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徐蕊第一次遇见秋禾是在玉龙雪山顶。
那天她心情差到无以复加,即使站上心心念念好多年,如同一条银白色巨龙的磅礴蜿蜒的玉龙雪山之巅也是如此。
跟想象中不同的是,魏亮没来。
自初入大学与魏亮相识,到现在已然六年。
从学生时代进入社会,日子从怦然心动到平淡如水,她仍愿为他洗手作羹汤,他对她却早已悄然生厌。
只是当时却没发现。
仿若永无尽头的步道终于见了头,徐蕊径直走到护栏前,对在4680纪念碑前排队的大爷大妈、男男女女视而不见,自然也没看到那个静静站在护栏前的男人。
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白,想着当初一起许下的海誓山盟,说好的一起来这里,眼里不知不觉就下起了雨。自己怎么就把生活过成了这样子
呆呆望着眼前的风雪,双手渐渐离开了护栏。
“小姐。”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暖和煦,像初春的暖风,像秋日的麦禾,即使是在这风雪飘零的雪山之巅,依然不自觉让人生出几分暖意。
徐蕊看着自己肩头瘦削的手,木然回头,这才看到身旁的他。
他脱下自己的纯黑色呢子大衣,轻轻披到徐蕊肩上,像是没看到她离开护栏上的手,也没看到她已经迈出的脚,只是说:“山上冷,要多穿点。”
衣服还带着淡淡的体温,很暖,但带着股掩不去的消毒水味。
徐蕊曾跟魏亮去过两次医院,熟悉这种味道。
记得当时身穿白大褂、指着科室门口医药代表误入的医生,身上就充满着这样的味道。
原来医生也不都是凶神恶煞的,也有这样出来旅游还不忘治病救人的。
徐蕊想。
她缓缓松开紧握着护栏的手。
很多不可理喻的行为都来源于一时的冲动,冲动过了,也就没有了。
因为不值得。
所以看着递过那件外套后就坠在自己身后,跟自己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距离,不让她不自在,又能在极短时间内冲到她身边的男人,徐蕊感激,但没有解释的力气,只是顺着那段不长不短的栈道缓缓向下。
在即将进入候车厅时,徐蕊伸出手,定定地看着无名指上的小小戒指良久良久,终于闭上眼,用力一扯。
戒指是徐蕊自己买的。
记得筹备婚礼时魏亮说,钻石一离开橱窗就得打个血折,不如买点金银首饰,算是投资,既保值,说出去也好听。
可徐蕊到底是没忍住亮晶晶的诱惑,用攒了好久,本打算把婚纱买下来的补课费买了那对不是最大,但却最亮的钻戒。
这枚戒指被徐蕊戴了太久太久,早就成为她的一部分,此刻被强行扯下来,直接磨掉了一层皮,钻心的痛从指尖涌向心里,徐蕊胸中却升起一种病态的满足。
她把戒指高高举在炽热的阳光下,看着那颗散发着迷人光晕的小石头,嘲讽地笑笑,随手一抛。代表着真爱恒久远的透明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抛物线。
坠入垃圾桶。
候车厅没有其他人,徐蕊径直坐进缆车车厢,他站在车厢外,明显没有进来的意思。徐蕊犹豫了下,主动招招手。
他愣了下,笑了笑,也就推开缆车车门坐了进来。
“你是医生?”徐蕊主动开口。
“曾经是。”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连绵的雪山和亘古不变的青褐色岩石,笑着说。
徐蕊点点头,不再说话。她没有说她为什么来到这里,他也没问,就像是看到只穿着一件单衣的年轻女士,出于绅士风度,给她添了件外衣。
仅此而已。
后来两人没再说话,只是伴随着缆车的“吱呀”声,车厢停靠在终点,他即将消失在大厅一角时,徐蕊才像是想起什么,赶忙把手伸向身上的纯黑色呢子大衣:“等等!”
但他已经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徐蕊怅然地吸了吸鼻涕,不自觉地把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紧了些。
不可否认,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给了她丝丝暖意。
再次见到他是在蓝月谷观光车售票点。
其实徐蕊本来是打算直接离开的,可毕竟受了他的帮助,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在他站在贴着“只收现金”的小木屋前发呆时,她自然无法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拿出钱包,抽出一张二十元,想了想,又收回来,换成一张五十。
“两张。”徐蕊说。
从售票员手中接过车票,递给他,徐蕊忍不住吐槽了句:“也就十分钟路程,一个大男人这么娇气。”
“本地人?”他没在意徐蕊的不客气,也没跟徐蕊客气,从她手中接过车票揣进裤兜,明明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笑得却依然和煦,“可以请你做导游吗?”
双手摊开,就连那笑也带上了几分无奈:“我第一次来。”
“第一次……”徐蕊喃喃自语。
她也是第一次来。
从大一刚认识魏亮时就听他说起他过这座雪山是何等的壮阔,何等圣洁,于是心心念念了好多好多年,无数次跟魏亮提起,从初入校园到进入社会,从遥远的北方到春城。
在网上看了无数篇游记,找了无数篇攻略,做了无数次规划,可每次兴高采烈地即将成行时,魏亮总是突然有了这样那样的事情。
那时,她也是信的。
可直到在去超市买菜时,看到手挽着手,从dr店出来的魏亮和那个女孩时徐蕊才明白,他不是没时间,只是对自己没时间。也不是不想来,只是不想跟自己来。
“其实”徐蕊坐在观光车的最后一排,看着身边的男人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也是第一次来。”
“很开心。”她说,带着释然。
可能是下来得早的缘故,观光车上依然只有他们两个,司机晃晃悠悠地上了车,打着火,冲坐在最后排的两人喊:“后边那对,山路多弯,把防护链挂上。”
“我们不是”徐蕊张张嘴,可看看身旁跟个乖宝宝似的,一丝不苟地根据司机的指示把防护链钩好,还特地拉扯两下,以保证其绝对牢靠的男人有些无语,于是反应过来大家本就萍水相逢,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看了眼他身上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纯白衬衫,视线继续向上,下颚线流畅,鼻梁英挺,在往上,那双像是永远带着笑的眼睛忙得厉害,看看路边的花儿,再看看路边好奇的小松鼠,像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与喜爱。
就这样吧,徐蕊想。
她也不亏。
今天天气极好,雪山脚下的海子翠绿得犹如一块纯色翡翠,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晕。湖边终于有了三三两两的人群,拍婚纱照的、毕业旅行的、夕阳红旅行团的,他们站在雪山脚下,站在海子前,比着各种手势,笑闹着,追逐着跟她像是两个世界。
徐蕊的眼光渐渐就失了焦距。
眼前是一对稚气未脱的小情侣。女孩抱着男孩的脖子不放,嘟囔着自己走了那么那么长一段路,现在真的真的一步都走不动了。男孩无奈地看了眼女孩,顺从地蹲下身,任由女孩趴上他算不得宽广的背,女孩把脑袋放在男孩肩上,男孩小心地托住女孩的腿,用尽量平缓地脚步缓步前行
还是有些伤感。
视线渐渐定格原本站在她身边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纯蓝色的海子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湖水。水一离开湖泊就无暇的蓝变成了透明的白,他把那捧水轻轻放在嘴边,触了触自己的唇,于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颜。
像个孩子。
徐蕊摇摇头。
时节已是初秋,午后的阳光分外温暖,枝丫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不停叫着,那个不知名的男人正帮一队夕阳红旅行团摆pos拍照片,指挥着大爷大妈一会“茄子”一会“耶”,看阿姨脸上的笑就知道对眼前的小伙子很满意。
徐蕊看了一会儿就腻了,坐在湖边的躺椅上只觉昏昏欲睡。可能是真的累了,也可能是因为太阳太过温暖,外套太过柔软,不一会她就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小姐?”
徐蕊在梦中依稀听到有人叫自己,嘟囔了两句“别吵我”就又迷迷糊糊的要去找梦里那对狗男女理论,可身旁的呼喊却像是永无止境。
“小姐!”
“小姐!!!”
“你才是小姐!”徐蕊本是个起床气极大的人,原来她气大,魏亮气更大,所以这几年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有这么个坏毛病了。
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朦胧,但嘴巴却上了膛的机关枪似的:“你全家都”
理智渐渐回归,其后的声音也被生生吞了下去,强行扯出一个笑颜,虽然看不见,但徐蕊知道自己的这个笑一定无比虚假:“有事?”
男人倒是完全不介意徐蕊言语中的戾气,只是指了指回到山头后、只露出一个角的太阳,笑着提醒:“这里不能过夜。”
“知道了,谢谢。”徐蕊点头,语气无比官方,并用眼神示意对方你可以走了。
可他却像是完全没看到徐蕊眼中显而易见的拒绝,只是伸出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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