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再见了
叶书浔走进病房里,病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一块白色的布。
叶书浔走进病床,握着他冰凉苍白的手。
他安静地睡着了,我再也吵不醒他。
旁边的程司全哭了。寂静的房间内,只剩下哭泣的声音。
她擦了擦眼泪,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司湛哥,你真够坏的,把我又丢下了。”她艰难地发出声音,“我早就知道啦,你还是没能瞒住我。”
叶书浔俯下身,一个吻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再见了,司湛哥。”
希望你在天国,无病魔缠身。
要记得有一个人,永远爱着你。
……
出了病房之后,她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了,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累的。
还有精神上。
叶书浔走了。
能见他最后一面,她已经不遗憾了。
外面的天黑漆漆的,大楼门前只有几盏亮着的路灯,指引人方向。
外面飘着雨,仿佛老天都在为他送别。
叶书浔走出大门,只觉得世界变得昏暗。
等她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手上还在输液。
叶书浔环顾周围一圈,韦宵景坐在旁边,低头看着手机。
他的眼睛够肿的,眼圈发黑。
韦宵景给她递了杯水,“昨天你出医院就晕倒了。”
她也知道,那时候,天彻底黑了。
叶书浔挂了瓶点滴后,就可以出院了。
韦宵景叫住了她,让她在原地等一下,而后韦宵景跑出了病房,过了几分钟才回来。
窗外骄阳似火,楼下的枝树随风摇曳。
“嗯,要说什么吗?”她好奇地开口。
“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密码是你生日。”
韦宵景递过来一张银行卡。
而后他又继续道: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吗,因为他不想让你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我和他认识了十多年,他都不愿告诉我,是他在我面前倒下了,我才知道他的情况。在他快不行的时,他才亲口告诉我:
他生病了,很严重。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能做。
一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就要离我而去,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
无能为力。
书浔,希望你别恨他,他是爱你的。
这是他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你回家再去看看吧。”
韦宵景说着说着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下来,叶书浔从床头抽出几张纸递给他。韦宵景擦了擦眼泪,从口袋中取出一个u盘递给她。
“里面有一个视频,之前他录的,是想等他走了再给你。但是我不想让你遗憾一辈子,让你等再见他的时候,是一个小小的盒子。所以我那天让你来了医院。”
临走前,韦宵景又说了一句:“他的葬礼在三天后,我们再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回到家之后,叶书浔洗了一个澡。
滚烫的热水从头上淋下来,才让她有真实感。
他真的走了。
叶书浔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忽然想起曾经程司湛为她吹头发的情景。
回到房间内,她想起韦宵景白天给她的那个u盘。
叶书浔把u盘插在电脑上,打开里面的文件。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
她全身发抖,艰难地点开视频,一个熟悉面孔的男人穿着一身病服出现在画面之中。
叶书浔强忍着泪水。
“坏蛋,为什么要把我抛弃。”她嘀咕着。
视频中的男人躺在病床上,舒了一口气,抿嘴笑了一声。
“叶子,当你看到这个视频时,我已经离你而去。我很高兴,在我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有你的陪伴。我感谢上天让我们相遇,相爱。你是我生命中特别的存在,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要记住你至下辈子。
被病魔折磨实在是痛苦,或许死去,对我才是一种解脱。
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能够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少熬夜,然后找个人陪你度过余生。
我只是一个从你全世界路过的人,你的未来还很长。释怀吧,叶子,然后把我从你的记忆里褪去,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惦记一辈子。
如果我想你了,我会去梦中与你相会。
我舍不得你,却也无能为力。
对不起,明知道我是一个快死的人,还来招惹你。
叶子,对不起。
我还是没能把你娶回家。
我食言了,对不起。”
他的声音中带有些哽咽,视频最后,他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叶书浔忍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根本止不住。
想说话却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难以出声。
司湛哥,辛苦你了。
被病魔缠身一定很痛苦吧,你是个坚强的人。
即使病魔在身,你却依旧能坦然面对,能大胆地生活下去。
我不怪你离我而去,我只怪上天不公。
我幸福了,却不幸运。
-
程司湛的葬礼上请来了很多人。
程司湛的离去,对于程家人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程廉的脸上多了皱纹,黑发中夹带着几根白发。程老爷子眼泪含着泪水。
程司全拿着他的骨灰盒一步一步地向前。
曾经挺拔高壮的男人,此时化作了一团灰,被装在小小的盒子内。
他的葬礼上通知了他的好友,包括国外的。
叶书浔闭了闭眼,呼吸渐渐急促,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尽量的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肩膀颤抖地厉害。
知宾在上面讲着话,场下只有哭泣声。
葬礼结束之后,程家人都走出了墓园。叶书浔站在他的墓前,迟迟没有离去,而韦宵景也留了下来。
叶书浔看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男人笑时唇边陷出两个梨涡,意气风发。
墓碑上的照片永远定格在他正当风华正茂的年纪。
那个勇敢热烈且自由的男人,
再也见不到了。
-
2019年8月7日。
叶书浔从国外订了飞机票回国。
程司湛离去几个月后,叶书浔便离开了怀川,前往了新加坡。
只有每隔一个月才会回家看望母亲。
后来叶母由高血压导致的脑出血,叶书浔便又回了怀川几个月,而后请来了各种医生治疗。
叶书浔打车回到家后,洗了个澡。
坐了四个半小时的飞机,屁股早就麻了。
水哗啦啦地往下冲,血液循环加快。
感觉身上的疲劳减轻许多。
八月天,骄阳似火,空气中没有一丝凉意,风吹到脸上,都带着一股潮热的气息。
叶书浔换好衣服,便急匆匆地出门。
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她才来到目的地。
叶书浔在门口登记好名字,便走进了墓园。
墓地里的柏树随风摇动,带有些伤感的气息。
叶书浔走到他的墓碑前,墓前放着几束鲜花,看来是有人来过了。
叶书浔缓缓地蹲下,放了一束白菊在平台上。她抬手轻轻抚摸墓碑上的照片,脑海里浮现出与他的点点滴滴。
“说起来也可悲,和你在一起这么久,都是你给我送花,我连一束花都没送给你过。”
她轻笑着,忍着上涌的情绪。
“时间过的真快啊,司湛哥,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
一阵风吹过,一排柏树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仿佛在告诉她,他过得很好。
叶书浔自顾地点了点头。
“你好像也不怎么想我吗,说好的想我了会和我在梦中相会,你看你才出现几次。”
她守在墓碑一会儿,才离开。
下到墓园门口时,碰上了程司全。程司全朝她点了点头,或是一年未见了,觉得她成熟了许多。
叶书浔也朝他点了点头,算是给他回应。
程司全离开墓地时,看见了叶书浔,而后他没有离开,而是在大门这里等着她。
“你也来看他了……”程司全并不觉得意外。
叶书浔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走下坡,两个人没有说话,只剩沉默。
忽然程司全突然开口。
“明年,你别来了吧,”他顿了顿,“你未来还很长,不必拘于这一片小小的天空。”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依旧可以帮忙。”
第二年,她还是来了。
和去年一样,她手上只拿一束花。
在碑前自言自语了几句话,停留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
2019年12月,孟楚欢和她在一起五年的恋人结婚了。他们结婚请了很多人,叶书浔韦宵景肯定也在其中。
叶书浔也很替他们开心,她也算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一路看他们走向婚礼的殿堂。
期间他们分分合合,吵过架,最后依旧在一起。
每当他们分离,叶书浔就会给她当上情感导师。
这让她想到一句歌词:“情人总分分合合,可我们却越爱越深。”
叶书浔当上了伴娘,在看见孟楚欢穿上婚纱的那一刻,她是羡慕的。
羡慕孟楚欢能和爱人长久。
如果不出意外,她和他也会结婚吗?
那一天,有很多男人来搭讪她,而她只能用笑意来拒绝。
才过了一年半,她怎么可能走出来这么快。
在看到新娘新郎双方交换戒指的那刻,她忽然想起程司湛送给自己的那枚戒指找不到了。
他们的婚礼结束后,叶书浔回到家中,为了寻找那一枚戒指,把房子翻了个遍。
最后在柜子的角落找到。
他给的东西,都不能落下。
-
2020年初,新冠疫情肆虐全球。
全国上下齐心协力抗击疫情,因为不能出门,叶书浔闲着没事干,便收拾房间里的杂物。
在翻到一个相册薄时,里面掉出来了一张照片。
是当年她和程司湛在游乐园用拍立得拍的一张照片。
当时两个人在游乐园里面瞎逛,两个人走到旋转木马前,旁边有几个学生在那里摆摊。
纸板上写着拍一张照片五块钱。
程司湛看了一眼,问她:“要不然我们两个也去拍吧?”
叶书浔点了点头,虽然他们的合照数得不过来,但能记录记录也还是可以的。
用照片来定格美好的生活。
后面两个人拍了两张,程司湛拿了一张,接着他去数码店买了一个透明的手机壳,把照片放了进去。
叶书浔把脱落的照片夹进相册薄里,只要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没有忘记。
进入2020年下半年之后,叶母不断给她安排相亲。
一提到相亲,叶书浔就有说不上的烦。
她已经打算好一个人度过一生。
她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人。
终于有一天,她爆发了。
她和叶母大吵了一回。
那天窗外下大雨,刚进入春天,空气中还带些湿冷的气息。
叶书浔回到叶母的房子吃饭。
电视上放着芒果台热播的综艺,主持人念着稿子,台下的观众发出阵阵掌声。
叶书浔剥了个橘子,放进嘴中。
叶母坐到她旁边,跟她说话时带有些责怪的语气。
“叶子,上次的相亲你怎么不去啊?和李姨都答应好了你却不去。”
“妈,我都说我不想相亲,我也不想结婚。”
她此时才25岁,就算不结婚也不会到没人搭讪她的地步。
“他都走了这么久,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以后老了谁来照顾你,什么时候死了别人都不知道。”
叶母有些激动了。
“那我也不需要,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而且我也老了,你看我这病…哪天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叶书浔低下头,发现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有点冲了。
“得,下次我一定去。”
她明白叶母的良苦用心,做的这些也都是为她着想。
就这样,叶书浔去相亲了。
春节过后,叶母又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
叶书浔趁闲空去见面了。
叶书浔的头发变得更长了,她把头发扎了起来,在镜子前简单化了个妆,便出了家门。
外面飘着雨,不大,细细的。
阳春三月,花都开了,枝叶早已发芽。
车子开到一半在立交桥附近堵车了,等叶书浔到达餐厅时已经迟到了几分钟。
叶书浔看了眼时间,看照片找人,环顾了一周,照片中的本人坐在靠窗边。
叶书浔走了过去,在对面坐了下来,讲起客套的话。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男人微笑点头,举止得体优雅。
“我也刚到不久。”
“叶书浔。”她介绍着自己。
“宋义舟。”
为了不让叶母失望,她尽量的和他找话题。
她了解到宋义舟的家庭情况,和她有些相似却又不是。
他父母离异,他跟了父亲,前几年父亲意外去世了,从小到大都是他爷爷奶奶拉扯大的。
老人家老了,才安排他来相亲。
最后两个人聊的还算融洽,交换了各自的联系方式。
回到家后,叶书浔跟孟楚欢提起了她去相亲的这件事。
孟楚欢一开始不理解,但是叶书浔说她母亲害怕她走了之后没有人照顾。
这也是她心软去相亲的原因之一。
“也是,你也该慢慢走出来了。”孟楚欢在电话另一头说道。
叶书浔一愣,苦笑着,“走不出来就走不出来吧,我也没想过释怀。”
接下来几个月,两个人交往还算融洽,叶书浔想吃什么,宋义舟都会给她送来,叶书浔想去哪,宋义舟也会陪着她。
让她感觉他的身上有一丝程司湛的影子。
可谁都不是他。
两家人也见过面了,都聊得来,他爷爷是军人,奶奶是演艺团的。
而宋义舟正在一家公司当经理。
各方面条件都很可以。
一个晚上叶书浔跟其他朋友出去喝酒。
叶书浔工作也累了,她现在不止做网络主播,还开了一个花店。
她也想放松放松了。
酒吧内一群人坐在卡座上,灯红酒绿之中,妖娆性感的美女拿着酒杯互相碰撞。
叶书浔并不打算喝过头,但是她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释放情绪。
她先前已经被朋友灌了很多酒了,意识都模糊,而后她又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她喝醉了,酒精麻痹了她的精神。
喝醉了后,朋友用她的面容解锁了手机,打电话给了她微信顶置的那个人。
很快宋义舟来到酒吧接她回去了。
宋义舟把她背到背上,或许是他今天喷了之前叶书浔给他送的那瓶小苍兰香水。
叶书浔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下,她闻到熟悉的味道,她把头埋进他的脖颈。
“程司湛,你来接我回家了吗?”叶书浔说话吞吞吐吐的。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那个名字,有着无数的故事。
而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一颗一颗接连不断的往下坠落,滴在他的脖颈上。
宋义舟微微一怔,停下来脚步。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口中提到了他的名字。
宋义舟开车把她送回了家,照顾完她之后自己才离开。
第二天醒来,叶书浔觉得脑袋胀胀的,或许是昨晚喝了太多酒了。
叶书浔打开手机,眉头紧紧一皱,看见昨晚她打了个微信电话给宋义舟。
她给宋义舟发了条消息过去。
yezii:【你昨晚送我回来的?】
zhou:【嗯。】
冷冷淡淡的,不过叶书浔也习惯了,毕竟有时她也这样。
yezii:【我没发酒疯吧?】
zhou:【没。】
叶书浔轻轻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
没有就好。
-
在这几个月的交往中,叶书浔在他面前提到了程司湛的存在。
宋义舟给她的回应并没多大反应,他这人性情淡然,只是点点头,说了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他理解。
很快,两家人把他们的婚礼时间订了下来。
在五月份。
叶书浔从未想过自己谈了这么短的恋爱居然可以发展到结婚。
婚礼前一天,叶书浔去了程司湛的墓地,她带了一束花,和一份请帖。
她蹲在碑前,那个小小的照片在风雨的洗礼下已经有些发旧。
她轻轻地抚摸墓碑上的照片,身体微微颤抖,那深陷的眼眶不由泛红。
“司湛哥,我又来看你了。”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
夕阳染红了天际,温柔的暖黄光线照耀在另一个山头,天边的云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口。
“明天我就要结婚了,你会祝我幸福吗?”
她说完眼泪崩不住吧嗒吧嗒掉在地上,泪水掉落在了那份红色的请帖上。
她缓慢地站起来,转过身。
一阵风吹过,柏树在风中摇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的头发,随风轻微飘动。
那一阵风仿佛在她的耳畔告诉她:
会祝她幸福的。
叶书浔转过头,看着他的墓碑,擦了擦鼻子。
“嗯,我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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