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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老爸的病情又一次恶化,在家呻吟了几天,扛不住回医院开了点吗啡。医生说老爸的情况很不乐观,我问还有多长时间,医生摇头叹息,什么也没说。

        老妈最近越来越憔悴,头上的白发明显增多,在我肩上靠了许久,说她有很不好的预感,好像我爸明天或者下一秒就要离她而去。我仍然安慰几句,其实我也有这样不好的预感,看着我爸被肝腹水撑大的肚子,看他满脸的悲哀,我心里阵阵发冷。我的感情一直很麻木,从来不愿感受别人的痛苦,可是看着我爸痛苦的模样,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是我自己。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忙着贴对联挂灯笼,到处一片喜庆。我爸坚持回家过年,除夕那天的年夜饭全家吃得一蹋糊涂,再也没有往年的欢声笑语,连一向故作坚强的老爸也说不出那些不好笑的笑话了。老妈赶走保姆,躲进厨房洗碗,边洗边掉泪。

        陪老爸在卧室下棋,他交待了我很多事,要做个好人,对唐丽好,以后要当个负责任的爸爸。人死如灯灭,他早已看破生死,生命就像一趟单程列车,他这辆车坏在半路上,走了大半程,经历了风风雨雨,领略了各种人生风景,此生无憾,让我不用为他难过。

        我手里举着棋子,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棋子掉下来的时候,老爸为我擦了把泪,笑了笑:“兔崽子,你也长大了。”

        很多年以后,当我带着儿子到我爸坟前扫墓时,脑中再次一片空白。我的一生充满罪恶和仇恨,死对我来说已成为一种解脱。可我一直活着,活到了现在。回顾飘离的半生风雨,想起我爸交待的那些事,我却一样也没做到。

        和林文兴谈妥后,关公的货终于进了他朋友的场子。四百万里面关公主动提出平摊两百万,足见此人重义轻利,剩下的六百万已经顺利入账。本想就此收手,听我爸的做个好男人好老公好爸爸,但一切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第二次到海边钓鱼是林文兴约我的,他让我明白,这个世界是他林文兴的,而我已是他这条船上的兄弟,从今往后同舟共济,一起钓大鱼。黑熊粗壮的胳膊搭上我肩膀,嘿嘿笑着补充:“大大的鱼!”

        海面风平浪静,海的尽头一片苍茫。如果不上林文兴这条贼船,黑熊很可能直接把我扔进海里养鱼。我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从一开始参与关公的毒品买卖时,我的路就已经走断了。林文兴夸我和关公干得不错,安排黑熊协助我俩一起看关公朋友的场子。至于陈警官这条尾巴,林文兴说小事一桩,他给黄副局长打个电话就是了。

        林文兴走后,我在海边静静地坐了很长时间,想了很多事,有些事怎么想也想不通。就好像有人在身后不断推我向前,而前方只有苍茫无边的海。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越来越迷茫。突然有一些奇怪的感觉,仿佛海的另一边存在另外一个我,演绎着全然不同的人生版本。诗人夜城雨说:忘了昨天的自己,永远找不回明天的路。

        关公带我熟悉他朋友的场子,形形色色的性感美女、刺耳的音乐、纷乱的灯光和迷人的酒气,这不就是我最熟悉的场所吗?关公说表面上和其他场子没两样,到里面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跟着关公走进酒窖,几个围着圆桌打牌的酒保同时站起,目光齐刷刷地盯在我身上,关公挥了挥手说别紧张,这是新来管场的大哥。酒保们朝我点头致意,喊了声大哥。我听着别扭,勉强“嗯”一声。关公又挥了下手,让他们开门,大哥要进去转转。当中一位高大壮实的酒保抬起一个葡萄酒桶,另一位在酒桶后面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占满整面墙的酒柜缓缓往两边拉开,出现一条暗道。

        我犹豫不前,幽深的暗道让我感到不安,后来的每一次走进这条暗道心里总难免颤颤巍巍。它把我带往另一个肮脏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我站在黑暗的中心,脚下每一步都是无底深渊。我点上一支烟,小心地跟在关公身后。暗道两边排列着像实验室一样的小房间,关公告诉我这些都是加工间,制作,提纯海洛因和冰毒。

        穿过暗道是另一派景象,没有妖娆的舞女,没有炫丽的灯光和音乐,只有大大小小安静的包厢。包厢全都刷成黑色,不知从哪照出的柔光折射出门上的金色数字。关公推开数字“8”的门,作出迎宾姿势:“吴哥,里面请。”

        包厢内部装饰得金光闪闪,豪华至极。金色的吊灯、立体墙纸、真皮沙发、大屏电视,还有一个小舞池,两个艳女在舞池上扭腰摆臀。沙发里一群男女搂搂抱抱,寻欢作乐。其中有我认识的黄副局长,正对身旁的丰满美女动手动脚。他看到我并不惊讶,朝我会意地笑笑。坐在沙发中间一位穿黑皮衣扎着马尾辫的男子站起身,关公介绍说这就是他的朋友,叫马明亮,道上人称“亮仔”。

        亮仔从皮衣口袋里掏出梳子梳理那条碍眼的马尾辫,之后恭恭敬敬地低头喊了声“大哥”,除了黄副局长,众人同时站起喊了声“大哥”。这场面让我颇为震惊,就好像我真是一名响当当的黑道大哥。我像个黑道大哥一样靠在沙发上,听亮仔逐一介绍:“阿东,管路的;赖子、小曹,管厂的;老k,金牌打手;茉莉姐,我们的客户经理。”这个被称为茉莉姐的妖艳女郎优雅地伸出手和我相握,手臂上纹有茉莉花藤,眉眼间含笑带嗔,肤色娇嫩,看上去像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亮仔凑近我耳边问我漂亮吧?我暗自动心,的确是世所罕见的美女。老k给我倒上一杯拉斐:“要是大哥喜欢,尽管带到房里快活。”众人大笑,茉莉姐捶着老k的胸口连说讨厌。关公悄声告诉我茉莉姐是个泰国人妖,脱了裤子够吓人的。关公上过一次当,恶心得半年不敢碰女人。茉莉姐朝我抛来媚眼,我差点把喝下去的拉斐全吐出来。

        酒过三巡,这些混蛋和我表现得亲密无间,我就像是他们的亲大哥,彼此勾肩搭背,开怀畅笑。老k光着上身跳进舞池,搂着两个艳女自得其乐,亮仔仍然时不时梳理一下辫子,黄副局长手伸进了丰满美女的内衣,两人哼哼唧唧。茉莉姐总想蹭到我身边,浓重的香水味熏得我头晕目眩。关公和小曹他们摇色子斗酒,接连摇出好几把豹子,阿东蹲在茶几上,说他妈见鬼了,关哥要再出个豹子我把色子全吃了。关公不负众望,摇出五个一,大伙起哄,押着阿东吃色子,最后亮仔出来解围,说今晚有大哥在场,我把最好的成色拿出来和兄弟们一起狂嗨。亮仔打了个电话,没多久进来一个教授模样的白大褂老头,亮仔介绍说这是添叔,化学博士,加工间的主管。添叔托着个金色盘子放到茶几,也喊了我一声“大哥”,盘子里盛着白色粉末,我心里顿时一阵颤栗。

        关公如获至宝般紧紧盯住那团粉末,老k从舞池上一跃而下,黄副局长抽出丰满美女内衣里的淫手,阿东吞了下口水,不小心吞下了含在嘴里的色子,咳嗽不止。亮仔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根金色吸管放在盘子边:“大哥,请!”

        我愣了一会,慌忙摇头,说自己从来不碰这个,你们嗨就行。亮仔笑了:“都是自家兄弟,有福同享,有粉同嗨。这可是顶级好货,别看小小一盘,市面价值至少20万!”我连连摆手推脱:“不行不行,实在嗨不了。我在这里要是影响到你们,那我先行告退。”还没等我站起身,老k一把将我按回沙发。亮仔又笑了,笑得我心惊胆颤:“进了8号门,就没有不嗨到爽的!”

        亮仔把盘子端到我面前,阿东伸来吸管,老k压着我脑袋,在“8号门”里的那晚,我第一次吸食了顶级海洛因。身体变得异常轻飘,睁着眼睛也能看到美好的梦。感觉在飞,在无边地坠,像初生的婴儿,躺在妈妈的怀中肆意哭笑,重新经历另一场无比美妙的人生。而这一切并不是美好的开始,却是逃不出的旋涡,是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2015年的一个冬夜,雨下得格外凄冷,一片枯叶在枝头摇摇晃晃。在一间金光闪闪的华丽的包厢,我结识了一帮最阴暗的“兄弟”。有义薄云天的关公、有光膀子跳艳舞的老k,有吞色子的阿东,有“正义”的人民警察,还有个泰国人妖。人妖和我迷迷糊糊地抱成一团,我闻着她发丛间优雅的香水味,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和陈婉在校外旅馆尽情疯狂的那个美丽的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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