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夜
风雪漫天的夜晚格外寂静，柳倾水依偎着火炉发呆。
虽然能够变身成半人半蛇，但它还是习惯原来小青蛇的身形。它喜欢保持齐琳初见时的外表，万一再遇，琳琳可以第一眼就认出来。
每当外面传来一点动静，柳倾水都会从窗户探出头去，看看是不是鹿砂回来了。大多数时候，只是树林的枯枝被积雪压断了，又或者是那些找不到落脚地的鸟雀。
胡玉姬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天也不早了，大王快去睡吧。”
自己不睡也就罢了，偏还不准他们睡觉。她的脸要是长了斑，落了黑眼圈，谁来赔她。
柳倾水恹恹的：“睡不着。”
自从将照片寄给齐琳后，它就一直惴惴不安。琳琳会相信吗？但就算她信了，它也只是用一个谎言替代了另外一个谎言，根本不值得庆幸。
它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胡玉姬的主意很不靠谱，当初怎么就昏了头，听信了这种谗言？
它有点懊悔，却不知该怎么办。又想过破罐子破摔，亲自上门给齐琳解释清楚，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掐死了这个念头。
蛇都怕冷，一冷就要冬眠。
山神庙里日夜烧着炉子，还能支撑它行动自如。一旦到了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爬不出三百米就得冻成一条冰雕蛇。
庙门忽然被打开，大风卷着细雪倾泻而入，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从外面奔了进来。
“鹿砂！”柳倾水瞬间起身，热切的迎了上去，“你拿到琳琳的信了吗？”
鹿砂后脚蹄子关上了门，脖子带动身体，高频振荡几下，抖落一地积雪。
“爽！”
自从离开东北老家，好久没在雪地里撒欢了。真汉子，就该用打雪仗决胜负。可惜，身边这些南方妖怪都太软趴趴了。
“快给我信！”柳倾水吐着蛇信子，迫不及待绕着鹿砂游了一圈。
“哦，在这！”鹿砂从嘴里吐出一封皱巴巴，湿漉漉的信。
它大概也觉得，运输过程不太美观，欲盖弥彰的抖了抖。
柳倾水：“……”
尾巴绷直，强忍住抽人的冲动。
“出门前，我挂在你脖子上的旅行袋呢？”
“……”鹿砂吭哧了半晌，没敢说半途只顾着玩雪，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柳倾水深呼吸，目前它手下只有这头傻鹿可用，不能随便刀了。它舒展身体，躯体骤然膨胀，上半身瞬间转化为了人形，苍白秀丽的面容妖异无比。
眼见大王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信上，鹿砂松了口气，悄悄退到门边。
柳倾水小心翼翼拆开了信，发现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它忽然有点胆怯，不敢再继续打开，就好像里面封印着一个恐怖的魔鬼。
但它还是打开了。
一幅半人半蛇的水彩画映入眼帘，圈出来的一行字更是刺目惊心。
“大骗子……尾巴……露出来了……”
“为什么，她知道了……”柳倾水抖如筛糠，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个模糊念头。
齐琳知道它是蛇了！
还说它……大骗子！
这三个字犹如巨锤一样，砸的它眼前发黑，整个蛇都仿佛堕入了无边无际的森冷深渊中。
“琳琳……”
胡玉姬看出柳倾水不对劲，凑过来偷看它手中的那封信，待看清了上面的字和画，顿时心下发虚，蹑手蹑脚的准备跑路。
那人类小姑娘怎么忽然知道大王的真身了呢？
柳倾水根本顾不上她，在此之前，它也曾想设想过，万一计划失败，琳琳不相信它是美人鱼小王子，就狠狠的惩罚胡玉姬，也算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但没想到，齐琳直接看透了它的真身……
这就如一个赌徒，本来只想诈一诈，结果却被掀了底牌！
它曾无比渴望光明正大的站到齐琳面前，但这一天以这种方式来临时，它的内心充满了恐惧惶然。它俊秀的脸庞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泪水，自己却毫无知觉。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听我解释啊，琳琳！”
柳倾水仰头嘶叫一声，转身冲出了山神庙的大门，一头扎进了漫天大雪。
“大王！”望着它逐渐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胡玉姬惊诧的叫了一声，“快回来啊，你会冻僵的！”
“我把大王追回来！”鹿砂踢了踢蹄子，转身也奔入了漆黑的雪夜。
“嗳嗳嗳，怎么又走了一个。”
胡玉姬不明所以的在门口张望了会，被风雪的寒意刺激的浑身发抖后，赶紧缩着脖子回去了。
“和人类交往的妖，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她依偎着暖融融的火炉，舒适的眯住了眼，“如果柳倾水就这么死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何时，白苍术坐在了远离火炉的阴影中，黑暗完全笼罩了它，让人看不清它的表情。
“嗬，祸害遗千年，它才没那么容易死！”
柳倾水在风雪中快速前进，身形如同鬼魅，自从修为提升后，它已经掌握了御空飞行的能力，但寒冷对蛇类来说，影响太大了。
它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僵硬，意识也开始昏昏沉沉。
身后传来鹿砂的呼喊：“大王，快回去！”
话音刚落，那道鹿影就以阻在了前途上。
“走开，你敢阻我，就杀了你！”
柳倾水咬紧了唇瓣，鲜血顺着唇角流下，疼痛扯回理智。它凶狠的瞪着鹿砂，金眸中的寒意令鹿砂不自觉的想起了记忆中的那条冷酷蛇君。
它不由自主的顿住了，呆愣愣的看着柳倾水擦肩而过。
柳倾水发了疯一般狂奔，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几分钟，又许是几小时，已然无法判断了，它的眼睛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院墙。
“琳琳，琳琳！”它在墙门外嘶喊，“你听我解释！”
小楼里寂静无声，魁梧门神恼怒被人扰了瞌睡：“蛇仙，吾家主不在，请你速速离去！”
“不在？”柳倾水茫然的眨了眨眼，鸦羽般的睫毛上沾染了几缕细雪，让它看上去脆弱而柔美，“琳琳去了哪里？”
它不相信，哪有这么凑巧的事。琳琳一个孤女，能去哪里？
分明就是……不想见他！
“我不是故意骗你。”柳倾水握紧了拳，扭动着尾巴爬上了台阶，“只是怕你讨厌我。”
它只是一个妖，哪里能和玄门的人交往。齐琳的姥姥和姥爷也看不上它，根本不愿意它踏入齐家家门一步。
“蛇仙，速速离去。”门神的宝剑闪着寒芒，抵在柳倾水的脖颈上。
柳倾水不在乎，固执而倔强的往上爬，刀锋在它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痕迹，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蜿蜒而下。
门神神情略有动容：“你……何必。”
柳倾水顶着刀刃，冒着寒雪，蜷缩在墙门的角落，任由冰雪落满了躯体。
“不要赶我走。”它又变回了原来小青蛇的模样，可怜巴巴的垂着头，“我不占多少空间的，也不会擅自闯进去。”
“我会一直等着，等她愿意见我。”
“无论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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