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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再次醒来,晏羽是被冷醒的。

        那种冷仿佛到了骨子里,遍布每一寸肌肤。

        晏羽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勉强睁开眼睛,也只看见红黑一片,和微弱朦胧的光。

        靠着这点光,晏羽知道了自己还在明德殿内,并且是躺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个人。

        是死人!因为没有呼吸,血腥味很重,以及肌肤比她还冷,晏羽顿了几息得出了答案。

        此时屋外天是黑的,似乎还有雾,月光朦朦胧胧的落进来,冰凉如水。

        晏羽眨了眨眼,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啪嗒——

        一个玉瓶滚到了她的眼皮底下,瓶身通体的白在血泊里格外刺眼。

        那是……那个神奇的地方得到的药丸,回复气血的。

        怎么会在这里?

        晏羽不敢相信。

        她以为之前发生的一切或许是临死之前一个神奇的梦而已。

        难道不是梦吗?

        晏羽用尽力气挣扎,伸手去拿到了玉瓶,然后没有任何迟疑,把回复丸倒进了嘴里。

        药丸一入口温润清甜,很快就化成一道暖流,蔓延至全身,手脚终于有了几丝力气。

        她活过来了。

        晏羽摸着冰凉刺痛还插着匕首的胸口想哭又想笑,可是太累了最终只能动了动唇,扯出一个难看的表情。

        索性这里空无人也就没人瞧见。

        过了许久,晏羽感觉冻结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四肢的力气也在回复,她慢慢推开了趴在身上的人,坐了起来。

        吧嗒——

        又有东西随着她坐起来掉在地板上。

        药丸子大小的东西,通体碧绿色,好像是清心铃兰的种子。

        晏羽才记起来,从那个地方排斥出来时,手里正拿着回复丸玉瓶、种子,还有荷包,没有放进那什么背包里。

        想着她下意识摸了身上,从衣襟上摸到了那对鸳鸯戏水荷包。

        原来那个地方是真的。

        晏羽恍惚有点不可置信,可手里的实物又让她不得不信。

        甚至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也是因为玉瓶里的回复丸。

        晏羽觉得或许在这一刻上天终于眷顾她了。

        她按着之前在那个地方的方法试验了几次,发现并不能把那神奇的格子背包点出来,也不能把那奇怪的琉璃面板唤出来,更无从进去。

        晏羽也不觉灰心,因为手里的物品证明了不是做梦,能进一次或许就能进第二次,就算不能,单这次把她的命从阎罗王殿里拉了回来,就已经足够了。

        她不是贪心不足的人。

        晏羽按耐住心中的激荡,闭上眼第一次虔诚的感激上天,直到胸口的刺痛提醒她,事情还没结束。

        她睁开眼,看了看那个被她推开的尸体,是那个杀她的宫女。

        她死了,胸口也插了一把匕首,血流了满地。

        而那把匕首是她的贴身物品。

        显然,她敬爱的母亲让宫女杀了她之后,又把宫女杀了,然后布置成她和宫女自相残杀的局面,这样轻轻松松摆脱了杀人的罪过。

        真是好计谋呢。

        晏羽冷笑,捂着胸口,刀还在那里,冰冷刺骨,凉到了心。

        手里玉瓶的回复丸已经没有了,那药的效果只能快速回复气血,并不能如仙药般活死人肉白骨。

        如果她的伤口再不处理,等受凉病邪入体的话,就可能神仙难救了。

        晏羽撑着身子,踉跄的走到了门外面。

        外面极黑的夜色静悄悄的,明德宫半个殿全是火烧后半塌的木灰破瓦。

        她从里面倒塌烧毁的主殿中,捧出一捧木灰出来,又将外衣撕成布条,最后才敢插入胸口的匕首□□。

        木灰就是止血的良药,堵住了伤口,便用力将布条勒上去,血止住了她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这是她以前坐镇都城调兵抵抗叛乱时,慰问将士,了解到这是军中用的最简洁也是最常用的方法之一。

        做完这一切后,晏羽才跌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往着天,静默无言。

        她想起了被宫女的匕首刺中的那一下,魂归天外时,模糊听到的那些天音。

        天音说:她死了……她的妹妹含烟在心里埋下仇恨,因为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沐烨煜贪花好色才造成的悲剧。

        晏羽:“……”

        天音还说:她的妹妹还会伙同外敌,灭了故土夏国,结果却发现自己被爱人利用,所以她又嫁给了别人男人,然后又被人利用,所以她又觉得一开始的爱人更爱她…

        晏羽:“……”

        天音又说:“妹妹含烟其实不是妹妹而是异界之魂。”

        晏羽:“……”

        天音最后说:她死了,堂堂的一国之后,尸体居然一个月才被人发现,都腐烂发臭了,甚至尸体因为跟宫女叠在一起,还被人传出各种恶毒无稽传言。

        晏羽:“……”

        最后的最后天音说:小太子被毒死了,因为食了她的妹妹含烟做的食物,别人借此陷害她。

        晏羽想,她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她。

        从小就这样。

        还没出生就被一个闲得头顶长疮的道士批灾星命,惹的父母厌恶。长大了因为爹不疼,娘不爱,所以家里出什么事都怪她身上,又多了个扫把命。快出阁了,看中个男人嫁了吧,却发现是个薄情负心汉。

        真是半生都在苦水里泡着。

        原本总是想着忍啊!忍啊,总有一天日子会过去的。

        可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晏羽摸了摸胸口的伤,第一次产生了恨和报复。

        只是想到天音说夏国三年后就会亡国,又觉得挺没意思的。

        晏羽扭头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另一具尸体,想到几天后尸体就会腐烂发臭,长满了蛆,她就觉得恶心。

        人活着恶心,死了也要恶心她。

        她真是太倒霉了。

        这个时候晏羽又想到沐烨煜。

        是他在废她后位的时候,把她培养的女官侍婢等人全部处决了,一百多个人就这样轻飘飘的在他的圣怒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个好明君啊。

        如果不是他断了她的手脚,她就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被一个小宫女和她那无情的母亲算计到。

        晏羽忍着剧痛,心里咒骂着,一手按着伤口,一手慢慢拖着宫女的尸体,一点一点的往外运。

        用力扯到伤口时,她就停下来歇歇,暗骂这宫婢也是运气,这样的反主之人还有福气让她一国之后为她挖坑安葬,简直走了八辈子狗屎运。

        不过挖坑的时候又想,被她这个公认的灾星、扫把鬼粘上,这下辈子,下下辈子肯定也是灾星扫把鬼。

        想着心里平衡很多的晏羽,撒上最后一把土,撑着身子走回了未烧毁的偏殿内门口,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气喘吁吁。

        此时她已经毫无形象,灰的,黑的,红的,沾染了全身,混着汗,混着血,东一块西一块乍一眼比乞丐还乞丐。

        等初晨的阳光洒下来的时候。

        晏羽疲惫闭上了眼睛睡起来,尽管如此眉宇间也再没有当皇后时的严肃愁思,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新生。

        只是她还是被饿醒了。

        睁开眼睛,日头已经高挂在半空之中,光耀得让人刺眼。

        晏羽摸了摸胸口还在阵阵刺痛的伤口,比之昨日已经算好很多。

        当下比伤口更痛的是胃。

        从被废后那日算来她已经三日没进过膳,胃中已反酸,绞痛起来。

        都怪她之前矫情,推说没胃口生生饿了两日。

        晏羽暗暗有些后悔。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比起脸面,饿肚皮才是最让人煎熬的,想想新婚年轻那时候她为了支撑沐烨煜打胜仗,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还觉得精神振奋。

        简直着了魔了。

        呸~

        晏羽用力的唾弃了自己一把,拖着一步三晃的身体开始在殿中翻找起来,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糕点、甜品什么的。

        她从廊下茶室找起,也找了那宫女住的小塌上,最后发现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或许这婢女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赴死,所以足够充足做好了准备,也没什么钱财留下,想来宫外有留恋牵挂的人,所以才一无所有。

        也是,这样的人才好利用。

        晏羽叹气。

        又去翻找正厅长桌,卧室暗柜,找着,找着她突然感觉缺了什么。

        她站在厅中想了想,然后顾不得虚弱的身体,快步走到睡塌前,掀开了榻上的被子以及床板。

        里面原本放着好几个宝箱。

        现在没有了。

        她又到梳妆台边掀开地板,里面的珠宝首饰也没有了,还有更衣室藏着的金砖,屏风墙后藏着的珍品书画……这些都没有了。

        整个偏殿被人洗劫一空,就连殿中一些摆着的玉饰瓷器都不见了。

        晏羽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那些东西是她那时卖光嫁妆送军粮然后吃了一段时间的苦,才让她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贵女学会了钱财,然后亲手一笔一笔挣回来的。

        在计划安排烧明德殿,这些东西提前转移到了偏殿,所以明德殿被烧她并没有损失什么。

        现在东西却不见了。

        更明确的是,晏羽知道自己死之前这些东西绝对没有被人动过。

        现在却通通不见。

        也就是在她昏迷假死的时间内,有人且是不少人,从她这里拿走了这些钱财。

        她那高贵的母亲或许会拿,但这是皇宫不是晏家,她带不了多少出宫,也看不上那些不太值钱的。

        最大的可能,她那高贵母亲的动作太过张扬被人瞧见,所以又有人进来了偷拿东西。

        想到天音说的,她死后一月后才“被”发现,正常情况怎么可能。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这半个宫大半形形色色的宫婢侍人都来过明德宫,也都看见了她,皇后娘娘,六宫之首,被人杀死在这里。

        可因为手里的财物,以及某些原因,所有人都视而不见,秘而不宣。

        直到她那丈夫终于记起她这个皇后娘娘起来,才得以重见天日。

        真是…荒唐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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