲打一番。
刘元磊还在外面的外室小宅里,这屋里只有刚刚从书院里回来的刘书生和其夫人。
自从刘幼初与他说过她父亲的事,便托下人将老人调到了书院教书。
老人全然不知还以为书院真的是出于他的名声考虑,所以才将自己请来这里。
不仅仅比起以前闲逸许多,往时只能在低矮的陋舍里给他们教学,而如今却是闻名已久的书院之中,而且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相交,可谓是足以宽慰平生了。
他正在书房里,临摹一幅古帖这是书院里的一位同僚所借,到期还有归还回去。
这乃是大业朝事情的笔法大家所写的《怀素帖》,他拿在手中可谓是如获至宝。
一旁的妇人端来一杯热茶,在一旁说道:“老爷休息会吧!这怀素帖都已经在你面前,一时半会也不用归还”
那老人没有丝毫停下手中的笔,而是啧啧称叹:“这怀素帖不愧是大业时的名帖,其笔画瘦骨似铁,如士人之风骨”
“老爷”
侍女刚刚进门,就还有一道声音响起:“这沈怀的怀素帖不过是他谄媚之作,书法再过刚劲矫健可得先观其人”
这篇怀素帖虽是千古名帖,可当初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却是目的不单纯,为了迎合上意而升官任职。
“谬论,文公写这篇赋之时乃是为了改变当时的朝局,若不掌权又如何能够一扫其阴霾之气!此中兴名臣,岂是你能多言的”
来人还未露面他一番指责就脱口而出,这沈怀也是后世文人表率。
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错文公若是不通变通之道,又如何能作那振兴之名臣!”
一个身影站了出来,他一身褐色圆领长袍头戴骊龙冠的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
面冠如玉立在那里,担的上那一句芝兰玉树,朗月入怀。
这老人看见来人也是认出来其身份,当初在状元带领众进士游街的时候,他记得了那个人的模样。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面前的年轻人,这是想要借沈怀文公来隐喻自己。
于是闷声说道:“年轻人真是好大的口气,竟然自比文公,可我在你的身上只看见不择手段而已!”
“怎么你强抢民女,难道也是为了救国救民?”
来人正是崔崇,还未等下人通禀就先一步进来了。
他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陛下给我委任到了赤县为县令,令爱也要与我随往,临行前她想要再来看看你们”
“赤县?”
他惊呼一声又收敛了神情,他脸上的担心像是没有表露出来过一样。
“我早已经和她断绝我父女关系,她既然执意与你同往我也拦不了”
可身边的身着钗裙的妇人手中的茶杯掉落在了地上,哭着说道:“我苦命的女儿,那赤县是什么地方?你为何非要将她一起随往,她身子孱弱难道不能将她留在玉京城吗?如若不行,你将她送回来我们夫妇也会养着她!”
正所谓母女连心,虽然往日她偏爱长子常常忽略女儿的感受,可并不代表着她没有亲情,都是十月怀胎养大的。
当然这不仅仅是这一家的现状,在整个大乾以至于其他的国家都是这般,认为男子才能延续香火,所以多是会偏向儿子,甚至有的地方还有溺死女婴的陋习。
前朝村落的河边常有女婴尸骸,后来大乾刚刚定国,多年的大战人口锐减所以才颁布政令,若是溺婴者皆遭连坐。
所以互相督促下,如这样的案例也越来越少。
在几次大案严惩之下,其他人都唯恐连累自己都是互相监督的。
刘幼初从门外跑了进来说道:“我既然是他的人,哪怕是龙潭虎穴天涯海角我也一起。”
“你这执拗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定州是什么地方吗?前些时日我还听人说起,有邪道乱党作乱,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妇人擦拭着泪水,而这老人则背身说道:“你乃是今科状元郎,朝廷按常例应该授予你清要之职,未来一片坦途才是,为何如今是被外放,难道你得罪了朝中的大人吗?”
他也算是当年的末榜进士,也是被户部授过官职所以对于官场虽然说不是深谙此道,但是也有所了解。
毕竟当初他就是得罪人,才会被人顶替了名额成了候补官员,迟迟没有朝廷授予官职的命令。
每三年一次大选,这新人是一茬又一茬户部的人哪里还记得,他才沦落成了一个教书先生。
而他又不知变通,甚至连外放的官职也求不到。
“只是晚辈习惯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文公先生说过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山不拒细壤,方能就其高。赤县于我而言未尝不是一种磨砺。”
“如今我已经慢慢相信你所说的了,既然如此你所说的话,一定要去践行”
“老爷!”
身边的老妇人说着,老人一身青衫说道:“这都是她的命,她既然执意同行那便随他去吧!”
说完又看向自己这个女儿,自觉从小至大便对她亏欠良多。
只是说道:“你们回了玉京城若是那时我还活着便来看看我,若是不在那便算了”
“爹!”
沈幼初的泪水如泉涌一样再也止不住了,崔崇将她揽入怀中。
当在府中告别之后离去,姗姗来迟的刘元磊从那宅里回了家。
自从上次与父亲的那番话这个家他就很少回来,当初带来的大笔金银也足够他去挥霍了。
老夫妇两人也有余财养活自己,特别是如今的老人在书院授予更加不缺钱了。
不过以往去买笔墨的女儿离开这个家后,就由老妇人去铺子里买,倒不是下人不愿意而是老人不放心觉得下人会用下等品质的搪塞自己。
“娘,刚刚这里来了谁?怎么会这么热闹”
刘元磊一回家没有率先同老父亲打招呼,而是和一向宠溺自己的母亲说。
只见老妇人一边用袖帕擦拭着泪水,一边说:“是你的小妹回来了…”
“她回来了,你哭什么?她现在入了权贵之家日子定然比以往过的好,难道在那边受了欺负,我就说那状元郎不是什么好人!”
“住口,你好歹有一个举人的功名,作为一个士大夫竟然比不过你妹妹的风骨,整日奢靡享受,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院养了一个贱籍女子作了外室吗?你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元磊啊,你的小妹要随那状元郎去那贫瘠之地赤县,朝廷外放至那地方做知县”
原本被骂的有些迷糊的他,笑了起来:“哈哈,我以为他文章写的谄媚讨好可以获得圣人看重,没有想到圣人英明给他外放到了赤县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知县大老爷那可是正七品衔,正常的状元郎分配的也不过八品,哈哈”
他言语中的讥讽不言而喻,这地方正七品哪里能比不得玉京城的八品官,被外放了的官员无一不是外贬。
“你给我滚!只知道嫉妒他人而不知自身缺失,闻利而喜,附势而媚容生为吾子,真是吾之辱也!”
“好好,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您就做您的孤家寡人吧!”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老人一声长叹:“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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