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我想我永远不会理解他，总能把一群人活成一个人。

        贾谊炳远远看着沈远的时候，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其实相信每一个认识沈远的人都会这么想的。

        在人群里，沈远的存在就像什么珍稀动物一样，导致这个结果的主要还是他的行为。

        他总是微笑着看着别人，包容着别人的错误，对待别人的倾诉总会温和地听着。和他认识这么久，贾谊炳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和常人一样生气的样子，大吼大叫、生气跳脚，怒骂打架，他从来没有。他好像也没有指责过别人，就算别人办砸了他的事，使他挨批评，他也只会无奈地等批评结束，然后原谅那个人再重新把事情做好。如果那个人想学，也会无私地交给他。被人骂了或是被造谣，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像是不会生气的一样。

        世界上真的有好人（这里指纯洁无暇，完全按照社会道德提炼出来的好人模板）吗？曾经贾谊炳是不相信的，但是见到过沈远后，他不能不相信“好人是存在的。”无论是谁，看到沈远都会觉得这个人就是好人在现实的模样。

        注意到他，并不是我的主观意愿。在椰子阿姨拜托我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班级里有这一号人，他的存在感实在很奇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情况是我知道他，通过听说我们年级有一个很厉害的好学生，什么都会，而且脾气很好。但我不知道他是我班级的。

        游离于人群，声名鹊起，这两个词放在一起真是格外不搭调。

        我注意到他是来源于一个母亲的请求，那就是沈远的母亲——叶芝，她在我们这一辈孩子间很有人气，讲得故事很有趣，而且很有耐心又尊重我们，愿意把我们当大人看待。

        我的母亲和沈远的母亲是朋友兼同事，同为母亲，对孩子的事总是敏感一些，我想那时候起叶芝就注意到了沈远的异常。她的请求是请带着沈远一起玩吧，如果可以，能请你做他的朋友吗？

        我爽快地答应了，拍着胸脯和椰子阿姨（昵称）保证。对于我这个孩子王，我就没遇到过难搞的孩子。“只不过带一个小鬼而已，小菜一碟。”我想，我甚至没有听清椰子阿姨对沈远的一些提示帮助，就直接去找他了。

        然后，就掉进了名为“沈远”的巨坑里。

        我小学的时候，在妈妈单位组织旅游的时候，应该见过沈远。我也被他照顾过，但我记不起他。第一次（我有记忆的）见面，就在我不认识他，他认识我情况下，尴尬地在我中学的开学第一天展开了，他主动的。

        而在那之前，我一直没有在小学找到他，因为他转学了。去了一所大概可以称得上贵族学校的学校吧，听说是照顾他妹妹才转过去的。而每年一次的单位旅行，也见不到人。我总念念不忘，我母亲把一起出门完的照片给我看，椰子阿姨身边跟着一个男生女相的孩子，那就是沈远。其实也不是他长相阴柔，只是比较中性，那时候我认成了女孩子，至今想起来都是个闹笑话的事。

        初中几次接触之后，我一开始并不认为他很棘手。他和传闻的一样温和友好、十项全能，而且长的好看，还有一手好厨艺。那个躁动的年龄，如果他不是男孩子，我想我会心动。我和他一起度过的日子都很舒服，以至于我都开始忘记叶芝阿姨为什么会专门为了这种事的来找我。

        直到后来，相处久了之后，出现的一些问题。

        1他不会对你大吼大叫地骂你，你对着他打骂他都能笑着看你，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在他这里，愤怒失去了发泄的可能，让你不上不下。

        这样久了以后，我感到无力，积压的愤怒，尤其是对他的愤怒无法发泄，他带给我失控感。

        2有时我希望他能有一点自我，他太迁就别人，过度的付出，却不索取，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在我的理解里，朋友应该是平等的存在，互相帮助，这种单向的行为会让我害怕什么时候他就收走了我享有的部分，偏偏我无法控制。

        渐渐地，我不敢叫他帮我，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给我的好处，我不止一次想过要不要离开他不再和他做朋友。因为他真的很擅长给你煎熬的感觉。

        3他不在意别人的喧嚣，不在意对自己的谣言，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好像被排挤也是理所当然。

        每次你以为的特别，其实是一视同仁，你会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走到他心里去过。他是不是真的把你当朋友，这种感觉让人疲惫，纠结。

        明明是两个人的友谊，却好像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搞得我好像什么深闺怨妇，很不舒服。

        即使在开朗的人，我想都受不了吧。因为交流是交友必要的行为。

        4你满肚子闷气，他也不会去安慰你，只会专注自己的事情。

        “工作工作工作，他除了工作还有什么？”他看书的时候注意不到外界。

        “真想把他扔下，去找女朋友。”

        “为什么我会和这玩意做朋友”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出现，又会被抚平。

        “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他也不一定站在我这边啊”这样的想法也是出现过的。

        被他全心全意在乎过后，他会变得有点冷淡，变成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和你交流。原来的放在你这里的精力和时间会大大缩减，上下落差之大，无法比较。巨大的落差感，挺磨人的，一般人估计会以为对方讨厌自己而选择远离或疏远吧。

        “我已经不想等他了。”贾谊炳想。“我已经等他太久了。就算是遵守诺言，我也已经遵守过了。”

        这既是我当时的想法，他总是这样，大多数人都受不了。

        这个人在控制距离感上，着实掌握的不怎么样，我怀疑他根本不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该怎么经营，面对不同的情况该怎么做，全然的模仿和一味的给予。

        但是：

        知道你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会给你讨个公道。能感觉到他的在乎。

        生日时他按你的口味自制蛋糕。很好吃。送的礼物，总是琢磨着你的想法来。很喜欢。

        生病的时候来照顾。很暖很舒服。

        自己被诬陷的时候，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不被人相信时，他会让所有人闭嘴，然后找出真相，绝不会任由你诽谤。很庆幸。

        遇到不会的事，他会手把手教你，即使出糗也不会嘲笑你。很感谢他。

        犯错了，他发现后会马上押着你去改正，陪着你受罚，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犯下无可弥补的错误。会松了一口气。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你这边会感到安心。好像只要他在就没人可以对你做什么，因为他一定会替你阻止；你也不会做错什么走到错误的道路上，因为永远有一个人会拉扯着你，一起陪你面对。仿佛永远都可以依赖他。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最终没有离开他。

        但是付出这件事，很多时候不一定有回报，但我没想到的是，原来它也是会有反噬的。大概是我生活的环境过于美好了吧，我才不能理解这种行为所带有的劣性所在。付出、奉献难道不是值得尊敬的吗？

        但是是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如此？希望孤独吗？那为什么要伸手帮别人呢？为什么帮助后又会把别人放下？

        他有点像父母，奉献，无私，也强硬。

        慢慢的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真是个，不会掌握分寸的家伙，偏偏也是个惹人疼爱的人。

        这么说感觉真奇怪。我原谅他了，如果真的发生什么的话，他一定会帮我。而我，我认同了他的正义和他的道路，那么也算是认同他的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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