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好,我叫吴楚,人文系05级新生。
几张苍白的脸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有点畏缩,等了好长时间,几张脸仍然毫无反应。我提高嗓音重复了一遍:“学长们好,我是新生吴楚,希望加入文学社创作部。”
那些脸缓缓脱落成细碎的粉末,粉末中钻出了另一张模糊的脸,问我没有爱的性和没有性的爱你选择哪个?声音飘渺遥远,转瞬即逝,如同掠过耳畔的轻风,将粉末吹向看不见的远方。我正想回答,但出不了声,嗓子里堵着粘稠的什么,四周安静如死,留下恍如隔世般的虚无感。一阵冰冷的恐惧到处蔓延,浑身忍不住剧烈颤抖。我跑出文学社,跑进教室,跑回宿舍,哪里都空无人影。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我发现自己赤身裸体,什么也没穿。周围响起一些似有若无的笑声,笑声逐渐增大,我恍恍惚惚,用力呕吐出一团黑乎乎的液体。那液体渐渐成形,爬成一个恶心的怪物站到我眼前,我吓得惊叫出声。
惊醒后,我沉沉地呼吸,脑中一片迷糊,梦的景象盘踞在脑海挥散不去,嘴里异常干渴。我起身到饮水机边连喝了两大杯水,之后坐在办公椅上,眼望天花板,静听挂钟发出的“嘀嗒”声。
陶碧然敲门进来,轻轻放一本文件夹在我桌上,柔声说道:“吴总,这是本月的利息结算清单,请你过目。”我点起烟,把思绪从梦境拉回现实。陶碧然最近在公司的嚣张态度明显收敛了许多,徐天成对她虽然意犹未尽,但已不再像对初恋女友那般执着。在威尼斯那晚徐天成悄悄问我还有没有表妹?我说有是有,就怕入不了你色眼。徐天成一脸色相,说兄弟胃口不大,只要不比陶表妹差就行。我笑笑,心想以欧阳兰兰的姿色两个陶表妹都比不了,徐天成的目光早已在兰兰身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扫了几十遍,我于是拍拍他肩膀:“徐哥的事就是兄弟的事,兄弟一定服务到位,包你满意。”
兰兰是天生的骚货,徐天成则是色鬼投胎,对付骚货和色鬼就像踩蟑螂一样容易。至于陶碧然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女生,胸大无脑,见钱眼开,更是容易对付。我在文件上签了字,说表妹啊,最近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生病了啊?
陶碧然低头不语,神态可疑。我继续像领导走访困难户一般殷殷关怀:“怎么了,表妹?真生病了?要不要陪你去医院?”陶碧然眼眶湿润,一脸羞涩:“我没事,你别问了好不好。”
我恍然大悟,站起身盯住她捂紧的肚子,心里直骂这小贱货长了个猪脑袋,兰兰一天睡八百个男人照样一副清纯玉女的德性,而陶碧然居然连避孕都不会!我装作语重心长地说表妹啊表妹,戴个套有那么麻烦?陶碧然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他,他不喜欢。”
我缓缓坐下,问徐天成知不知道你怀孕?陶碧然点头。
“他怎么说?”
陶碧然狠狠掐着肚子:“他,让我滚。”
这就好办了,我暗自冷笑,一拍桌子厉声呵斥:“糊涂!”
陶碧然傻眼看我,我劈头盖脑地训她一番:“你才多大?啊,二十出头就怀孕,这要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做人?当小三都没人要!徐天成是什么货色你不懂?他能离婚再娶你?啊,没结婚的女人怀过孩子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贱货!你不想做贱货吧,你还是学生吧?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陶碧然脸憋得通红,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办公桌上。这件事放在那个年代,陶碧然要进猪笼扔到河里淹死。放在我爸妈那个年代,陶碧然要遭万人唾骂。放在我们这个年代,几分钟做个无痛人流,该干嘛继续干嘛,就像感冒发烧一样。
但我不能让陶碧然觉得自己只是感冒发烧,而要说得像染上艾滋病一样严重。先一杆子把她打晕,再把自己伪装成救世主,慈悲为怀,渡她脱离苦海,诚心皈归,之后自然任我差遣,听我摆布。
我转换语气,叹了一声:“事已至此,你也别难过了,表哥帮你想想办法吧。先找家安全的医院把孩子拿掉,正好表哥医院有熟人。”我随即拨通周晓芸电话,安排下午去做手术。陶碧然擦掉眼泪,狐疑地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我趁热打铁,宽慰陶碧然这件事一定严格保密,女人的名声比男人的信用还重要,没信用的男人最多没有生意,没有名声的女人就没有男人!
中午带陶碧然到阿波罗酒店吃高级牛排,一边切牛肉一边不断自责,百般后悔自己把亲爱的表妹推给徐天成那头种猪,恨恨地说你我都看错了他,没想到竟是个衣冠禽兽。陶碧然仍然沉默不语,却相当温顺。我给她开了房,让她在酒店好好休息。临走时陶碧然终于开口问了一句:“表哥,你不住酒店么?”
我心里再次大骂这不要脸的贱货,挺个肚子勾引表哥,不去坐台真是可惜了!我强忍住恶心,让她好好休息,表哥还有点事,下午再来接你。
赶到永明律师所的时候,我把包里的十万元现金整整齐齐地叠在陈永明的办公桌上,陈永明像看到裸体美女一样张着嘴直勾勾地盯着这些钱。前台文员正好端茶进来,看到满桌的钞票像看到裸体的施瓦辛格。我转眼打量了她一番,前凸后翘,妩媚可人。我问小妹妹叫什么名字?陈永明恍过神来,把钱收进抽屉:“快出去快出去,没见我这正忙的吗?”
小文员急忙把茶放下,我趁机在她手上摸了一把,她轻俯下身,拿胸部贴着我的肩膀,低声告诉我她叫虞淑佳。陈永明鄙夷地瞪她一眼,我则柔情百媚地凝视她那对白嫩的酥胸。
“惭愧惭愧,笨人一个,让吴总见笑了。”陈永明给我上了根中华,我目送虞淑佳离开的倩影,柔枝嫩叶,丰臀蛮腰,就像年轻版的欧阳兰兰。我问陈永明事情准备得怎么样?陈永明信心满满地说没问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陈永明在天成置业当过半年法律顾问,有次出差回来在报销单上多写了五百块钱,被徐天成当场痛打一顿赶出公司。之后自立门户,开了这家要死不活的律师事务所。没接过什么大案,倒是帮农民工讨了几次薪水,据说薪水一次也没能讨回来,反而挨了不少揍,亏了不少钱。这人有点被打傻了,第一次见我时就大谈刑法,和广德说经解禅的模样极为相似,我断喝一声,这家伙慌慌张张躲到桌子底下,口中喃喃自语:“别打我别打我。”
天成置业的罪行数不胜数,表面堂堂正正,实际上和流氓团伙也差不多。要不是凭借那点政府关系,徐天成枪毙十回都不够。两会以后,全国上下到处反贪,徐天成却仍然毫无顾忌。陈永明手里握有徐天成多项犯罪记录,杀人放火、偷税漏税,嫖娼强奸,甚至上厕所拿人民币当手纸,在办公室公然播放黄色视频等等不一而足。但这些都不是直接证据,不足以扳倒徐天成和整个天成置业,徐天成手里有本亲笔写下的帐本,要是能拿到这本铁证,连同陈永明手里那些材料一起寄到上级公检法机构,再到法院一闹,就是省委书记也保不了徐天成和天成置业。我出十万让陈永明办好这件事,反正一百万都打了水漂,也不差这十万了。
帐本收在徐天成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陈永明曾透过窗帘缝隙亲眼看到徐天成打开保险柜记帐,密码也被陈永明牢记在心。只是他办公室戒备森严,保险柜更是谁碰谁死,要拿出帐本,比偷博物馆还难。
“你有把握拿到本子?”陈永明有点心虚:“那可是徐天成,弄不垮他我们就死定了。”
我冷笑:“放心,徐天成活不长。”
和陈永明详细密谋过后,我给虞淑佳扔了张名片,牵着她的手说佳佳,哥等你电话。虞淑佳作含羞状,陈永明则一脸鄙夷之色。这就是陈永明不通事故之处,老子给了你十万,调戏一下你公司的文员怎么了?用得着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吗?难怪徐天成看他碍眼,要挑他刺一脚踢走。
下午带陶碧然去做了人流,其间我仍然不断以蜜语诱之,说得比亲兄妹还亲:“你看,现在谁都嫌你,只有表哥我对你不离不弃,我可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这表妹的啊。”陶碧然被我感动得泪眼婆娑,几次向我暗示愿以身相许。我阵阵恶心,想陶碧然除了这一身贱肉之外真没剩下什么了。手术之后我送她回酒店休息,又花两百元买了一盒假的冬虫夏草,标价一万八。陶碧然喝了碗假虫草汤后突然扑进我怀里,呜呜哭个不止。我轻抚她的背,该提正事了。
“他妈的徐天成!”我一拳砸在玻璃茶盘上,震落了一地的茶杯。陶碧然止住哭声,呆呆地看着我。我说表妹,徐天成这样对你,你说我们怎么办?陶碧然愣了半天,双眼无神,脸色黯淡。
“你跟了徐天成这么长时间,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啊?加起来能不能抵得上我给你的这盒冬虫夏草?你陪他睡了那么多次,还弄大了肚子,他一声‘滚’就想把你打发了,就是到外面卖身都比跟着他好对吧?你说,徐天成有没有良心?还算不算男人?”
陶碧然低头不语,我赶紧把话往回收了收:“表哥没有责怪你,只是就事论事。谁年轻时没犯过错,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错了不要紧,可以重头再来。但徐天成欠你的,你就应该拿回来。”
陶碧然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斩钉截铁的问我:“表哥,你说怎么办,我全听你的。”
我慢慢捡起地上的茶杯,逐一摆放进茶盘。徐天成对陶碧然毕竟还有几分留恋,我让陶碧然打扮成性感车模到徐天成办公室主动投怀送抱,向徐天成道歉,说自己只是想让徐天成更多在意自己才编了怀孕的谎。再谎称即将回老家陪妈妈做肾结石手术,要离开一段时间。这里是重头戏,要表现得依依不舍,要洒几滴眼泪,要坐到徐天成大腿上抱着他哭。徐天成的办公室哪怕是铜墙铁壁,也挡不住女人的攻势。我料定徐天成一定兽性大发,在办公室就忍不住大动干戈。这时候陈永明一个电话打到他们财务办公室,声称自己是永兴集团老总,“水岸丽景”中有上千万的项目要徐天成马上接电话确认。徐天成早就对“水岸丽景”垂涎三尺,肯定拉上裤子就跑出办公室接电话,来不及赶走陶碧然。
“密码856930,一定要拿到帐本。听明白了么?”
陶碧然有些犹豫:“我,我不想再和徐天成发生关系。”
我搂过陶碧然,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徐天成的事办完了,你就跟着表哥,表哥我要你好不好?”
陶碧然不再顾虑,凑近我眼前和我热烈亲吻。我心里有些得意,这就叫温柔一刀,这一刀杀了徐天成,也杀了陶碧然。晚上我带陶碧然到宝龙城市广场刷了几千元给她买了一身名牌,肤浅的女人见不得这些耀眼的东西,陶碧然换上那身名牌后显得更加肤浅。这就是陶碧然,我的“表妹”,我身边一个初出茅庐的骚货。
没有爱的性和没有性的爱你选择哪个?面对陶碧然,我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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