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按照礼制，成亲第二日需给皇后娘娘敬茶请安。
顾珏一早迷迷糊糊的起床，根本就没怎么睡觉——想想沈卿翎在那不停的发出怪动静，顾珏晃晃脑袋努力的把这破烂记忆赶走。
顾珏打着哈欠，带笑不笑的赶走了要帮沈卿翎更衣的婢女：“殿下的衣服自是由妾身帮忙更了。”
顾珏“妾”字咬的极重。沈卿翎这话听的一激灵，下意识就要说点什么，然后被顾珏抱了个满怀——这是顾珏帮他戴腰封呢。
顾珏长得比沈卿翎高，“抱着”的时候就像是把沈卿翎圈在了怀里。婢女未敢多言，行了个礼退下了。
“我昨日倒也观察了一下，”顾珏一边在沈卿翎耳旁轻声开口一边帮他穿着衣服：“你这寝殿上还真是卧虎藏龙，各方势力都在，快给你这儿穿透成情报屋了。”
沈卿翎不置一词。
“夫君活的倒也辛苦。”顾珏为沈卿翎披上外袍，心里对着宫里的形势又重新评估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得在沈卿翎耳旁轻声感叹。
沈卿翎被这声儿“夫君”搞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一抬头看着带笑的顾珏，心里又开始疯狂打小算盘，于是他顺势靠在顾珏身上，语气也懒洋洋的：“这番话一大早上的在这儿说合适吗？昨夜已经够折腾我的了，还食髓知味了不是？”
顾珏是真被沈卿翎这不要脸的话给惊住了。本以为自己演戏的时候就已经够突破下限的了，未曾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道高三尺魔能高座山。顾珏想着自己应该用什么话把这球给沈卿翎打回去，又听到沈卿翎开口——
“等会出门的时候去给我寻个软垫跟腰靠……至于夫人嘛……”
顾珏痛苦的捂住了头。
“至于夫人，身强体壮的，还是坐坐硬板凳儿的比较好。”
这话里话外的，是头猪都能听懂了。
下人们领命出去，沈卿翎“柔弱无骨”的靠着顾珏：“昨夜夫人折腾的我都快走不动路了，夫人搀着我点儿不算什么事儿吧？”
顾珏咬着牙：“玩儿的挺开心是吧。”
“夫人昨夜玩儿我才叫个开心。”
“我昨晚怎么没捅死你。”
“夫人昨夜确实给我捅了个半死呢。”
顾珏倒吸一口凉气，不要脸这三个字确实不能用来形容沈卿翎——这仨字，不够格。
顾珏那该死的胜负心不允许他就这么一败涂地在沈卿翎的骚话之下，他想了想，直接打横把沈卿翎抱了起来：“让殿下累着是妾身的不是了，想来殿下是责怪妾身呢，妾身这就好好表现给殿下恕罪。”
顾珏磨着牙迈开步子抱着沈卿翎走出了宣哲殿，皮笑肉不笑。
凤曦宫内。
“娘娘，十二殿下与十二娘娘到了。”绮月行了个礼，道。
“宣吧。”皇后坐在主位上吹了口茶沫，与众位嫔妃笑道：“今日叫诸位姐妹来啊，是让姐妹们瞧瞧小十二跟他媳妇儿。十二也算是各位姐妹看在眼里长大的，总得让新媳妇儿给大家瞅瞅不是。”
众位嫔妃笑着的笑着，喝茶的喝茶，直至沈卿翎跟顾珏进来。
皇后还在垂眸喝茶，目光一瞥沈卿翎，眉头狠狠一跳。
这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想起来昨日嬷嬷回禀十二跟顾珏同房的情况以及今早安插在那边的婢女脸涨红的像个熟透了的螃蟹对绮月说的他俩的对话……
皇后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有些常承宠的娘娘看着沈卿翎走路那姿势，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也有些愣住了。
场面十分安静。
还是沈卿翎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寂静：“儿臣沈卿翎，携皇子妃顾珏，拜见母后，愿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珏也跟着跪了下来行礼，不知为何，顾珏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妾身顾珏，特来给母后敬茶。”
呵……这才知道自己行事荒唐了？
“起来吧。”皇后稳住自己的声调：“珏儿有心了。”
皇后说罢起来后，虽说说着顾珏有心了，眼神却一直放在沈卿翎身上。只见沈卿翎缓缓起身，又像是碰到了哪儿一样“唰”一下又要跪下，顾珏看到这场景连忙搀起来他，俩人又说了什么悄悄话，顾珏脸色微变，但还是继续搀着沈卿翎。
皇后沉默了。
——“谢谢夫人，我正好累得很懒得站。”沈卿翎在顾珏搭手的时候小声道。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这是顾珏咬牙切齿。
“这便是小十二的皇子妃吗，真是仪表堂堂，看着便是个有福气的。”
宜贵人艰难的寒暄，沈卿翎看了都想摇头。
“宜贵人谬赞了。”顾珏想行个礼，奈何搀着沈卿翎，想了想还是点了下头。
场面再次陷入尴尬，又有嫔妃想要解围，这次是勇敢楹嫔不怕困难的站了出来：“臣妾看十二皇子也是疲累了，昨日成亲是章程多了些未缓过来吧。”
沈卿翎老老实实的点头，然后小声的“嘶”了一声——声音是很小，但是大家都听到了。
顾珏的脸色更加微妙了。
楹嫔笑得脸有些麻，她听见沈卿翎说：“是有点……缓不过来。”
说着瞪了顾珏一眼。
皇后像是看不下去了，开口：“本宫也觉得十二是有些疲累了，赐坐吧。”
“谢母后。”沈卿翎道。
眼看着沈卿翎又要开口，顾珏恨不得下个封喉散给他，这张破嘴怎么就堵不住呢！
他绝望的听沈卿翎支支吾吾的开口：“可否给儿臣换个软垫，这个实在有些……”
太绝望了，顾珏的脚趾头快要扣进龙脉了。
顾珏由衷的开始怀念那个刚醒来只会说你是谁我是谁的沈卿翎。
沈卿翎终于给自己作到了舒舒服服的软垫，眼神一直没离开顾珏，就这么看着他给各位娘娘敬茶。
孟贵人是个看不懂气氛的，笑道：“十二殿下当真是跟皇子妃郎情妾意，天造地设。”
也幸好孟贵人说了这句话，氛围再次热络起来——皇后问，顾珏答；楹嫔问，顾珏答；旼妃问；顾珏答……一片祥和，欢声笑语。
一场婆媳见面会，就这样平淡的落了幕。
待场子散了之后，皇后揉着眉心，未发一言。
七皇子从屏风后出来，行了个礼。
“行了，老七。”皇后的声音满是疲惫：“什么时候十二跟他那皇子妃这么要好了？统共未见过三次面，竟如此……如胶似漆？”
“儿臣看未必——做做样子罢了。”七皇子打开折扇，扇子上的美人儿身姿绰约，却未画其余五官，只一朱唇含笑，倒也玄妙。
“你是未曾看到他俩今早的模样，”皇后呼出一口气：“白日……真是放肆。”
七皇子却含笑道：“母后也未曾瞧见不是？哪有皇子甘居人下被人折辱，母后定要再仔细想想。”
皇后思考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有人说谎。”
“十二这皇子妃是个厉害人物，母后定也听闻过他行军布阵料事如神的事迹……他若是想做点什么，定要先把路上的钉子拔干净了。”
“你指的是我的眼线？”
七皇子挑了挑眉。
皇后沉思了一会儿，悄声吩咐了些绮月什么。
七皇子含笑告退。
宣哲殿内。
就算脑子里的杀意滔天，顾珏还是演戏演了全套，甜甜蜜蜜的小夫妻想要过个二人世界，因此下人都被遣退了下去。
把寝殿里的耳目都散了个干净，沈卿翎瘫在床上。顾珏看着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不成样子，直接起手要拍一掌过去。
“夫人生什么气，受尽委屈的可是我哎。”沈卿翎灵巧的像个猫，翻了个身。
“非得用此下策？”顾珏咬牙：“你想瞒了皇后的法子多了是，毁了我的清誉不说，以后你这点破事儿满宫都是传闻，你还怎么立下威望？”
“我立威望干什么？”沈卿翎一愣。
顾珏也愣住了：“那不然呢，你若是想坐上那个位置，不立威望怎么堵众口？”
“啊？我坐哪儿啊？”沈卿翎满脸问号。
“……沈卿翎，都到现在了你还装傻是吧？”顾珏皱眉：“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戒备。”
“不是……”沈卿翎脑子转过来了：“我懂了，你以为我想夺嫡？不是，我的最终目的是死遁出去，然后养头羊，种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顾珏懵了：“你不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整天勾心斗角的，活的忒累。也对，既然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不妨告诉你。”
沈卿翎笑了。
“顾珏你听好了，我娶你是因为你抚远将军府有难，我若是不娶你你家迟早有灭顶之灾。我今天这么做都是因为七哥生性多疑，这事儿一出回头皇后定会怀疑是自己的眼线出了问题，到时候她自己拔自己的钉子的时候我便能死遁出去。等到时候你一个守寡的，守的还是最没用的十二皇子的寡，既不能再娶就不会是威胁，皇上多半会放你回府省的你在这吃干饭，到时候你愿意干嘛你就干嘛去，我也愿意干嘛就干嘛去，挺好不是。”
顾珏也是个聪慧的，想了一想脸色一变：“我爹兵权尽数上交，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家？！”
“要怪就怪你当了个校尉。”沈卿翎咬着马蹄糕：“我这父皇治国不行，性子倒是数一数二的多疑。为数不多的智力都放在怎么释权那儿了。”
顾珏握拳：“所以你确实未曾失忆。”
沈卿翎还是在笑：“我本就没什么值得记的东西。”
顾珏想。这人生的一双桃花眼，天生含笑，但是心却是极冷的。
顾珏呵了口气：“算我顾家欠你一份。只是我定不会坐以待毙。”
“可是你坐也不会被毙，你会活得很好的。”
“一辈子躲在府内。这算是好事吗？沈卿翎，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我依旧想守着这大景的河山。我顾珏也不是为了什么功勋荣誉去的边关，我也不稀罕这笼子一样的宫殿。只是我若真的让顾家折了，那谁来守着大家让大家不去痛呢？”
“会有很多人去守着的，顾珏，不缺你的。”
“可若是大家都这么想，沈卿翎，你想过没有，大景还能存活二十年吗？”
“所以我才想着之前不告诉你……奈何你也不是个笨的。”沈卿翎叹气：“顾珏，我知道你有理想有抱负，也有这个智力。但是这小小一块儿金笼子折了多少个聪明人……我跟你开诚布公，不是放你去冲动的，多思考思考对你总是有好处的。”
“沈卿翎，我很感谢你。但是我不走你给我的路。”顾珏看着沈卿翎，沈卿翎恍惚间又想起来那个亮的像是启明星一样的双眼。
沈卿翎突然笑了。
或许心灰意冷的挣扎在泥潭里的人就是渴望这一把火吧。
明明可以不告诉顾珏的。可沈卿翎还是选择跟顾珏摊了牌。
“那我便瞧着。希望我死遁之后能兑现小时候的诺言。”沈卿翎弯了弯唇角。
顾珏抓着沈卿翎的手腕：“在我完成目的之前，你不许死。”
“那——便看谁的计划完成的快了。”
沈卿翎与顾珏四目相对，像是定下了什么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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