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朝议定出兵方略
毕竟，将一个人从自己的美梦中叫醒，从来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可事关整个大汉的未来，即便是要得罪魏延，马谡却也不得不做。
而且，即便是马谡不说，丞相也不会同意。
这不，眼见着众人都渐渐要被错误的思路说服，丞相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马谡的身上。
什么？丞相怎么知道马谡这里就有正确答案？
丞相还真没有跟马谡提前沟通过。
之所以敢这么赤裸裸地将眼神投向马谡，完全是因为两个字：信任。
当然，身为军中第二人以及丞相指定的继承人，马谡也应该有明断什么是最佳选择的能力。
如果没有，就要从这一次开始锻炼起来。
同时，由马谡来将正确答案进行公布，也算是对其威信的一种提升。
“幼常？你可有其他意见？”随后，丞相也是主动开口询问道。
话音落，马谡自然明白自己是躲不过去的了。当即，马谡也是站了出来，双手抱拳而道：“是，丞相，末将确有不同的想法。”
“试言之便是。”丞相随即也是笑道。
“是。”马谡再度躬身道：“禀陛下、丞相，末将以为，洛阳之为天下中，确为膏腴之地。若能以此为跳板，一举而攻灭曹魏，自是不错；可若是仅仅进占洛阳，则恐这膏腴之地，会变成我军之泥沼也。”
话音落下，众人随即也是纷纷看向了马谡。
显然，众人怎么也想不通，这好好的膏腴之地，怎么就成了马谡口中的泥沼之所了？只是碍于马谡的身份，众人一时间还真不敢轻易的质疑。
倒是一旁的丞相，听到马谡之言，算是彻底地放下了心。
眼见着众人还是一脸迷茫，丞相也是再度开口，替众人问道：“这膏腴之地，如何变成了泥沼之所了？”
“丞相容禀。”明白丞相这是要跟自己唱双簧，马谡也是立即抱拳而回应道：“按照最有利于我军的情况设想，此战我军轻而易举拿下了洛阳之地。但，然后呢？”
不待众人回答，马谡便是自问自答道：“以曹魏地域之广袤，我军想要一举拿下曹魏，几无可能。如此，洛阳之地即划入我大汉之领土，从而为我大汉带来大量之赋税。而我军亦能兵屯洛阳，伺机而动。看似我军无论向北、向南、向东，皆能有所作为。”
“但。”马谡的语气忽然一凝，随即便道：“若是站在曹魏的角度来看，面对我军的进攻，他们只要把握住一个方向便能统统地轻易化解。”
目光扫过已经微微皱起眉头的魏延，马谡还是继续说道：“然也，便是洛阳。洛阳地处平原，易攻难守，因此不论我军怎样出击，魏军只要进逼洛阳，未免后路不失，我军就只能回师救援。”
“嗨。”微微叹气一声，马谡随即也是总结道：“如此反复拉扯之下，洛阳不仅不能成为我军进一步拓展领土的基地，反而将成为我军一个明显的软肋。实在是得不偿失。”
随着马谡的总结，现场也是陷入沉寂之中。
不少的大臣和将领们还在跟着马谡的逻辑细细思索着，倒是吴懿等人，已经暗暗点头同意着马谡的想法，而魏延也是略带遗憾而无奈地微微摇头。
略略等待了一会儿，丞相随即也是接着问道：“那以你之所想，我军下一步该兵出何方呢？”
“此事。”马谡的声音随即再度响起，道：“历史早已经给过答案啊！”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随即再度聚集到了马谡的身上。不少人更是已经在脑海中思索起历史上的答案是什么了。
好在的是，如今的华夏历史远没有千年之后那么的漫长。
加之特殊的地理条件下，很多人很快便是想到了马谡所言的答案——秦国！
点点头，算是对众人的回应，马谡随即也是再度开口，道：“数百年前，秦国已经给过我们正确答案了。”
略略一顿，马谡也是对着丞相接着说道：“末将以为，我军当出函谷，溯汾水而北上，掠河东，经平阳，入并州，取上党诸地，控世之背脊，以制天下。”
随着马谡的一个个地名报出，一条蜿蜒的曲线也是随之出现在了众人的脑海。
而等上党之名说出口，众人也是终于彻底地明白了过来——长平！
没办法，长平这一战，双方近百万大军的对轰，即便是在华夏的整个历史上，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别说在如今，就算是千百年后的现代，这一战还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正是长平这一战，让秦国彻底地确立了凌驾于六国之上的地位。
可以说，也是自长平之后，六国再没有反扑秦国的资格。
这其中可不仅仅是因为秦国坑杀了数十万赵卒，导致六国的有生力量不足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秦国占据了上党这块华夏的屋脊。
从上党，秦国可以轻易夹击赵国的邯郸，令赵国首尾难顾；也可以直下韩、魏，令两国防不胜防。
如此，遏制秦国的三晋之地，全都成了秦国嘴边的肥肉，再无力遏制秦国东出的脚步。
如今，华夏大地虽不如当年那般破碎，占据了上党（并州）之地，也不足以同历史上的秦国那般彻底地立于不败之地。
但很显然，有了上党，大汉一统天下的几率当大大增加。
至少，从现有的情况来看，攻略上党的确比进攻洛阳要好上不少。
不由得，众人也是议论纷纷了起来。
当然，也有人存在疑虑：重演当年秦赵之故事固然是好，但当年的赵国却是有赵括，现如今的魏国，有的，却是老奸巨猾的司马懿啊！
就进攻的难易程度而言，上党之地显然要比洛阳之地难得多。
当然，这个问题倒也不成问题，毕竟上党也好，司马懿也罢，汉军迟早都要面对。
可问题是，按照之前的推算，魏国极有可能想要将宝押在自身的骑兵之上，魏军会不会开入上党与汉军决战于长平古战场，却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似乎是听到了众人疑虑的心声，丞相当即便是问道：“幼常是想要在上党之地，重演一次长平之战吗？可是，上党之地多山川丘陵，更利步卒作战，以此而言，此战场更利我军作战，魏军会否迎战呢！”
闻言，马谡也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上党之要，曹魏不可能不知，也不可能轻放。毕竟上党一失，并州必失，作为曹魏唯二的养马场，曹魏不可能轻易放弃。同时，长平之古战场，虽也有丘陵山林，却也足够让魏军骑兵驰骋。因此，长平决战，魏军必会迎战。”
既然秦国已经给自己指明了道路，而魏军又愿意迎战，那么接下来便是如何赢下这场新时代的“长平之战”的问题了。
当即，大汉的众臣也是纷纷蠢蠢欲动了起来。
只是，就在众人准备商议如何完成这场“长平之战”时，上首却是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既然是要集中兵力攻之一部，为何不先易后难，先灭东吴，后决战于曹魏焉？”
循声看去，出声之人不是端坐在上首的大汉皇帝刘禅更是何人。
这可着实是件稀罕事。
要知道，往日里，别说这么重要的军国大事了，就算是普通的政务，只要丞相在，皇帝基本都不会出言的。
最多就是在丞相表奏之后，说个准字而已。
如今，皇帝不仅出言，更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如何能不令众臣讶异不已。
当然，其中最为兴奋的，还是要属丞相了。
毕竟，随着年岁的老去，丞相最怕的，就是自己离开之后，阿斗撑不起这偌大的家业。
虽然阿斗此番的话语还是有稍许的稚嫩，但能在诸多大臣面前勇敢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这本身何尝不是一种进步呢。
不过，丞相心中也很清楚，与其说这是阿斗在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如说阿斗是在给自己的“四叔”赵云站台。
不仅丞相知道，一旁的赵云也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皇帝的意图。
只是这军国大事，如何能因个人的好恶来做评断。当即，赵云便站了出来，一脸严肃地便欲要劝谏阿斗。
还没等赵云开口呢，坐在上首的刘禅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当即就想要说些什么。
可还没等刘禅继续说什么呢，丞相却是先一步开了口：“启禀陛下。”
闻言的刘禅当即便是坐正了身子，准备迎接来自相父的劝谏。
出乎刘禅意料的是，丞相并没有责怪他，甚至连劝谏都算不上。
是的，丞相不仅没有直接驳斥刘禅的话语，甚至还在顺着刘禅的话语在循循诱导。
无他，在丞相看来，刘禅错了不要紧，重要的是能够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如果能在这个基础上，再继续思考下去，丞相绝对相信自己的阿斗也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皇帝。
丞相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见丞相缓缓开口而道：“前面我们就已经说过，今日所讨论如何进军，无非是论之利弊多寡而已。陛下欲以主力攻吴，可有其利哉？”
可惜，闻言的刘禅却是有些羞赧了起来。毕竟，他只是心血来潮地力挺四叔一把，却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面对丞相的提问，刘禅立即就窘迫了起来，活脱脱就像是一个上课没认真听讲，还乱举手被提问到了的学童一般。
而为了不让自己的相父失望，刘禅也像千千万万的学渣一般，搜肠刮肚地开始找寻问题的答案。
“寡人，嗯，寡人，只是。”面对着丞相殷切的眼神，刘禅还是有些紧张的，甚至声音中都有些结巴了起来。
不过，与那万千的学渣不同的是，刘禅经过这么多年的观政，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子东西的。
你以为是谁都能在那龙潭虎穴中和颜悦色地说出那句：此间乐，不思蜀啊！
果然，在稍稍顿了顿之后，刘禅也是接着说道：“寡人倒是没有那么多考虑，一来众卿所言，进攻东吴也确有其利，二来，寡人想为二叔和先帝，还有江陵、夷陵两战中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话音落下，一众元从系和荆州系的大臣们便是通红了眼睛，其激动的心情几乎是溢于言表：原来，这么多年，不仅自己没有忘记荆州的耻辱，就连皇上也没有忘记要给自己的同袍们报仇雪恨！
听着如此之言，别说是元从系和荆州系了，就连其他的大臣们的心绪也是颇为的激动。
要知道，刘禅刚刚的窘迫模样，众臣也都是看在眼中的。
这话显然并不是任何人提前告知的，而是发自其肺腑之言。
或许上首坐着的这位，并不算是多么英明神武的皇帝，但仅仅是这份赤子之心，就已经胜过了历史上无数的君王了。
谁不希望自己的君主能时时刻刻把大臣都放在心中呢！
因此，虽然刘禅给出的理由并不充分，但听在众臣的耳中，却是最为正确的答案。
甚至，就连丞相听了此言，也是不由得微微点头。
很显然，仅仅是靠着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刘禅在众臣心中的位置硬是拔高了整整一节。
不过，感动归感动，认可归认可，国事却不能因为这一时的感动与认可，而做出明显错误的决断。
那不是在教育刘禅，反而是害了刘禅。
当即，丞相也是双手抱拳而开口道：“陛下拳拳赤子之心，先帝泉下有知，亦当可以自慰，而老臣亦甚安慰矣。”
话音落，刘禅总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随即圆滚滚的脸庞之上也是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
显然，对于丞相的夸赞，刘禅还是相当受用的。
可惜，还没等刘禅高兴多久呢，丞相的话语便又响起，道：“不过，凡军国大事，当以国家利益为重，万不可以一时之好恶、一时之仇恨而蒙蔽双眼。”
“是，相父，阿斗记住了。”闻言的阿斗也是立即认真的点头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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