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也不是个好儿子
边崎之终于足不出户，成天与数学腻歪，他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抱着数学不肯松。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牛逼。
他疲了眼，起身伸了个懒腰。
腰身露出一截，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排黑色字母。
那是他刚回来的时候跑去纹的，字母“one”，正竖着，粗体加大，直勾勾占了半截腰，本来就想纹给沈一欧看，但又怕在外边不小心露出来了旁人看不出纹的是沈一欧的“一”，于是又在字母旁边加了三个小字。
——沈一欧。
这仨字隔远了看不清，隔近了看也像是耍流氓，边崎之纯属脑子抽了，非得加上。
一开始还不怎么在意这个纹身，就是挺期待沈一欧的反应，只是偶尔会想到一点流氓的画面。
沈一欧的手掌摁在自己腰间，挡去那个细小的名字，字母从他掌心至下入而上出……
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动作及声音……
这样想来他就更爱他的纹身了。
其实仓促跑去纹上的不只这一个，还有一个在臂膀处，是个隆重的家伙，他准备给沈一欧一个惊喜。
这家伙虽赶不上满背，也好歹算个花臂，看上去分外惹人。
“少爷。”阿姨轻敲门板：“下楼吃顿饭吧，董事长回来了。”
门里的边崎之随口应付道：“你们先吃吧，我写完这张卷子就来。”
“少爷要不先搁了笔下楼吃饭吧。”阿姨催道：“董事长想和你吃顿饭。”
边崎之笔尖一停，心想，他牛头抽了？？？
虽是尽想不敬，却也忍不住放下笔开门出去。
边煜乔倒是有架子，吃个饭都得装模作样捻着一张报纸，边崎之见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把数学卷子也带下来写，看谁更像文化人。
“来了？”边煜乔见他，抖抖报纸将其叠好放在一旁。
他说：“吃吧。”
边崎之懒懒走过去，拉开椅子就去拿筷子：“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吃饭了？”
边煜乔：“……注意措词。”
边崎之改口：“今天怎么有空邀请我吃饭了？”
边煜乔：“……你还是闭嘴吧。”
“这个牛肉挺咸的。”边崎之咀嚼着。
边煜乔也顺着夹了一口：“你不就喜欢吃咸的？”
“嗯。”边崎之挑了一口米饭往嘴里送：“沈一欧不喜欢。”
边煜乔倒是有些无奈，不答他话了。
“阿姨！”边崎之喊道。
“怎么了？”阿姨连忙跑来。
边崎之指着一盘菜：“这个鸡丁怎么做的？你回头教教我吧。”
“好。”阿姨点头。
“坐下来……”边崎之正要邀请她却边被边煜乔抢先打断了：“你先去吧。”
边崎之也不再揪着，任由了。
“怎么突然想学做菜？”边煜乔问他。
“这菜挺符合小欧哥哥的胃口。”边崎之说：“不是突然想学，我在淮宁的时候一直都学，在网上找教程学，做出来的除了偏咸或者火候不佳，其实还是挺好吃的，小欧哥哥都说好。”
“我可是个天才。”边崎之得意洋洋。
边煜乔却有些哑然，好半天才说：“小之，你是不是也恨过我？”
“恨你什么？”边崎之含糊问道：“你给我钱花有什么好恨的。”
“我是说小时候没……”边煜乔觉得自己说不出这样矫情的话。
边崎之却懂了，他顿了一会儿又伸手去夹菜，声音很淡：“爸，亲爱的父亲，我真的从来不恨你，你不要多想，我那天的话也说得很明白了，只是没有那么喜欢，不是说就恨你了，我才多大，十几岁懂个什么恨，我只知道你不给我钱的时候我就看你不顺眼，小孩子没什么心机，不谈恨。”
边崎之笑笑继续说：“况且说，我对你，真的是有感情了，咱俩这么多年父子了，我可只有你一个爹，要恨你了我找谁给我当爹去？”
边煜乔不可置否心里压着的那份悲。
“你看我，我记住了沈一欧喜欢吃什么，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走，记住了他写作业的小习惯，但是我连你口味重还是轻都不知道。我只记你好久以前那会儿爱吃鱼，蒸的烤的煎的红烧的都爱吃，再后来一些我就都不知道了，”边崎之抿唇又言：“我吧，也不是个好儿子，只求你别恨我就好了。”
边煜乔再也说不出话来，把嘴里那一块肉嚼了好久。
边崎之抬手夹起一块鱼排放他碗里，轻声说：“爸，咱俩都不好。”
“是。”边煜乔看着鱼，突然失了焦：“都不好。”
“其实吧。”边崎之道：“我们俩要不是父子大概会是好兄弟。”
这样说大概太滑稽了，但想来也是。
父亲这个身份太沉重了，肩负了责任还得兼顾陪伴，若是做的不好就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兄弟不一样，兄弟只要给了你一点帮助，他就是个重情义的哥们儿。
“我现在可能挺幼稚的，你别介意。”边崎之说：“等我长大了，不用太久，再过几年吧，那时候我懂事了，会做好你的儿子。”
“小之。”边煜乔道：“我其实……”
“要是说不出口就别说了，咱俩用不着这么坦诚相待。”边崎之又懒散起来：“随便一点，别整得太尴尬，我也受不了。”
“没什么谁对不起谁，谁就该被恨。”边崎之说话声也懒：“边煜乔，就是我最好的爸，唯一的爹，我高兴还来不及。”
边煜乔不再说话了，俊气的眉宇微锁又松，抬手去夹碗中那块鱼。
他真的觉得，边崎之，似乎变了不少。
欣慰的成分不重，倒是有些心酸。
自己唯一的儿子，在他从无知变得浑噩又突然成长，这个漫长悠久的过程他却一点不曾参与。
他在外面变坏，又在外面成长，一个人经历与反思。
所有的一切改变，通通与他无关。
自己在他的人生里，只是扮演了一个存在者的角色，不曾露面几许。
这应该是一个当父亲的罪过。
“爸。”边崎之觉得桌上气氛不高，就想哄他两句：“我以后可能没出息，你可得帮我。”
边煜乔很上他的哄话，心里乐芳几意，却仍是蛮横道：“自己想办法。”
“哎。”边崎之笑笑去夹菜。
“边叔叔！”黎颜不知什么时候进门来，规矩得走了过来：“你们吃饭呢？”
边煜乔热情邀请：“嗯，坐下一块儿吃吧。”
“阿姨！添一副碗筷！”边崎之帮忙喊道。
“好嘞。”阿姨小跑着拎着碗筷过来。
“谢谢阿姨。”黎颜谢过便坐到边崎之旁边吃去。
“你离我远点啊。”边崎之警惕地抱着碗往边煜乔那边靠。
“谁稀罕你。”黎颜甩给她一个白眼。
边崎之回了他一个中指又喊道：“阿姨，过来一起吃吧。”
“我不了。”阿姨笑罢。
“什么不了。”边崎之起身去厨房替她拿了碗筷：“坐。”
她无奈笑笑，坐到一旁去。
“对了。”边崎之剥掉一个小龙虾，问向边崎之：“上次让你安排的，稳妥吗？”
边煜乔问道：“你说那母女俩？”
“嗯。”
“稳妥。”
“那就好。”边崎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无奈咽下话头，嚼了块小龙虾肉。
“什么母女俩？”黎颜问。
“母女俩就是母女俩。”边崎之看也不看她：“motheranddoctor，怎么样？解释得详细吗？”
“边崎之你神经病吧。”黎颜皱起眉。
“就是神经病。”边崎之得意似的往嘴里扔了个蔬菜：“你羡慕吗？”
“你——”
“好了。”边煜乔打起圆场：“你别闹小颜了。”
“好的呢。”边崎之笑笑摘掉一次性手套，收捡了一番面前的狼藉，起身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先上去写作业了。”
“诶——”黎颜想拦住他。
“嗯？”边崎之却是不用她拦，自觉地停下来：“有什么事吗黎大小姐？”
“我跟你一起吧，你不会的我还能教教你。”黎颜说。
“不用了，我家教老师马上来了，不用你费工夫了，感谢你的好意。”
“哦。”她似乎有点失落，低头去吃饭。
边崎之招呼了两声饭饭，它一窜而来，拱入边崎之怀里，跟着上楼去了。
“叔叔。”黎颜小声问：“他跟那个男孩儿是认真的吗？”
“是不是认真的我不知道，反正是用心的。”边煜乔说：“为了和人家考同一所大学，这不，二话不说跑回来补课。”
“那……挺好的。”黎颜垂眸。
她知道自己断然无机会了，以前说教他几个简单的题型他都不愿意，一提到学习他就烦，这次却是为了人家来做自己觉得好烦好烦的事。
差距已经摆出来了。
不可能了。
楼上的边崎之低头点了根烟，站在窗前醒神。
刚刚……和他说了好多。
说的时候真的是好像随口一道，但后知后觉，竟觉得自己挺矫情的，好在说得不是很矫情，否则他现在得找镰刀收割鸡皮疙瘩了。
但是无论怎么说，刚刚说的话，矫情也好，幼稚也罢，总归都是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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