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恼怒的少女
三星聚首，降落尘世之时，就是世界毁灭之时。
这个流传八千年的预言，自诞生之日起还没实现过，到今天这远古预言，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说笑的谈资。
时光平静走进腊月，山水大陆一片欢腾祥和，谁能想到就在初三这晚，三颗彗星一前两后成“山”字，刺破漆黑夜空，从南至北划出三道火红剑痕，一路横行最终落在法外之地—北地。
八千年的预言，就这样在一片祥和中突然现出开端，各种势力瞬间开始自己的应对。就在三颗彗星掠过北幽国不到两个时辰，一队龙禁卫驰出千悠城，飞马踏雪一路向北直扑风凌关。
年节将近，即使是在最北面的风凌关，人们也早早开始置办年货，准备过好这辛苦的一年。可就在腊月初十这天，满城安乐祥和却被龙禁卫的马蹄踩得粉碎，关内霎时蒙上一层挥不去的阴影。
好在他们只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三千斤重的铁城门便被拉起，龙禁卫如离弦的箭一头扎入北地。眼看龙禁卫离开，城内的人反而更加惶恐不安，三星聚首的消息让阴影很快化成天空沉重的乌云，压得人们气都喘不过来。
风雪漫天中，锦衣快马疾行，不久雪原上就出现一道刀砍痕迹。
五天后，这队三十人的人马，被挡在层层密林之外。
密林外，为首少年年轻俊美，一身绣龙华服，“就是这里吗？”兴奋看看密林，又马上歪着头，瞥一眼落后半个马头的白衣青年。
“是，再往前三十里便到。”青年脸色苍白，一张脸写满严肃，眼神坚毅中分明又带着丝丝不忍和悔恨。
少年看他样子，忍不住冷笑两声，轻蔑扫了他一眼拍马闯进密林。马后劲装黄衣立刻催马跟上，一队人顶着风雪，直扎入北莽山。
北莽山在北地之北，法外之地的法外之地，一年中仅有三个月春天。此时不是春天，正是最冷的时节。
还没走出几里风雪更盛，只见狂风怒吼、落英缤纷，一场大暴雪。
北莽山每年只有两场雪，这是今年第二场，也是最后一场。雪始终持续不断，此刻变得又大又急，积雪已经堆起半人高。现在山中除了疾风暴雪，再难找到一丝生机。
野兽全无、飞鸟断绝，只留一片雪山，连绵不绝、起伏不断。
风雪模糊了白色世界，断剑崖却突兀现出一道青黑，一条小路弯弯曲曲顺着山势逆流而上，在白茫茫迷阵中时隐时现。
顶风雪沿小路向上，转过最后一个弯，迎面而来便是两棵老青松，树冠紧靠在一起，就像一个门口。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从门口看去，阔大平台直入眼帘。三棵迎客松摇曳在崖边，旁边三间茅草房，房前侧堆着高矮胖瘦四个雪人，雪人眼睛正对崖壁上一个洞口。
热气不断从洞口飘出，洞里篝火烧得正旺，火上架着满是锅灰的黑铁锅。锅上热气袅娜，下面烤着一块鹿脯，旁边石台上暖着一碟小咸菜。此时，一只玉手正掀开锅盖。
春桃难得早起，转遍整个山洞，却没见到一人。就连铁歌那个傻子都不见踪影，心情一下子空空落落。今天是她十六岁生日，还不及洗漱便跳着跑出来接受祝贺，没想到却是个空空荡荡。
感伤加失落直接冷了脸，随便从锅里甩了碗粥，胡乱坐下就着咸菜、鹿脯吃饭。刚吃两口，却见角落有两个水晶首饰盒，绿水晶的已经雕完，红水晶的只雕了一半不到。
看到这春桃鼓起包子脸，登的一下弹起，也不吃饭直接甩开手大踏步抢出山洞。出山洞瞪眼四下环顾，找了一圈没有，再看一圈还是没有。
霎时鼻孔呼呼作响，白嘟嘟一张脸瞬如桃花盛开，忍不过咬牙冲着石地就是两脚。不曾想地面结着冰，一下没站稳，打着晃扑向雪人。
刚要撞到雪人，她竟然猛地一个鹞子翻身，愣生生在空中转个圈，脚尖点地落个平平稳稳。
春桃看那最大那个雪人，不由气往脸上撞，“堆得这么像，难怪你都要欺负我。”冲着雪人就是一脚。
不想还没踢第二脚，雪人竟猛地一声“哎呦”，春桃打个冷战跳开。再看时，只见雪人迈出一大步冲她扑来，不料一脚也踩在冰面上。“扑通”一声，雪人重重摔在冰面上，打着转一头扎进雪堆中，只露个身子在外面扭来扭去。
春桃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又慢慢捧起肚子。直到肚子有些疼喘不上气，才一手擦眼泪，一手指着刚才雪人，笑声不断道，“哎呦，看看你，傻啦吧唧的。凭你？一个大傻子？还想捉弄我？真真是要笑死个人。”
铁歌把头从雪堆中拔出，毫不尴尬，做出一脸严肃。开口说话，反而喷出一嘴雪，惹得春桃大笑不止。
“嗯……”他压低嗓子长哼，却见春桃毫不理睬、仍旧大笑，顿觉有些挂不住，重重咳了两声。
哪料春桃毫不在乎，反而一脸道理，正色道，“你乱咳什么？喉咙里塞鸡毛啦？”
娇娇少女气场却是强大得很，铁歌这下真像喉咙被塞住，怎么也发不出声。
眼看气势矮了一截，铁歌眼睛转得飞快，脸也转得飞快，一眨眼就是一张笑脸。开口道歉，不料春桃还是皱着眉，已经冲到他身前。还没明白春桃就伸开胳膊去揪他耳朵，他没躲还一直笑，眼看春桃连揪五六次却怎么也揪不到。
原来这家伙身长九尺开外，春桃却不足六尺，即使春桃已经高高踮着脚尖，还是够不到。
铁歌笑着抱起双臂，看春桃那个费劲样，一身的得意。哪曾想春桃突然揪住他耳朵，使劲往下一拉，九尺身高马上变成五尺。原来春桃见揪不到，就故技重施，卯足力气一跳一把就揪住他耳朵。这一下又快、又准、又狠，不是常年练习很难做到。
“说，以后还敢不敢了？嗯？”春桃用上劲儿拧着他耳朵，左手叉腰道。
“你放手。”铁歌弯着腰，伸手去掰春桃的手，可还没碰到，春桃又使上更大力气，耳朵霎时变得通红。
眼看如此春桃轻咬银牙，眼角含笑，手上再次加把劲，“还敢不敢了？嗯？”
“哎呀，疼，疼疼。”铁歌急着去打春桃的手，都被她拎着耳朵灵巧躲开，一阵折腾，铁歌又一次败下阵来，“不敢了，不敢了，姑奶奶快放手。”
“哼。”春桃冷哼一声，放手后立马拍拍手掌，满面春风，“量你也不敢了。”
哪曾想铁歌解脱后，又来了精神，揉着耳朵跳到一边立马挪揄，“你这成天凶巴巴的，母老虎一样，当心嫁不出去。”
“哼。”春桃又笑着冷哼一声，粉面含春，白了铁歌一眼，“要你管？啐。”
铁歌挠挠头，一点不尴尬反而笑两声，“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吗？我可是你师兄。”
没想到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春桃脸登时又冷起来，一双明眸满是嫌弃，语气轻蔑，“师兄？你配吗？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铁歌干笑两声，起手拍拍衣服，又不知该放在哪里，“那我也是你师兄啊。”
“我师兄可是白衣扶风，一剑立天下，三天就学会二十四路飞花剑，能在百合内战胜鬼面魈的人。”春桃满脸自豪，扭头又马上翻起白眼，斜斜看了一眼正在擦汗的铁歌，“可不是什么学了十五年，一招剑式都没学会，现在还在练最基本招式的废物。”
话就像根根铁刺扎去铁歌心里，春桃想着他可能马上就要气呼呼翻脸，一脸得意看过去。马上被惊住，继而疑惑起来，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憋着什么蹩脚把戏？
只看到铁歌不但没生气，反而没事人一样，装出一副深沉样子。左手拖着右胳膊肘，右手捏住下巴，正在来回摩挲他的胡子。
春桃看他这幅样子，当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嘁”了一声。话音未落只见铁歌眼前突然闪过一抹光亮，抬起头对着春桃，一脸我已经知道一切表情。接着双手一拍，响亮又清脆，吓得春桃猛地一哆嗦，“你有病啊？神经兮兮地。”春桃怒道。
铁歌却不怒，反而有些贱兮兮笑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春桃赶紧追问，心里不由打起鼓，仿佛已被铁歌猜中心事，“你知道什么？少给我装神弄鬼的。”
“还不就是某个漂亮师妹喜欢三师兄。想给他当老婆吗？”铁歌双肩一耸，双手向外八字一摆，眼中慈爱多过调侃，还一副你不承认我也不信的表情。
“你胡说。”春桃被猜中心事，脸刷的一下红起来，还紧着袖口就一脸羞怒冲上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铁歌一看春桃真怒了，哪里肯当木头吃亏，转身就跑。
跑了几十圈，春桃早已气喘吁吁，他却没事人一样。
“别追了，我别的本事不行，可论跑的，你绿竹师姐都赢不了我。”
“你。”春桃弯着腰，大口喘着气，咬牙指着他磕磕绊绊道，“你给我等着，看我这次不撕烂你的嘴。”
“那你来啊。”铁歌做个鬼脸，又仰头大笑。
就在此时春桃突然蹲下，假装揉揉脚踝，一把抄起一块片石。
“怎么了？脚疼了啊？好了我不跑了。”正说着，突见一道黑影打着转袭来，铁歌马上侧身，饶是速度不慢，还是擦着了脸。还不等他捂着脸，一个冷冰冰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只惊得他冷汗直下。
“你们又在闹什么？”
“师姐。”春桃欢喜喊了一声，不再理他，而是小跑着过去，一把挽住绿衣少女胳膊。
铁歌一看果真是大师妹绿竹，挎着一个篮子，对着他一脸恼怒。
“今天是怎么了？包子吃多了？这两天也没吃包子啊。”铁歌换上傻憨憨笑容，向前疾走五六步，伸手拎住篮子说道，“师妹，你回来啦。今天挺早啊。”
绿竹气气地看了他两眼，话还没出口，山下就传来刺耳哭嚎呼救声。一听这声音绿竹立刻变了脸，那张俏脸上满是厌烦恼怒，更加恼怒看着铁歌。春桃见状，抢着跑进山洞，片刻又提着一柄宝剑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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