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种豆得瓜
包天明成为最大的赢家。
很多同行企业在后来收紧的环保政策中受到严重影响，但他的江城大华造纸厂不仅丝毫未受到影响，还大放异彩。
雪片一样的订单纷至沓来，车间不得不24小时开足马力三班倒生产，工人工资、福利待遇大幅度提升，贡献的利税让他在那个领导面前腰板都能挺得笔直……
股份制改革后，江城大华造纸厂更名为“江北纸业股份有限公司”，包天明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不管是做人、还做事，这一辈子能遇到的重要机会可能就那么几次，而且当你遇上的时候还不一定认为是机会，只有大胆去抓、去做才可能在未知结果的机遇中得到一个惊喜。
1999年末，组织部门一纸任命为包天明总经理的企业任职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任命包天明同志江北省工业厅副厅长（主持工作），免去其江北纸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的的职务。
交接工作期间的某天晚上，江北纸业股份有限公司内部餐厅小包间，只有包天明和秦剑两个人。
未来的包厅长扔了西装、扯了领带，解开衬衣的扣子，露出肥厚的肚皮，彻彻底底地放浪形骸了一把：“弟啊，咱俩不醉不归！”
看秦剑推让，不由分说上来给两个的酒杯都满上：“平时都由着你，今天哥就欺负你一次，非让你陪哥醉一回不可！”
搞的秦剑最后又被小邵送了回家、扶上楼去。
后来，每到年节，包厅长都会亲自安排司机（他把小邵带了过去）给秦剑送上一份心意，雷打不动。
在这两年里，秦剑不但转成了正式记者，而且成了省报社会部的首席记者。
还有，就是副刊部的编辑章国华、社会部的编辑陈家和等一批到年龄的老人退休了。
秦剑有采访任务，没有出席报社工会组织的小型欢送会。
但回来之后分别去了两个老头的家里，章老头好茶，秦剑带了河南最顶级的毛尖，陈老头喜酒，秦剑带了剑南春，进门向师母执弟子之礼，其情殷殷，其心至真，丝毫没有“人走茶凉”的样子。
人这一辈子，还有一种机遇可能就是在恰当的时候遇上对的人。
这两个赋闲的老头也算是秦剑的贵人。
在章国华家里陪着老头喝一阵子明前毛尖，临出门时老头从书房里一个书架后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长条形盒子，轻轻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一幅画，纸很老、墨很旧。
小心翼翼在书桌上缓缓展开，老头喊他：“小子，过掌掌眼。”
秦剑凑上去，发现老头打开的竟然是明代唐寅的一幅《山路松声图》！
画面上有远山、古松和山中小路上的人，层岩邃壑，配合着飞瀑流泉。
远处是云雾奇山，近景山腰上的苍松。
整个山的旁边是一条崎岖不平的野路，蜿蜒通向山涧，野路配奇石，远山配古松。
在山腰下的小木桥上，一个隐者靠着桥上的护栏在眺望山间，
那意境竟让秦剑这个“画盲”看得有些发呆。
老头看秦剑的神态有些得意：“怎么样？”
秦剑：“好！”
老头：“好在那儿？”
秦秦：“我说不出来，反正就看了让人意张神驰。”
老头大笑：“不错，一个‘意张神驰’就够了。”
又小心把画收好，装进盒子递给秦剑：“归你了。”
秦剑大惊：“你可别章老师，这我哪儿敢收啊！”
老头叹了一口气：“你先拿着，咱俩边走边说。”
秦剑只得接过。
老头起身送秦剑下楼，神情有些落寞。
章国华的社父曾是旧省府的一个文职干部，解放前就投向了革命，但他的父亲仍然在那十年里因为这些所谓的问题受到冲击。
章国华在省报干了一辈子，无欲无求，按资历熬也至少能熬一个中层，但他不，就守着副刊部那一亩三分地。
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从小就是个学霸，大学毕业又考了个托福，后来和女婿定居在了加拿大。
儿子却是个学渣，学渣也罢了，后来竟还往人渣的方向大步迈进，吃喝嫖赌一样都没有拉下，太爷传下来的那些有年代的东西都被他偷偷摸去，淘换成钱挥霍潇洒了。
章老头和老伴一肚子的苦水没地儿倒。
这幅画是存下的为数不多的物件之一，儿子不成器，也怕再被他拿去糟蹋了，还不如送给秦剑还能留个念想。
看秦剑仍要拒绝，章国华有些生气：“小子，别不识好歹啊，算你替我保存行不行啊！”
秦剑嗫嚅：“章老师，这也太珍贵了！我怕……”
章国华压压他的手：“这一幅《山路松声图》真迹如今被珍藏在了台北故宫博物院之中，整个作品的估价高达23个亿，甚至还在不断地上涨之中。
这一幅是明后期的一个仿品，但它虽然是仿品，却也是珍品，上边有多年来一些大家的鉴赏题印，拿去慢慢看吧。”
五年之后，章老两口相继郁郁而终，秦剑帮着她从加拿大回来的女儿（儿子早就失联了，连老爹老妈的后事都没有参加）料理了后事，送她们夫妇去机场的时候，秦剑拿上了那幅画。
但章英（章老的女儿）却不收，她说：“兄弟，这幅画我爸和我说过了，就放在你那儿，我不能违背了他老人家的遗愿！”
又说：“我们不能经常回来，清明寒节还请你替我们去看看他俩！？”
秦剑点头无言。
之后某一天闲来无事，秦剑拿出那幅画鉴赏，细数画上的鉴赏印章，竟有十多枚之多，其中有包括“四王”在内的清初六家，还有石涛、八大山人，扬州八怪里的汪士慎，如果说这些人大家都还不很熟，最后一个“白石山人”就足以让秦剑惊掉大牙。
——最后一个鉴章的鉴赏人是齐白石。
后来，有次受邀和包天明喝酒，上了头的秦剑炫耀了这幅画，被包天明死缠烂打非要见识一番，拿出来给他看了，还被他拍了照。
再后来的一天，包天明从香江出差回来，邀着秦剑喝茶，神秘兮兮地对秦剑说：“兄弟，你知道你那幅画值多少钱吗？”边说边伸出五个指头。
秦剑随口玩笑回应：“五块？”
老包呸了一口：“别打岔，说正经的。”
秦剑不猜：“管他多少呢，我又不拿他换钱花。”
老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五千万呐！你知不知道我请专家看了照片之后，和那专家有联系的多少个拍卖行向他索要我的电话！”
回到家，秦剑没敢和江美娜说，跑银行花钱租了个保险箱把那画存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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