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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放妻书


013

        扑面而来的威逼寒气,迫使沈明翰忍痛睁开了眼睛,他望着爬于胸前哭的凄凄惨惨的芸妹妹,二人正以一种暧昧难言的姿势抱在一块,身后的那双阴鸷深邃且意味不明的寒潭冷眸,盯的他后脊发凉。

        沈秋芸面上也是一僵,搀扶着兄长站起身来,抿了抿丹唇,一双秋水涟漪的明眸委屈巴巴的诉苦:“看什么看,在看,兄长挖你眼珠子…”

        “谁挖谁眼珠子,还不一定。”一声冷呵从男子口中发出,裴炎兴鹰眸犀利,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二人,想起鹊儿怀春心思,没好气的替她管教未来夫君,环抱双臂冷冷训斥:“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衣衫不整,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还请侯爷,莫要误会。”沈明翰理了理凌乱的月白色圆领广袖袍服,郑重其事的拱手作礼:“方才舍妹滚落山坡,为兄是舍命相救,无奈之举。”

        “是啊,我是他妹妹,由不得你信口雌黄,乱说一通。”沈秋芸羞的满面潮红,拿鹅黄斗篷捂了捂盈盈一握的细腰,想起方才兄长抱着她腰身誓死相护的画面,脸上又是火辣辣的烧,找不到地缝钻,只能气恼的背过身去。

        裴炎兴上下打量着,瞧他们绸面衣裳被枯草碎石划破,道道血痕染衣,不像是假话,他无甚表情的背过身去,看那蓝顶黄麦穗坠子的车马渐行渐近,车轱辘滚动,慢慢停了下来。

        一位檀香木馆流云发髻的黑罗裙女子揭起轿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韩娇与周婉晴互相搀扶着,踩着梯凳慢条斯理的下了轿子。

        “娘,您当心。”韩娇仔细扶着娘,直到平稳落地,搀着她的臂弯前行。

        沈秋芸听得别人叫的那声娘,心里好奇,转过身来眼底汹涌的泪珠一串串的往下掉:“娘!娘…”

        “阿芸儿,阿娇儿。”周婉晴激动,满面潮红的握住了两个女儿的手,真好,团聚了,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两个孩子安然无恙的站在她的面前,死而无憾。

        韩娇打量着身着鹅黄白毛斗篷梳垂柳发髻的姐姐,露出开怀明媚的暖笑,握住她的手,眼尾潮红,久违亲切的道:“姐姐。”

        “你别乱叫。”她还在为太守府侯爷重伤兄长的事耿耿于怀,躲开韩娇的触碰,拉着娘的手凶巴巴道:“谁是你姐姐,还有,好端端的,乱认什么娘,这是我娘,又不是你娘。”

        “阿芸儿。”周婉晴厉声呵斥,摔坏脑子后,阿芸儿将往事都给忘了,小时候,芸姐儿胆大包天,贯对唯诺乖顺的妹妹摆姐姐的架子,争娘的专宠,没曾想,长大了,潜意识里还是这般。

        韩娇听得姐姐那句“这是我娘,又不是你娘。”猛地回想起,小时候的她与姐姐,拉着娘的衣襟,都想让娘抱抱,喂绿豆糕吃。

        “娘,抱抱。”她吃着拇指,歪了歪猫儿般可爱的毛绒绒的脑瓜,弱弱的小声央求。

        “娘偏心,每次都抱妹妹,不疼芸姐儿,抱我。”姐姐伸出藕节似的白嫩臂弯,期待的昂起头来揪娘的霓裳广袖:“芸姐儿也要抱抱。”

        “娘如何偏心了?就属你会撒娇。”娘蹲下身,抱起了姐姐,坐于雕海棠花的漆红色椅子上,纤纤玉手将绿豆糕碾碎,喂进了姐姐的口中。

        姐姐银铃甜糯的嗓子咯咯直笑,圈着娘的脖颈晃悠着双腿,韩娇望着姐姐那双坠红缨的牡丹绣鞋蹬来蹬去,下地,跑过去抱住一个青衫襦裙男子的双膝,甜滋滋的唤:“爹爹!爹爹。”

        “芸姐儿。”爹爹将双手放置于姐姐腋下,抱着她走到娘的身边,摸着韩娇的脑顶与娘柔和的说话拉家常。

        打小,韩娇便与姐姐睡在同一个被窝,住一间屋子,手牵手去给大娘子请安,一起玩布偶娃娃,放风筝,罚跪挨打,被骂,跑跑跳跳。

        姐姐很护犊子,为她不被体态肥硕似山的六哥哥欺负,撸起袖子朝他砸石子,她们一起被大娘子罚跪祠堂,挨鞭子。

        大娘子着身绿裳褙子,手执藤鞭,居高临下鄙夷不屑的指着她们姊妹的鼻子谩骂:“娼妓所处的两个小贱蹄子,还敢砸伤嫡子?竖子敢尔?”说罢,便挥鞭打下。

        韩娇愣愣的瞧着,幼稚的她吃着手,心里的本能反应告诉她,她们娘三个在家里低位卑贱,三房四妾都瞧不起。

        娘是爹从明月楼里买回家的头牌名妓,出身不正,以色事人,为整个书香门第的家族所不耻,整日的挨打受气。

        她畏惧闪躲着,姐姐趴在她身上,哭的气喘哽咽,将她护于身下,给她挡鞭子,“妹妹!妹妹…”焦急的连声呼唤。

        她们一起关过小黑屋,被凶神恶煞的粗使婆子出言不逊的欺负,韩娇骇得缩于草垛中瑟瑟发抖,听得她们暗地里谩骂娘是绿腰姘头□□,将爹迷的神魂颠倒总往她屋里跑。

        娘温柔贤惠,美貌动人,韩娇不允许旁人说娘的不是,恶狠狠的举起手中的馒头砸在婆子们的头上,虎头虎脑的露出两颗甜牙齿叫嚣:“不许、说娘的坏话!坏人!姐姐,有坏人——”

        姐姐霸道强势的拿起瓦片将老嬷嬷们打跑,牵着韩娇的小手跑的飞快,躲藏于红墙碧瓦的角落里,嫌弃她是个唯唯诺诺话都讲不清楚的小结巴,忍着不耐挥舞着小拳头拿起姐姐的排头训话:“虽然,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又唤我声姐姐,但是…”

        小姑娘顿了顿,挠头思索半晌,恶狠狠的推了韩娇一把,凶巴巴道:“不许你同我抢绿豆糕吃,还有,那是我娘,又不是你娘,不准你唤娘叫娘!”

        韩娇被凶得哭了鼻子,泪眼汪汪的号啕大哭,不住的哭喊:“姐姐欺负我,姐姐欺负我…”

        “谁、谁欺负你了?”小姑娘咬牙跺脚,钝刀割肉似的同她讲:“那好吧,从现在开始,娘与绿豆糕是你的,爹爹与藤花秋千是我的,姐姐已经很大方了,不准你在跟我抢爹爹!”

        思绪回转,韩娇望着眼前这个与她相貌酷似唇红齿白黛眉微蹙的女子,正生疏狐疑的望着她,牢牢抓着娘的臂膀,生怕被她抢了去,冷落疏远的宣称:“你不准跟我抢娘,这是我娘,又不是你娘。”

        将说罢,沈秋芸的心里腾起一阵莫名的慌乱,这感觉来的如此陌生而又熟悉,她打量着面前眼尾潮红擒满泪水的韩娇,竟有些浑身不自在。

        沈书贤也闻声赶来,足尖轻点着百年老树的枯枝丫,仙鹤飞鸣般轻飘飘的落在了沈明翰的身边,关切深情的道:“婉晴,你没事吧。”

        “官人。”周婉晴重新牵起了韩娇的手,领着她袅袅婷婷的前行,径直停在了沈书贤面前,面带微笑:“她、她是阿娇儿,我让官人秘密寻了这么多年无果,而今,母女团聚,终于找回来了。”

        沈秋芸听着那句“母女团聚”,心神恍惚的低下了头,怪不得,侯夫人与我长得如此相似,还叫我姐姐,竟是我孪生胞妹吗?既是如此,这么多年,为何娘只字不提,爹也不告诉他,兄长也不知情吗?

        她转身回眸,与沈明翰那双晦暗不明又闪躲不定的星辰璀璨明眸对视,从他的神态中,沈秋芸读到,这件事兄长貌似知道,瞒着她罢了。

        不仅嫡长子神色晦暗不明,沈书贤也忐忑难安,他强行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维持着平易近人的假笑,摸须高兴道:“能寻回来,当真是老天照拂,婉晴,往后,你再也不用以泪洗面,难以释怀了。”

        “是,官人。”周婉晴摸着韩娇的鬓发,怜爱疼惜之情溢于言表,激动的涕泪纵横:“阿娇儿,往后,你就与娘在一块,咱们母女,一辈子都不分开…”她顿了顿,僵硬着笑容望向裴炎兴:“侯爷,奴身份低微,阿娇儿乃是奴贱妓所出,您贵为皇亲国戚,母亲又是圣上的长姊,京城名媛亡族踏破了门槛都高攀不上,阿娇儿这般身份,着实配不上您…”

        “您看…”周婉晴欲言又止,一双含情脉脉的涟漪眸子向沈书贤使眼色,柔柔弱弱的唤了声:“官人。”摆明了想让韩娇和离,与裴炎兴划清界限,定远侯凶残成性,血腥残暴,她这女儿,慈悯良善,乖顺讨喜,落在他手中,定死的比蚂蚱还惨。

        她是阿娇儿的娘,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惨无人道的欺凌。

        收到婉晴的暗示,沈书贤当即会意,花白的胡须轻颤,笑的云淡风轻,弯腰作礼道:“侯爷,内人说的在理,小女身份卑贱,您此次返京,倘若带着她,有失皇家尊荣,长公主面上也难看,恐落话柄。”

        沈书贤徐步走向裴炎兴,摸须笑呵呵道:“老朽是阿娇儿的爹,不指望着她攀附权贵,怎敢濡沫了皇室血脉,不如,您写一纸放妻书,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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